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只對我說了一句話:“華兒,幫我,我想見他?!?
很好!只要阿蘅肯去見楚炎,這事兒就成了一半了!
出了宮,我就直奔王府,如今我不知該如何去尋找楚炎,只能在王府里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二更剛過,楚炎就來了,照例是一身黑衣,如一陣風一般,悄無聲息地飄落進我房中。
“躲了這么幾天,終于肯回來了?”楚炎冷笑著緩步走近,在床前站定,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我。
開門時吹進來的風晃得燭火一陣飄搖,楚炎的臉在飄搖的燭火下顯得有些陰暗。
我淡定地說:“有人想見你?!?
開門見山多痛快!誰耐煩跟他廢話??!大半夜的,本王還要睡覺呢!
楚炎一笑,白牙亮閃閃的:“什么人?”
“護國公府的二小姐,杜蘅。”我在心里默默地補了一句,“你的暗戀對象!”
楚炎眉峰微蹙,似有不解:“她見我做什么?”
“舊情未了嘍!”我兩手一攤,“見是不見,你給個話,我好給她回復。”
“不見?!背装敕知q豫也沒有。
我心里一涼,他當真絕情至此么?阿蘅對他心心念念,他卻連一面都不肯見!
“你若是希望我見,那就見好了。”不知為何,楚炎看著我,突然淡淡一笑,轉(zhuǎn)了態(tài)度。
我心里一亂,擰眉質(zhì)問:“什么叫我希望你見,那就見好了?”
楚炎笑笑,側(cè)身在床沿坐下,探手往我臉上摸來。我一把拍開他的手,嫌棄道:“別碰我!否則分分鐘讓我哥扔出去你!”
楚炎眉峰一蹙,薄唇微抿,手僵了一下,還是縮回去了。
“華兒,你如今……當真這般厭惡我么?”
他的語聲低沉哀傷,聽得我心口一緊,頓時軟了下來,剛要解釋,一對上他的眼睛,立時想起他的背叛、欺騙、強迫、心機,心又硬了起來。
“不瞧見你的時候,我不討厭你。”我回避著他的目光,強作鎮(zhèn)定。
他曾經(jīng)用命保護我,對于他,我恨不起來,可也無法再次接受。他就如同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扎得太深,根本拔不出來,不碰還能勉強忽略,一碰就要命的疼。
可是楚炎大約永遠也理解不了我如今對于他的感情,他的每一次糾纏,都如同在我的傷口上潑辣椒水,痛得人心臟緊抽卻又不能徹底暈過去。
“瞧見我的時候,就討厭了么?”楚炎定定地看著我,滿眼悲哀。
“瞧見你的時候,我只希望一切都是我在做夢?!蔽铱嘈Φ?,“楚炎,我猜,你瞧見我的時候,心里大約也不好受吧!”
我曾經(jīng)那么深切地愛過素素,如今那么深切地愛著黎錚,楚炎得到我又有什么用?
楚炎聞言,容色驀地一僵,半晌,突然緩緩起身,輕嘆道:“三日后,此時此地,我等你?!?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就不見了。
我愕然望著微微敞了一條縫的門扇,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他居然就那么干脆利落地走了?
冷風從門縫中吹來,吹得燭火熄滅了好幾根,珠簾叮咚作響,門扇吱吱呀呀。我木然走過去,僵著手臂關(guān)好門,呆呆地回到床上躺著。
也許,楚炎突然想明白了吧!畢竟沒有哪個男人當真非某個女人不可,尤其他還是太子,未來的一國之君,而我卻是一個愛過兩個男人,睡過一個男人,毫無貞操可言的女人。
大約,我不是好女人吧!
一早進宮,我沒去上朝,徑直去了慶安宮。阿蘅正在庭前的秋千架上坐著,手里捏著那個荷包,呆呆地出神。
昨夜剛下了一場秋雨,今晨的空氣還濕潤著,天陰陰的,沒有太陽,風里帶著深秋的寒意,秋千架下滿是飄零的薔薇花瓣,星星點點黃葉沾滿泥土,顯得十分蕭索。
阿蘅穿了一身秋香色宮裝,散著長發(fā),默默地坐著,無意識地晃蕩。我站在院門口,歪著腦袋看著她,呆呆地忘了往前走。
心里酸酸澀澀的,也不知為什么,突然覺得悶得慌,好像有一口氣堵在胸口,吞不進,吐不出,憋得人煩躁不安。
“王爺來啦!”阿蘅的貼身侍女鈴蘭手里捧著一件袍子,快步從屋里走出來,剛邁下臺階就看見我了,笑著向我行禮。
剛出屋子的侍女離得那樣遠都看見我了,可阿蘅離我左不過三丈,卻一丁點都沒察覺到。
聽到侍女出聲,阿蘅才回神,慌亂地抬頭,先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才轉(zhuǎn)向院門。
我嘆口氣,強扯出一副笑臉,緩步走過去,打趣道:“喲!魂兒叫什么勾了去呀?本王站得腿都麻了,還沒瞧見我吶!”
