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紫月殿,皇上當朝宣昭書拜鄧成良爲上卿,位在寧丞相之左;陵春公子陸翊賜封地於薛地,待完婚後前往封地受封;太后年事已高不宜參朝,幽居長青殿頤養天年。
公子府。門人毛睿對陸翊說道:皇上忽然廢太后朝權並且賜公子薛地,大有立威掌權之勢,小的擔心日後皇上會對公子不利,所以今日小的請求到薛地去考察一番,爲來日做準備。”
陸翊點頭道:“皇兄有大掌權威之勢,我等也不能沒有準備。”他於是爲毛睿準備馬車一輛,寶劍一把,僕人兩個再加上黃金三十兩,親自送毛睿至郊外。
長青殿,太后接到被廢參朝的聖旨立刻頹然而坐。皇上十五歲登基她便執政北國大權,三十年來她早就視權力爲生命,現在皇上忽然廢去她參朝的權力,她似乎感到生命已經到了盡頭。
“太后,嘉魚扶你去寢宮休息!”
寧嘉魚輕聲說道,連忙跪地將地上的太后攙扶起身,太后腳步蹣跚,彷彿蒼老了很多。晚膳時,太后無精打采舉起筷子又輕輕放下,最後拂袖而去。
寧嘉魚見太后吃不下任何東西,心裡思索著該怎樣讓太后進食,最後腦中靈光一現,有一年她隨寧夫人進宮見太后時帶了一食盒藕絲糯米糕,太后很喜歡吃這種糯米糕,還賞了寧夫人一幅字畫。
“這種藕絲糯米糕是孃親自做的。”
寧嘉魚心裡暗自想道,同時回憶著寧夫人做糯米糕的過程,準備到長青殿的小廚房嘗試做著。
掌燈時分,皇上忽然來長青殿看望太后,太后不見。隔著珠簾,皇上躬身請安道:“兒臣拜見母后,母后萬福。”
太后一言不發,皇上繼續說道:“母后年事已高,不宜再操勞國事,望母后保重身體,兒臣過段時間再來看望母后。”
皇上說完後,準備起身離去。
“皇上既然削了哀家的朝政之權又何必多此一舉到長青殿向哀家解釋?皇上是在擔心什麼吧。”
太后忽然冷聲道。
“兒臣在位三十年一切都是以母后的旨意行事,兒臣已經盡人子之責。”
皇上恭敬地說道。
“先帝的那道密旨一直在哀家這裡,皇上是哀家的親生兒子,哀家已是垂暮殘年只想平靜地走完最後一程,皇上且放心就是。”
太后冷聲說道。
“兒臣對母后從未有異心,兒臣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母后的功勞,兒臣感恩涕零。”
皇上說道。
“皇上退下吧,哀家累了。”
太后在蘿華的攙扶下,起身離開坐牀。皇上走出房間時,碰巧寧嘉魚端著一盤藕絲糯米糕朝這邊走過來。寧嘉魚見皇上從房裡走出來,急忙退到一邊下跪。
“這是什麼糕點?聞著有一股花香。”
皇上停下腳步,目光停留在藕絲糯米糕上。
“回皇上,這叫藕絲糯米糕。”
寧嘉魚低聲道。
“朕喜甜食,在宮裡怎麼沒有吃過這糯米糕?”
皇上走近,嗅了嗅。
“這是民女特意爲太后做的。”
寧嘉魚聲音細若蚊蟻。
“你好生伺候著太后吧。”
皇上說道,原本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
太后見寧嘉魚端著藕絲糯米糕進來時眼睛一亮,旁邊的蘿華用銀針試了試,然後拿起一塊試吃後,太后才伸出如蔥玉指輕夾一塊放進口裡,她說道:“比起你孃親手藝的確遜色不少,但難爲你一片孝敬之心,哀家也甚是喜歡,蘿華,將哀家那支金嵌寶石佛手蜘蛛簪賞給她。”
寧嘉魚急忙伏在地上惶恐道:“嘉魚見太后沒有吃晚膳,就想著以前太后喜歡吃孃親做的藕絲糯米糕,所以嘗試做了一些,還請太后不要怪罪嘉魚技藝不精失了太后口味,並非是要向太后討賞。”
太后用絲絹抿了抿嘴說道:“哀家看著你長大,你對哀家這片孝心哀家明白,你成親後到宮裡看哀家的次數屈指可數了。這支蜘蛛簪是哀家第一次侍寢時先帝賜給哀家的,這也算是哀家送給你的一個念想,你收下罷!”
