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日,太子即位,世稱聖元帝。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即位自然大封羣臣,那些親之近故,原本就歸屬於他的人都得了封賞。齊曦瀾因爲帶領御林軍平叛有功,授了一等王爵;貴妃娘娘因爲揭發皇后有功,晉了太妃;六皇子和七皇子也被封了郡王;吳逸被封爲尚書令,僅次三公;付言明做了光祿大夫;沈致也官升一級混到了五品之列。不過升的最快的卻是李淺,她從一個小小的王府小總管,一躍做了皇宮內廷大總管,還兼任黃門侍郎。
黃門侍郎又稱黃門郎,是給事宮門之內的郎官,掌侍從皇帝,傳達詔令。這兩個官職一個掌管內廷,一個緊跟皇上,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天子近人。黃門侍郎是朝廷官員,從沒讓太監做過,古往今來也沒這個先例。皇上竟爲她破例,由此可見榮寵。
不僅如此,皇上還新設紫衣衛編制,其地位遠在御林軍之上,視爲皇上親衛,而這位紫衣衛的首領也是李淺。
齊曦炎特意讓人爲她做了三身官袍,一身太監的土黃滾邊刺繡服(總管服飾),一身黃門侍郎的紅色官服,還有一身紫衣衛首領的紫色武服,看她願穿哪個就穿哪個,若哪天興頭上來三件全穿上身,來個混搭也沒人管。在這三道美麗光環之下,一時之間李淺成了京都炙手可熱的紅人。
對於這無上的榮寵,朝臣們褒貶不一,大部分是貶多於褒,甚至有人大膽猜測她一定與皇上有著曖昧關係,沒準是白天在身邊伺候。晚上就在身下伺候,使勁手段,妖媚惑主,所以才使得皇上對她寵愛不已。
這樣的葷話,李淺也聽了兩耳朵,不過她和齊曦炎的謠傳早就很多。也不在乎多這一兩句。全當聽的是別人的事了。
皇上一下給了她這麼大的權利,按說她應該高興的,可是在接任紫衣衛的第二天她就有點笑不出來了。
因爲……齊曦炎正在瞪她,而在他手中拿的是一張黑色紙籤。
“你到底什麼時候接過去?”他不耐的眼神。無時無刻不再說著他的耐心已到了零點。身爲紫衣衛首領還沒接任務就嚇成這樣的,也算是極品了。
李淺接過那寫著數個人名的黑色紙籤,只是看一眼就覺心在發顫。其實她挺怕血的。可紫衣衛規矩,凡紙簽上有的名字,全家滿門一個不留。就是一條狗也得亂刀砍死。或吃或扔,處理乾淨了纔算完。
“去吧,記得明早回來吃早膳。”齊曦炎冷冷地聲音響起,李淺才意識到該出發了。
她踉蹌著出了御書房,整個小臉糾結的快成包子了。最近朝堂上動靜大得驚人,先是大司徒死在獄中,接著皇后絕食自殺。陵王摔死在凌向臺,而後敦王重病。又莫名其妙的發了瘋。朝中大臣們,凡參與皇后黨或與兩王關係密切的,皆都獲了罪。該滿門抄斬的由他們紫衣衛執行,該殺頭、發配的都交給刑司,至於那些罪名輕的都丟官罷職,滾回老家抱孩子去了。
皇上要整飭朝堂勢力,排除異己,坐穩江山,這個她懂。可是要殺這麼多人,依然覺得心中不忍。
※
紫衣衛所內,李我已經集合了兩隊的紫衣衛,等候命令。可這位首領兩眼呆滯,身體前傾,哪有半分紫衣衛首領的威風?
等她嘆道第七聲時,他實在忍不住了,提醒道:“首領,你再揉下去紙都爛了。”
李是也問,“首領,到底走不走啊?”也難怪他不耐煩,以前都是說走就走,何曾這麼磨機過。
“走吧。”李淺嘆口氣帶著數十個紫衣衛出了宮門。
他們一身紫色武裝,配合挺拔身姿顯得異常華貴,飄飛的帽帶又增了幾分颯颯英氣。這樣神氣活現的策馬馳騁在大街上,引得很多百姓都駐足觀看,指指點點似頗爲驚奇。
李淺對這種羨慕和友好裝沒看見,心裡暗道,恐怕用不了多久,全京都,乃至整個燕朝,必將談紫衣衛變色。
殺人對於經常刀尖上舔血的人實在不算什麼,紫衣衛動作迅速的潛入御史中丞的府邸,幾下輕手起落就結果了幾條人命。好多人都沒來得及呼喊出聲,就喪命在閃亮刀光之下。李淺也刺了幾個欲衝過來搏命的家丁,轉眼間身前身後已全是倒下的屍體,四周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兒。有一個半大孩子被刺破肚皮,白花花的腸子流在地上,身體依然沒死透,兀自抽搐著。她看得難過,擡手給孩子補了一劍,血珠濺在臉上,有一種溫熱的觸感。
血腥味兒不斷在衝擊鼻端,忽然覺得胃裡一陣翻騰,便再也忍不住,對著一地的髒污吐了起來。
正吐得歡呢,一條手帕從身後遞了過來,她接過想擦了擦嘴,卻發現手上的血早把帕子染紅了。
“首領習慣就好了,我第一次殺人也是吐了好久。”李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李淺扔了帕子,用袖子抹了抹嘴,罵道:“孃的,還真不是一般的噁心。”
李我輕笑一聲,“上回首領不是說要用發展的眼光看你嗎?怎麼現在又退化回去了?”