阿蘅強笑道:“華兒來了?怎么今日這樣早?可用過早膳了?”
我搖搖頭,可憐兮兮地垮下臉,夸張地叫道:“你說呢?人家特意起了個大早,就為了在你這兒蹭頓好吃的,你倒好,居然將我晾了老半天!”
阿蘅頓時一臉歉意,起身向我走來:“是我不好,快進屋里坐,我下面給你吃好不好?”
我點點頭,板著臉一字一頓道:“要雞湯面!”
阿蘅唇角微揚:“再敲兩個荷包蛋,要嫩嫩的,是吧?知道啦!”
我回以一笑,接過侍女手中的袍子給她披上,溫聲道:“晨起天涼,該添件衣裳,去吧,我餓著呢!”
阿蘅笑著轉(zhuǎn)身,我分明瞧見,她的身子還沒完全背過去,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我在秋千架上坐了一會兒,就進了屋,沒過多大會兒,阿蘅就端著朱漆方盤進來了,上頭擱著一碗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面。
面碗剛一上桌,就聽見一聲笑語傳來:“好香呀!貴妃與朕真是心有靈犀,知道朕還沒用早膳,備得好生及時呢!”
我一聽見黎錚的聲音,立刻挑起幾根面條,吹都顧不得,就往嘴里塞,剛?cè)M嘴里,黎錚就進來了。
我抬起臉,沖著黎錚呵呵笑道:“皇上此言差矣,阿蘅這是與我情深意重,特意為我做的!”
黎錚臉一僵,微蹙龍眉,語帶嫌棄:“你逃了早朝,就是跑這兒吃面來了?好大的膽子!朕都還餓著呢!”
就在我與黎錚打趣的功夫,阿蘅趁著下跪請安的功夫,將垂在衣襟外的幾根荷包上的瓔珞穗子塞了進去。
我舒了一口氣,還好,沒讓黎錚看出破綻!
“臣妾不知皇上駕到,未曾迎駕,請皇上恕罪?!卑⑥康穆曇粲行╊?,明顯是驚魂未定。
黎錚卻沒發(fā)覺,笑著上前一步,親手扶起阿蘅,溫聲道:“好端端的,行這樣大的禮做什么?快起來?!?
阿蘅手一縮,黎錚這一扶就落了空。
我心下了然,阿蘅的心意已經(jīng)很堅定了,堅定到對于黎錚的觸碰,下意識就回避了。
黎錚臉色一沉,阿蘅連忙垂著頭細聲細氣地說:“請皇上恕罪,臣妾方才為王爺煮面時,手臂不小心撞在案板上了?!?
黎錚松了眉目,淡聲道:“以后這些事情交給底下人去做也就是了,你是貴妃,不必事事親力親為?!?
阿蘅這一句話,再次拂了黎錚的面子。黎錚剛剛說自己沒用早膳,言下之意已經(jīng)很明確了,可阿蘅卻說自己撞傷了手,明擺著告訴黎錚,早膳的事情自己想辦法去,她是不樂意做了。
我連忙扯出一臉歉意打圓場:“呀!都怨我!都怨我!一時貪圖口腹之欲,居然害貴妃娘娘受傷了,該死!真是該死!”
轉(zhuǎn)回臉來,我又沖黎錚笑嘻嘻地說:“皇上既然還餓著,要不華子分你一碗雞湯喝喝?”
“放肆!你吃面,卻要朕喝湯,韶華,你可真是忠心耿耿啊!”黎錚也不知是給自己找臺階,還是沒心思應付阿蘅,目光全部轉(zhuǎn)移到我臉上來了。
“這兩日睿兒有些發(fā)燒,朕一來擔心睿兒,二來要安慰皇后,有些冷落貴妃了,原本有些放心不下,既然有華子在這兒,朕也就沒什么好掛心的了。華子,你就好好陪陪貴妃吧,朕還有公務要處理,就不在這兒礙著你們女兒家說悄悄話了。”黎錚平淡地說完,沒等我們應聲就走了。
阿蘅有些擔心,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小臉發(fā)白地問:“華兒,他……”
我搖搖頭,柔聲安撫:“沒事的,皇上嘛,日理萬機的,事情多著呢!由得他去吧!”
阿蘅抿抿唇,拉著我走進內(nèi)室,屏退下人,壓低聲音問道:“華兒,你真的可以助我出宮么?”
我笑著拍拍她的手背,道:“你放心,我保證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一定不牽連護國公府?!?
阿蘅這才舒了一口氣,深深地看著我,像是下決心似的,重重地點了點頭:“我信你!華兒,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我繃著臉,一本正經(jīng)地說:“傻話!你敢不記得我,我一定半夜三更偷偷往你屋里扔死耗子!”
阿蘅嚇得一哆嗦,白著臉推我一把,嗔道:“你呀!就沒個正形!日后等你許了人家,看你還會不會這樣不正經(jīng)!”
必須會??!我要許的人,那可是個比我還不正經(jīng)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