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宮,齊曦炎還沒入睡,似乎是在等她。
她剛一入宮門,便有人傳旨召她寢宮見駕。
李淺苦著臉,心知這八成是算賬的時候到了。是他準的她出宮,難道還秋后算賬了不成?
齊曦炎今天居然沒有批奏折,而是歪在榻上拿著本書閑適地翻著,那模樣竟是悠閑無比。
李淺進門,也不跪地磕頭,而是坐在不遠處的桌子旁,倒了杯茶狠狠灌了幾口。
齊曦炎抬頭看她一眼,淡淡道:“你現在不怕朕了?”
李淺笑,“皇上要說什么?”
他翻了一頁書,雙眼似在看書,嘴上卻問:“你以前不是說很怕朕嗎?”
這話倒不假,還不了解他的時候,確實怕他的,誰讓他總是又陰又沉地裝樣。
她捏著手指頭,“有那么一點點吧。”
“只是一點點……?”
李淺指尖往后挪了挪,“還多了一點點。”
“是嗎?”他冷哼,突然放下書,一臉嚴肅,“朕看你現在可是膽大包天,越發不把朕看在眼里了。”
李淺晚上吃咸了,灌了一壺茶水才把干渴壓下去。這會兒一聽他話冷,不由嚇得喝嗆了,咳了幾聲才道:“皇上指的是哪一柱?我現在膽大,做的膽大的事也多了,倒不知皇上說哪一件了?”
齊曦炎怒氣更盛,伸手點指他的鼻尖,“你看看你,有哪點娘娘的樣子,往常你做什么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你現在愈發過分,居然讓人關到京畿營去了。”
合著他氣的不是放火,而是要替她出頭丟了顏面啊。那她該感謝他沒讓她在里面過夜嗎?
李淺笑,“皇上這話倒錯了·那也不是臣妾想去的牢里,要怨也得怨歐學明啊,是他把臣妾抓進去的。”
齊曦炎臉色陰沉。這個歐學明確實可惡,這筆賬他自會慢慢地跟他算·至于李淺,是她太寵著她了,讓她無法無天,越發可惡。
今天朝上就有大臣上折子,說貴妃行為不檢,不配為妃,請旨皇上責罰·還列舉了她所做的一系列事。別說“臉”面了,真是“腳”面都丟盡了。
他雖知道這里面是有人在搗鬼,但李淺行為不檢,確實是事實。他被人逼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何曾這般狼狽過?
這會兒想來他還覺堵心,不由怒道:“你明日就去皇后宮吧,也讓皇后好好教教你,后宮嬪妃該如何處事。”
李淺知道他這是氣極了·雖然目前還不完全猜到原因,但這道旨意她決定不會遵的。沒有她坐鎮,明天的審案還是會一面倒。倒到西魯王那邊。
但是齊曦炎的心思到底是什么?他也要眼睜睜看著齊曦瀾被人陷害而死嗎?
心里也集了太多怒氣·就只有他一個人委屈,她就不委屈嗎?
突然一拍桌子站起來,“皇上要想讓臣妾學規矩,臣妾便去學,可明日不行,明日就是天上下刀子,臣妾出宮也出定了。”
齊曦炎被她嚇得一怔,李淺雖然近日放肆,但還從沒敢這樣無禮過。
他不由心中惱怒,呼道:“來人·把貴妃給拖下去,押在朝陽殿,一個月內不許她邁出殿門半步。”
兩個太監過來拉住她,小路子在一邊急得直瞪眼。
李淺伸臂甩開兩人,表情冷靜地看著齊曦炎,“你今日關我·也讓我看清了你的心,你就是一個冷心冷情的人,也怨不得朝堂上,后宮里沒有幾個對你是真心的。”
他拿所有人做棋子,眼中心中所看所想的都是如何保住他的皇位,他工于算計,可算計過多,最終只會讓所有人都離他遠遠的。
若齊曦瀾真死了,他的兄弟還剩幾人,能幫他的還有幾人?
她會這么做,也不僅是為了齊曦瀾,還為了他,她希望他今后的日子能過得不那么孤獨,還有一兩個兄弟,一兩個可以并肩的親人。
可他并沒有看透這點,他的算計他的智謀只為他自己,卻從不顧慮旁人。他沒有心,沒有痛,表面上是個有血有肉的活人,事實上卻心狠如鐵。現在還有她對他有份真心,若日后把人都得罪絕了······她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孤家寡人的他將會如何?
齊曦炎何曾被人這般斥責過,厲聲道:“你這是看不上朕了?”
小路子急了,一個勁兒給李淺擺手,讓她別再說了。
李淺只當沒看見,往常他做什么,只要他想的,她全依著他,就是為他死都心甘情愿,但是這一回,卻絕對不行,她必須救了齊曦瀾。
她也氣急了,恨聲道:“皇上這般冷情,看不上又如何?”
