她一路走至外面,廊下的風帶著寒意侵襲而來,她靜靜的站在那里,任寒風將自己包裹,耳畔依然是他的聲音,“別詛咒我……”
此時的葉青梧并不清楚,她的詛咒是有用的。
耳畔廝磨的風聲嗚嗚咽咽,她站立在那里許久夏至才敢上來給批了一件狐裘,葉青梧攏了攏狐裘難免想起洛青陽,不由問道:“宣王如何了?”
“御醫都已經包扎好了,都是外傷也不致命,修養一段時間應該會沒事的,娘娘莫要太自責了。”
葉青梧垂頭不語,洛青陽因她而變成如此模樣,若說不自責……她未免也太不知恩了些。
“明日讓方懷把傷藥送過去一些,那些藥應當比太醫院里的好些。”
夏至點頭稱是,正琢磨著要怎樣將葉青梧勸進去,她卻邁步走出了長廊。
長廊九曲十彎,她順著長廊走了一段,停下來時卻隱隱聽到南硯與子蘇的聲音,微微蹙眉望過去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順著長廊走到了寢室的另外一側。
“皇上好生歇息吧,唯有如此才可早日痊愈。”南硯穩重的聲音傳進耳畔,葉青梧從沒有一刻像這般厭惡自己多年的苦修,離得這樣遠竟也聽得這樣清楚。
“帶……帶子蘇出去吧,……莫要嚇到她……”
葉青梧轉身欲走,卻忽然看到廊下不遠的盒子,正是先前她從葉家拿回來又被洛熠宸丟出來的盒子,她一直都還沒有打開過。
幾步過去將盒子撿起來,葉青梧打開之后卻怔了怔。
伸手拿出來抖了抖,葉青梧這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塊白紗,與她的面紗差不多大小,順勢往面上一罩,葉青梧越發篤定,這就是一塊白紗。
眼中閃過一抹詫異,這白紗與雪女有關嗎?還是父親為她留下這一塊白紗別有意圖?
匆匆回到書房,葉青梧將今日方懷送來的情報再次翻了又翻,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只得又讓人前去打聽。
在書房中呆坐了片刻,南硯走了進來,小太子如今一身蟒袍看起來威嚴赫赫,只有小小的身子與臉上的嬰兒肥才讓人覺得他還是個孩子。
“有事?”葉青梧問。
南硯在貴妃榻上坐下,臉上難得一見郁郁之色,“為何會如此?”
葉青梧想了想,也不禁問自己,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
“我也不知道。”
“娘親,我很惶恐。”
“為何?”
葉青梧甚為奇怪,南硯鮮少對她吐露這些內心的情緒,如剛來到皇宮時,他只是問她是否要在這里住下去,從未表現過對這座牢籠的恐懼,當上太子后,他卻比她適應的還好,如今……
“天下最難為一情字,到底情為何物?娘親愛他,卻被他傷的鮮血淋漓命不久矣,他呢?真的愛娘親嗎?他愛過娘親嗎?若愛,為何要親手傷了娘親,若不愛,為何又自傷?”
“……”
她久久未曾言語,因為她也不曾知曉這些答案,跟南硯不同的是,曾經她一心想要得到的答案,如今她已經不在乎了。
愛,或者不愛,都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如今她是他的皇后,他是她名義上的夫君。
名銜如此,真心何足重要?
這是他們逃不掉的羈絆,扯不落的枷鎖。
“古人有語,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南硯,到底情為何物,娘親無法回答你,因為娘親自己也搞不清楚,但這是娘親的情。而你,子蘇,你們終將有你們的情,但你記著,愛情是一對一的,若你同時喜歡上兩個、三個、四個更多的女子,你對她們的,不是愛情,或許是憐憫,或許是親情,又或許只是寂寞了一時的相伴,但愛情是以心易心的感情,它會使你忠誠,令你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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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硯便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位曾經住在涼心閣里的公主,或許……帝王的情太多了,以致他們都看不清楚自己的真心。
他點了點頭,“是,兒子記住了。”
南硯出了書房,葉青梧靠在椅子里休息,身上還沾染著血腥的味道,彌漫著,在鼻間越發清楚,恍惚又回到那夜無助的模樣,身體向下落去時失重的感覺,而他,始終站在那里……無動于衷。
“皇上!皇上您不能動!”張寶端的聲音驚恐凄厲,葉青梧一下子驚醒過來,這才發覺,這短短的時間自己竟然還做了個夢。