太后說完,蘿華已將蜘蛛簪包好遞給了她。
“多謝太后的賞賜。”
寧嘉魚接過頭簪再次跪謝道。
回到側殿寢室,寧嘉魚從懷裡拿出那支金蟬玉葉簪將它放在胸前,她緊閉雙眼緩緩流下兩行清淚,六年的忍耐與等待總算見日出。尤其是她見趙姨娘那憤恨與敗落的目光時,一種說不出的暢快涌上心間,充滿整個胸腔。
天上繁星點點佈滿蔚藍的天空,猶如仙境裡撒下的寶石,寧嘉魚對著浩瀚星空閉目良久。
長青殿,太后閉眼靠坐在鳳牀上,蘿華小心地爲她捶背捏腳,太后緩緩說道:“皇上他事事順從哀家是怕哀家手裡的那道密旨,其實那道密旨早就被哀家燒燬了,他是哀家的親生兒子,哀家豈有要害他之理?哀家的幾位兄長早在幾年前就被他驅逐出了北國,皇上他今天來收哀家的權力也不是意外之中。”
蘿華低聲道:“太后這麼多年操心皇上和北國,身體大不如從前,現在皇上讓太后享清福也未必是壞事。”
“蘿華,你在哀家身邊伺候幾十年,你也認爲哀家熱衷權力?”
蘿華立刻伏地跪拜惶恐道:“奴婢幾十年跟在太后身邊,一點點見證太后的心酸和不容易,太后身體安好心情愉快,便是奴婢這一生的追求。”
“你起來吧,哀家孤苦一生幸得你在身邊照顧,否則這漫長日子真熬不下去。”
太后說道。
蘿華領命起身後退出屋外,不到片刻,她又進來了。
“太后,言大夫在外求見。”
蘿華低聲道。
“傳他進來。”
言喻一身暗紋錦緞黑色便服走進來,見太后下跪問安。
“微臣言喻參見太后。”
言喻跪拜道。
“言大夫這麼晚見哀家有何事?”
太后平靜地說道。
“微臣特意進宮看望太后。”
“哀家已是不中用之人言大夫何苦不辭辛勞到宮中看望哀家?”
“太后永遠是微臣的太后。”
“蘿華,賜坐。”
太后說道。
言喻坐下後側身對太后說道:“微臣聽聞魯國使節單獨拜訪太后,也許皇上是爲這事而耿耿於懷。”
太后神色疲憊地說道:“魯國使節的確單獨見哀家,六年前大夏國攻打魯國,魯國皇帝向皇上求助,皇上不予理睬。這次魯國打算聯合北國、虞國和韓國向大夏進攻,意爲合縱。由於擔心皇上會直接拒絕,所以先來拜見哀家希望哀家向皇上勸解達成這次合縱之盟。”
言喻說道:“魯國、北國、虞國和韓國南北相通固若鐵桶,而大夏在其西北面,若要進攻任意一國都會受到其他國相助的威脅。魯國使節有這樣高瞻遠矚的目光真是令人佩服。”
太后嘆氣道:“皇上一直以爲哀家獨攬朝政捨不得放下權力,現在哀家落得清淨,就在這長青殿頤養天年了此殘生。”
言喻說道:“明天微臣上朝向皇上奏明此事,希望皇上能與四國結成聯盟共同對抗大夏。”
太后淡淡地說道:“皇上未必能聽愛卿忠言。”
回到相府,寧嘉魚才知道府裡發生了巨大變化,趙姨娘身份降爲四等侍妾,相當於通房丫鬟的地位,以前身旁伺候的丫鬟全部遣散回家;嚴管家因徇私舞弊幫助趙姨娘隱瞞財產被送往衙門收監;寧寶珍寧寶鳳衣食住行全部按照庶出標準供給。
芳庭苑,新來的管家馬年知正帶著許多家丁和丫鬟重新佈置房間打理庭院園林。
“大小姐,你終於回來啦!”
紅萼驚喜地叫道,快速朝寧嘉魚走去。管家馬年知見大小姐來到芳庭苑立刻率領衆家丁丫鬟向她下跪問好。
“你們都起身吧。”
寧嘉魚說道,做扶身之狀。
“回大小姐,相爺命小的重新佈置芳庭苑,所以小的將夫人以前住的房間收拾妥當,請大小姐過去小住幾天,待這邊裝新完畢再請大小姐過來住。”
馬年知恭敬地說道。
“芳庭苑景色優美何必大花銀子再重新辦置?”
寧嘉魚顰著眉頭說道。
“相爺心疼大小姐,總是念著這幾年未能照顧好大小姐,更何況再過十天就是大小姐大婚之日,府裡更要細心裝飾一番。”
馬管家低聲說道。
寧嘉魚回到房中簡單收拾一番,便來到寧夫人昔日住的翠華苑。翠華苑一如依舊,可以看得出剛修剪整理過的痕跡。
槐樹下的花棚已經換成一座沉香木涼亭,白玉雕切的欄桿邊是一方池塘,三隻大白鵝在水中休憩並梳理身上的羽毛,幾支白色的羽毛盪漾在碧水上。
“小姐在宮裡的這幾天,相爺命人連夜趕工挖成這池塘,相爺他總算待小姐一如從前了。”
紅萼望著塘中互相依偎在一起的白鵝,高興地說道。喜歡白鵝的是寧夫人,也許寧相爺有所悔悟。
“紅萼,我們回去罷。”
寧嘉魚看了一眼就轉身離去。
生前不加珍惜,人死後懷念又有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