齊曦炎臉都氣青,以前生她的氣,那是表面生氣,心里卻從未真正氣過,可是這回不一樣,她這般任性妄為,說出這么絕情的話,讓他情何以堪?
“朕一直以為你心里揣著別的人,也以為那個人是楚天歌,看來是朕想錯了,你竟對啟王存了心思的。”
李淺連連冷笑,“皇上竟一直是這般看我的?”
說出來了,終于說出來,想必這些事他憋在心里很久,也很難受吧。
好啊,真好啊,說出來倒也痛快了。她冷冷瞥他一眼,一甩袖子徑自走出去。
這個大殿,這個冰涼的大殿,以后就是請她,她也不來了。
“娘娘,娘娘。”小路子叫兩聲,剛想追出去,卻聽齊曦炎道:“不用管她,讓她走。”
眼看著李淺的身影消失,小路子跺跺腳,對皇上道:“萬歲爺,您這是何苦?”
齊曦炎臉色陰沉沉地,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這怨朕,怨朕嗎?是她······你說,她怎么就不相信朕,但凡有一點信朕,就不會如今日這般。”
小路子聽在耳里,心中卻道,他不相信別人,別人能相信他才怪。這兩位主子自以為了解彼此,卻很少交流過,鬧成這樣,也怨不得誰。
※
李淺氣呼呼從寢宮出來,到了外邊被涼風一吹,人也清醒了許多。
小路子追出來,輕聲勸道:“娘娘,你今日······真不該啊。”
她有些后悔不該跟他大吵一架,吵過之后又有什么好處?他不讓她出宮,她就出不了宮。
可是她就是忍耐不住啊,忍耐不住心中的怒氣,她在牢中受了大半日的苦,他不早點去救她也就罷了,還說那么難聽的話。
越想越氣,不由苦笑,“我只是順從了自己的心,它不愿意挨著,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回到朝陽殿,便有太監過來傳旨,罰她一月內不得出宮。
李淺笑著接旨,等太監一走,立刻抓起茶杯摔在地上。正巧小夏子進來,這一摔濺了他一腳碎片。
他嚇得跳起來,問道:“娘娘,您這是怎么了?”
“沒事。”李淺拿手帕擦了擦手,表情淡然,就好像剛才摔杯的是別人。
小夏子勸道:“娘娘你要體諒皇上,今兒個朝堂上,眾多大臣都上折子參奏娘娘,皇上生氣也是必然的。”
參奏?
李淺立刻想明白了,茶樓附近出現刺客,乃是一石二鳥,若能殺了她也好,殺不了她,也要叫她被京畿營的人抓了去。而一切究根結底,也只是為了讓她不能攪局。
先不說西魯王如何猜到她在其中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們這步棋走得絕對好,借皇上之手圈住她,乃是釜底抽薪的好棋。
她嘆口氣,這么多人說她壞話,也難怪他會如此了。
小夏子看她氣消了一半,勸道:“娘娘,天色大晚,您早點休息吧,或者等兩天皇上氣消了,也就放了娘娘了。”
李淺點點頭,洗漱完躺在床上,可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覺。
推開窗戶,夜寒風涼,一陣涼風吹過,竟有些乍冷。
她處在高大的宮殿里,心境都是這般,那獄中的齊曦瀾想必冷得更厲害吧。是心冷,透骨的涼。
不行,眼看著已經把證詞扳倒,她真不能在這兒干瞪眼看著。可是該怎么出宮才好呢?
這回皇上氣得厲害,她要再敢捋虎須,恐怕他也絕不會輕饒了她。
輕嘆口氣,把窗戶關上,一切還得再琢磨啊。
※
次日,小夏子一早過來伺候,可敲了半天門,里面都沒有回音。
以為娘娘昨天被關了監獄,勞累過度才會貪睡。他也沒在意,該做什么還做什么,可等了一個來時辰,里面還是半點聲音也無,不由心生疑慮。
他叫來兩個小太監,把門撞開,果然里面空空如也,哪有貴妃娘娘的影子。
那被褥也疊得整整齊齊,根本沒有睡過的痕跡。合著這是一晚上都不在啊!
小夏子抱著腦袋開始坐在地上哭,真是又傷心,又頭痛。他怎么跟了這樣的主子,讓他怎么跟皇上交待啊。
兩個小太監小聲問:“夏公公,咱們怎么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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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最緊要的是不把這事宣揚出去,若是貴妃娘娘能在皇上下朝之前趕回來,或者事情也不會那么慘。
喝令兩個小子絕不能把這事說出去,他則蹲在地上抽自己嘴巴子,一下,兩下,三下······你說他怎么就這么倒霉,路總管說讓他來伺候貴妃,他怎么就答應了?早知道是這位主子,打死他也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