難得見他還有心情調侃自己,李淺苦笑了一下,問:“還有幾家?”
“今晚上還有一家,明天是兩家吧。”
“叫兄弟們動作快點,早完早睡覺。”
“諾。”李我下去吩咐。
一羣人如殺豬宰羊般,把幾十口人命斬殺乾淨,隨後在地上挖個坑掩埋了,才呼嘯著揚長而去。
這邊亂糟糟的動靜這麼大,巡街的兵丁應該得著信了,只是紫衣衛在此殺人誰敢阻攔,就算看見了也是躲得遠遠的。
下一家是京都王家,也是世家。其實他們也沒犯什麼錯,要怨就怨他們不該生個女兒太漂亮了,嫁給敦王爲側妃,而又參與在黨派之爭裡。所以說嘛,人可以生錯肚子,但絕不能站錯隊啊。
紫衣衛們得了命令,這一次動作果然迅速了許多,快到天明時終於斬殺乾淨,也一樣把屍體掩埋在自家院子裡。自古就有“故土難離”之說,希望他們死後也有個家可遮風擋雨,不至於變成孤魂野鬼。
手上沾的全是血,抓了把地上的土擦了下手,李淺道:“弟兄們辛苦,回頭我請弟兄們喝酒。”
人羣裡頓時響起一陣歡呼聲。
一晚上吐了兩場,苦膽都快吐出來了,這會兒胃裡空空,磨得很不好受。出了王府,天色也漸亮了,路邊早點攤子也一個鑽了出來。滿街的食物味道聞得人心裡癢癢。李淺實在飢餓難耐,也等不及回宮和齊曦炎吃早膳了,忽的拉住繮繩,掏出塊銀子對著賣餅的小販道:“來張餅吃。”
“好嘞。”那小販應一聲,擡頭接銀子,突然瞧見眼前之人一身血污,好似地獄裡的殺神,她持銀子的手也是黑紅一片,濃重的血腥之氣叫人聞得作嘔。
“啊。”小販尖叫一聲,也顧不得接銀子,撒腿就跑。
他這一跑,很多早起的百姓都好奇看過來。而這時李淺所帶的上百紫衣衛鐵騎也隨後趕到,人未走近就嗅到一股血味兒,那煞氣騰騰的樣子更是讓人心寒。
滿街的小商販和路人,都好像見鬼一樣,抱頭四竄,有跑的急的連挑子也不要了。一霎那間,整條街跑的連個人影也無。只有幾隻野貓野狗撿了便宜,在無人的攤位上翻動著,那些煎餅、油條、醬牛肉都進了它們肚子。
紫衣衛們看到這一幕,有的哈哈大笑,有的莫可奈何。李淺不禁嘆口氣,來之前她說什麼來著,早晚會嚇跑人吧。這下好了,連飯都沒得吃了。
※
回到宮裡,齊曦炎已經上朝去了。
李淺交代紫衣衛們一些明晚行動的事,便吩咐他們各自散去。
以前在王府時,從來沒看過哪兒有紫衣衛的身影,可每次齊曦炎一叫,他們卻能立刻出現,也不知都藏哪兒了。偶爾好奇時她也問過李我。李我神秘一笑,“首領您猜我們會在哪兒?”
她那時真的很認真地想了想,問:
“住樹上?”
李我哽住,“我們不是鳥……。”
“住水裡?”
“我們不是魚……。”
“那就是住土裡了。”在王府挖個密道,可以躲在密道里。
李我無奈地苦笑,“首領,我們不是蚯蚓……。”
他一副悲催的表情把李淺逗樂了,笑道:“那你說你們在哪兒,我猜不到。”
“我們一共分五批,每天一批無晝夜守護在王府,另外的不用執勤時則待在一個秘密地方。”
“那你們執勤時都躲在哪兒?”
“或者樹上,或者房頂,或者水裡……”
李淺挑了挑眉,她就說她猜對了嘛。
當然,這只是以前,現在的紫衣衛卻不必這麼委屈了。他們有固定的衛所,固定的居住,雖然也有些人無時無刻隱在暗處保護齊曦炎,但見到人,他們卻不用躲躲閃閃了,可以正大光明的行走在皇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