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屋內已經沒人,席白川又重新拿起貔貅玉佩,心底無端覺得沉重,甚至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窗外夜色闌珊,屋內黯淡無光,不知過去多久,只聽見一聲輕輕的嘆息溢出唇邊。
翌日清晨,席白川和安離就離開了溧陽縣,就和來時一樣,沒有驚動任何人,玉珥送他們到溧陽縣外,看著他們疾馳而去,心底就像是是空了一塊似的。
調轉馬頭,玉珥策馬緩緩回返,心情有些繁亂—她,是不是太對不起席白川了?
走了幾步,忽然有一個女子跌跌撞撞到了她的馬前,玉珥連忙勒馬停住,那女子已經昏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玉珥連忙跳下馬去看,這女子臉色微白,手臂上有些紅點,顯然是感染瘟疫,玉珥蹙眉,溧陽縣的災民早就領到了解藥,這人沒去拿嗎?
想了想,玉珥還是把人帶回了刺史府,喊了沈風錚來給她看看。
“她的尸毒并不嚴重,看起來像是剛剛染上的,紅豆還沒發展到第二階段。”沈風錚診斷完起身,“所以不是很難康復,用之前下官為殿下和王爺治療的方式即可。”
玉珥注意到了他的說法,皺眉再提了一遍:“你說的是尸毒,而不是尸疫?”
“是尸毒。”尸毒是原始模樣,尸疫是接觸結合了另一種會傳染的病毒后的模樣,這兩者大致相同但又不盡相同,所以沈風錚才特意強調了。
玉珥點點頭,忽然道:“說起來,我們是不是還不知道尸毒是怎么變成尸疫的?”
“已經知道了。”沈風錚道,“昨晚下官和幾位同僚翻閱書籍,看到了在先朝年間,江南曾爆發過大規模的蝗災,還衍生出了蟲疫,蟲疫的原型是蝗蟲叮咬,蝗蟲叮咬本身是不會傳染的,但因為百姓食用了被蝗蟲啃食過的谷子,兩者在百姓身體內反應,這才形成了會傳染的蟲疫。”
玉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你的意思是,百姓很可能是吃了在孕育在南川江水里的東西,再加上服用了南川江水,這才導致了尸疫。”
“南川江是昭陵州百姓的主要生活來源,百姓們時常下江捕捉例如海蠣子、鰻魚、扇貝之類的水底生物來食用,這些生物處在被尸毒遍染的江水中,食入了大量的有毒物質,本身就已經是個毒物,人再食用,自然也會被傳染。”沈風錚肯定了她的猜想,“經過我們的調查取證,確定尸疫便是這樣來的。”
找到了尸疫的形成原因,玉珥心里一直懸著的大石頭這才放下:“無論是尸毒還是尸疫,我們都有治療辦法,也算是完成了此行任務的三分之一。”
兩人一起走出客房,兩人并肩走在長廊上,朝著藥房的方向走去,沈風錚聽她這樣說,微笑回望:“那還剩下的三分之二是南川江水和災后重建嗎?”
“算是吧。”玉珥只是笑笑,其實在她的心里,南川江水和災后重建算是三分之一,另外的三分之一是—安王孟杜衡。
兩人說話間,長廊那邊有人呼喊:“姐姐,姐姐。”
“是端王爺。”沈風錚旋身躬身,“那下官先行一步,去藥房為那女子配藥。”
“好。”玉珥頷首,沈風錚便轉變腳步,跨過欄桿,抄近路離開。
思量間,孟楚淵已經跑到了她面前,臉上帶著笑:“姐姐,聽說你去送皇叔離開了?”
玉珥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高興,點頭道:“是啊。”
“太棒了!”孟楚淵喜不自禁,就差沒蹦跶起來,玉珥眨眨眼,眼神奇怪地盯著他看,孟楚淵這才干咳了一聲說:“我的意思是,早些離開也安心些,不用擔心受怕會被人發現,這樣也挺好。”
玉珥:“……”
孟楚淵跟在她身后,信誓旦旦地說:“姐姐,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我去做就好了,楚淵能代替皇叔幫姐姐做事的。”
雖然兩人年紀相當,但大概是因為一直被他喊姐姐,玉珥心里也只把他當成個小孩,誰能指望小孩做事?所以她只是笑著搖頭,沒有多說。
走到了正堂遇到了從妘府歸來的莫可,發現他的臉色似乎不大好,被一個僧人攙扶著,走路還一瘸一拐。
玉珥蹙眉,大步走了過去:“國師身體不適?”
“舊疾罷了,殿下無需掛心,貧僧歇息片刻就好。”莫可答道。
玉珥明白,讓僧人快些把莫可送回房間,眼神有些擔憂,莫可這舊疾她倒是知道的,據說是當年徒步走了三千里路到江南落下的病根,潮濕天氣或者雷雨交加時,腿腳便會有刺疼,走路都費勁,她父皇曾派去不少御醫,但都只能治得了一時,無法治愈。
玉珥心中思量,他這次舊疾復發,怕是和那日南川江發大水,他去碼頭幫忙,泡了一晚上的江水有關系。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玉珥就被一陣喧鬧聲給吵醒,她起身喊了湯圓,想讓她去看出了什么事,卻就聽到門外有侍女在大聲呼喊。
“殿下,殿下不好了!妘家人在刺史府門前鬧事,說殿下殺了他們族長!!!”
妘家的族長是……妘老!
妘老死了?!
玉珥微微一愣,心里十分震驚,但也沒到驚慌失措到直接沖出去的地步,只是催促湯圓快些梳發,而她便利用梳妝的這段時間冷靜思考此事。
前天晚上她和席白川夜探妘府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在和妘飛說話,怎么才一天的時間人就死了?還說是被她害死的?
既然是害死,那就一定是謀殺,誰想要謀殺妘老?誰會在這個關頭謀殺妘老?
穿著完畢,玉珥大步出了門,朝著門口走去,門外已經圍著許多百姓,而幾個妘家子弟跪在地上哭哭啼啼,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們竟然把妘老的尸體都抬了過來。
“你們血口噴人!好端端的我姐姐殺你們族長作甚?”孟楚淵在和他們爭辯,“你們再敢這樣胡言亂語,小心我把你們都抓起來!”
妘家人哽咽地說:“您是王爺,您想抓我們又有什么難的?今日草民們敢到此地來找欽差大人討公道,就不怕死!”
“順國是講律法的,你們說殿下殺人,證據呢?沒有證據就是誣告,誣蔑朝廷大員是要坐牢的。”付望舒冷淡道,“更不要說殿下此時還是昭陵州的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