她起身走出書房,正好見到張寶端正扶著洛熠宸走出來,他面色慘白慘白,張寶端還在嘟囔,“您想見娘娘奴才去給您請啊,您這出來……”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兩人隔著一段走廊相望,他身上已經換了干凈的里衣,這會兒已經又被血染紅了,見到她出來,洛熠宸說道:“回去休息吧,我已經讓人收拾干凈了。”
“嗯。”
她邁步走過去,他便一直看著她走到面前,沒有再動,葉青梧看了張寶端一眼,伸手扶住了洛熠宸的另一側,“這里也是你的寢宮,回去休息吧。”
他眸子乍然睜大,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的神色,可葉青梧已經分擔了他身上的小半重量,與張寶端一起扶著他往里面走去。
將人放在床上,葉青梧抱起床榻上另外的被褥往一旁走去,在貴妃榻上鋪開,葉青梧躺了上去,張寶端早已識趣的退了出去,房中只剩兩人葉青梧滅了燭光,這才說道:“休息吧。”
“你……呃。”
房中驟然沒了聲音,洛熠宸大概如何都想不到她會直接點了她的昏睡穴。
葉青梧枕著雙臂躺在貴妃榻上,身體傳來幽幽的冷意,似那年湖底的水,森冷的風。
她一夜睡的不寧,卯時兩刻,洛熠宸醒來喚了張寶端進來伺候,葉青梧再次醒來,穿上那一身數斤重的龍袍,帶上那一尊金冠,洛熠宸前去上朝,葉青梧絲毫未加阻攔,看著他的身影自門口消失,忽然心頭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娘娘,皇上這個樣子嗎,不宜上朝啊。”夏至在旁輕輕的提醒,“若是娘娘此時這樣一說,皇上定會對娘娘……”
“上朝乃皇上的大事,豈是你我能夠阻擋!”葉青梧說著又重重的躺了下去,被子裹住頭竟將自己裹成了如蠶蛹一般。
夏至吐了吐舌頭,知曉自己說錯了話,輕輕退了出去。
洛熠宸早朝后沒有回來,直接去了上書房批折子,南硯將這消息說給葉青梧聽的時候母子三人正在用早膳,葉青梧的手稍稍頓了一下便繼續替兄妹二人布菜。
南硯偷偷看了她一眼,從剛剛回來聽說娘娘一起床便失手打碎了一只花瓶便覺得奇怪,此時便拉了拉子蘇的手,小公主會意,立即說道:“娘親,要讓江大夫去給皇上看看嗎?”
“皇上那里太醫有許多,不勞我們費心,你們兩人還是趕緊將早膳用了,天氣涼,一會兒你吃的涼了又要不舒服。”
子蘇暗暗的聳了聳肩,表示自己愛莫能助,卻十分不明白,“娘親,皇上的腦袋壞掉了嗎?他不怕疼嗎?”
“嗯,他腦子壞掉了,自以為當時欠下了一顆種子便應該還別人一顆種子,殊不知,多年過去,種子早已經長成參天大樹。”
子蘇眨巴眨巴眼睛,還是不懂,只好又問:“那我一會兒能把我的桂花糕送給他吃嗎?桂花糕甜甜的,吃了就不疼了。”
“行,去吧。”葉青梧無比心累。
好不容易哄了兩個孩子,葉青梧回到書房寫字,夏至站在一旁為她磨墨,這么長時間了,她看得出娘娘每次練字時都一定是有事發生的時候。
就像上次,是在娘娘發現皇上與涼心公主有染,在藏書閣里練了幾天的字,可最后擺出來的只有那一幅卷耳,如今……
“讓方懷進來!”葉青梧只寫了幾筆便丟下筆說道。
夏至有些意外,卻不敢耽誤,立刻出去傳了方懷,進來之后便聽葉青梧問道:“韃靼人還有消息嗎?”
“全部走了,涼心公主一起跟著走了。”
“這么快?”
“昨日我們帶了不少人過去,但看樣子好像被那個黎昇睿發現了,昨天夜里便著急的出城去了,不過,鬼面說了一件事,十分奇怪。”
“何事?”
“他說那日在書館里與公子說話的人便是黎昇睿,他跟蹤他一路到了客棧,并守了一段時間,他說……說那時黎昇睿是十五六歲的孩子的言行。”
方懷皺著眉,似乎對這句話的意思很不理解,葉青梧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他的意思是,他看到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童心性的黎昇睿?”
“嗯,是。”方懷大概不太能理解,又沒有親眼見到所以根本不能相信。pm0c
“會不會是兩個人?”
方懷搖頭,“不是,他們一走我們的人就去查了那個小樓,沒有任何人在。”
葉青梧哦了一聲,單手撐在書桌上想的有點入迷,過了片刻,她又問道:“可查出了涼心公主與他們的關系?”
“哦,已經查出來了,是涼心公主主動找上他們的,但不知道他們為何留下了她,但根據我們觀察,他們對涼心公主并不恭敬,也不友好。”
“去吧,把這個消息傳給皇上。”
“娘娘?”夏至輕呼。
葉青梧淡淡一笑,彈了彈手指說道:“公主與皇上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日前皇上還想帶涼心公主回來,昨日因我與子蘇未能救回涼心公主必然心中抱憾,所以,還是告訴皇上吧,這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宮中多一碗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