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來了。
天冷極了。
巳時初刻的威武城依舊雪花飄飄。
街道上獸鳴馬嘶,人來車往,顯得極其鬧熱,但空氣裡似乎多了一股煩躁。
“哪裡來的臭乞丐!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居然敢到我‘天香丹坊’來撒野,快滾開!”武煬剛拿出那隻鐵飯碗兒,還沒跪下乞討,那天香丹坊的兩個守衛稍微一愣便反應過來,立時惡狠狠地對武煬和香妮兒吼叫起來:“快滾,你這兩個臭乞丐,再不滾,小心爺打斷你倆的狗腿!”
香妮兒渾身一顫,拽了拽武煬的衣角,泫然若泣地望著他,那樣兒要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武煬略一遲疑便拉著香妮兒跑過天香丹坊的大門,躲進兩個店鋪交集之處的屋檐下,看著街道對面的小尾巴帶著衣衫襤褸的春柳、秋菊,赤腳走在積雪夾著污泥的泥濘街道旁,冒著風雪步態蹣跚,鼻涕四溢,心裡一陣陣抽縮。
城衛隊三人一組,騎著高大的獨角獸馬巡邏在街道兩邊,看起來極其負責。然而,他們看到小尾巴三人時卻露出一副戲謔的神色,吆喝著故意從他們身邊跑,濺起的污泥裹著積雪如是下了一場暴雨般,劈頭蓋臉灑向他們三人,剎那間,小尾巴、秋菊和春柳這兩個小不點的臉上、身上,出現無數烏漆麻黑的斑點。
春柳和秋菊癟了癟嘴硬是忍住沒有哭喊,只將滾下的淚珠兒順手一抹,卻又變成了大花臉。但他們儘管凍得抖抖索索的,卻緊緊捧著破木碗走到一個雜貨店鋪前,春柳、秋菊將破木碗舉在額頭,兩雙大眼睛露出乞求的眼神,顫顫抖抖卻沒有任何言語,只有小尾巴跪在雪地裡,不停地磕著頭,高聲叨唸:“好心的大爺,可憐可憐我們吧,賞我們一口飯吃……”
然而,好話說了一大堆,不是迎來嘲笑便是挨一頓呵罵,小尾巴只好爬起身來,帶著兩個小女孩赤腳走向下一家。
武煬和香妮兒再也沒有乞討的勇氣。
香妮兒那雙凍得紅一塊青一塊的小手死死地拽住武煬身上的破獸皮,很緊張地盯著小尾巴他們,伴隨著武煬跟小尾巴三人的速度保持一致,走過一家又一家將他倆當賊一樣防範的店門。
武煬和香妮兒見到小尾巴一連走了十多家店門,沒見誰給過他們三人一個銅幣,兩人無言地站屋檐下發呆。
雪花飄進屋檐,落在香妮兒那披肩的紫金色捲髮上,看上去就像一個雪花裡的美麗精靈。
武煬噙著淚水摸了摸乾坤袋裡剩下的八十七個紫金幣,心裡無限感激歐陽靈和蓮兒,還有那胸脯溫軟的方甜兒。
“武哥哥,接接下來怎麼辦?”香妮兒雖身著補疤的粗布單衣卻沒喊冷,那潔白無瑕的麗容露出一臉的憂慮,湛藍色的眼眸裡滿是憤恨。
“我也不知道。”小臉被凍成醬紫的武煬,神情很是沮喪。
他很想給春柳、秋菊、香妮兒、小尾巴、還有他自己,都買一身漂亮的新衣服,卻又不知去何處購買,也不知道去何處將紫金幣兌換成常用的銅幣和銀幣,更不知道去何處安生來渡過這兩個月。
“爲何要如此,難道她不知道這是在戰爭時期嗎?太心狠了……”武煬暗中對如花老奶奶大肆腹誹。
他不知道如花老奶奶爲何如此發狠,將三歲以上的小乞丐全給攆出楊柳園,說過年節是乞討者的肥節,讓大的帶小的一同上街乞討,兩個月之內自生自滅,休要再回去,否則將會被打死。
“小乞丐,滾開!”從一家兵器店裡出來的身著貂裘少年,大罵一句正跪著乞討的小尾巴,閃電一腳將其踢飛。
“啪嗒!”小尾巴的身軀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砸在街道中央四腳朝天。
“哥……”秋菊見小尾巴被踢,驚叫一聲,丟掉手中的破木碗便跌跌撞撞跑向小尾巴,可沒走幾步卻陷在雪裡,只得哭著喊著朝小尾巴爬去。
“小尾巴,快起來!”幾輛馬車飛奔過來,眼看就要踩踏著小尾巴的身軀,武煬嚇得魂飛膽顫,大叫一聲,瞬間觸發朱雀閃,身軀如是一坨石頭向領頭的那匹獨角黑馬撞去。
“轟!”
那匹飛奔的黑馬被撞向天空,仰首嘶鳴一聲才橫身落下,不料砸著了車轅,“嘎嘣”一聲,壓斷車轅,車內“呼”劃出一道寒光,割斷了繮繩。
“吱吱嘎嘎”那輛飛馳的馬車便橫在街心。
“嘶喇喇!”隨後而至的六匹獸馬揚腿長鳴,才“砰”的一聲落地站穩,此起彼伏地引來一陣陣混亂,一聲聲喝問,一陣陣臭罵。
香妮兒隨後掠到小尾巴身邊,抓起小尾巴閃到秋菊跟前,彎腰將其抱起,對春柳喊道:“快,春柳,退到牆根兒!”
被嚇壞的春柳趕緊沿著牆根兒逃開,連那討飯的木碗也跑掉了,被從兵器店裡閃出來看鬧熱的紫錦披風姑娘笑嘻嘻地當球一樣踢到雪裡,只露出一個黑邊兒。
橫著的馬車裡“倏”地飛出一個壯漢,盯著光腳站在雪裡的武煬露出兇狠的目光,似乎要將武煬嚼爛嚼碎才能解恨一般。
有人驚呼道:“阿耶~!那小子居然能將獸馬撞翻,不簡單!”
“是啊,是啊!人小力量不小啊!”有不少人嬉笑著附和。
武煬也沒想到突發一撞有這大的威力,正在暗自驚心。忽然驚覺到壯漢那冷森森的目光便立時彎腰抱拳,朗聲道:“小子救人心切,失禮之處萬望諒解!”
“哼!”那漢子冷哼一聲,森然道:“諒解?說得輕巧,居然敢阻撓孤獨家的馬車隊,好大的膽,納命吧!”
話音一落,便果斷而強勢地一掌拍向武煬的小身板兒,“哧”的一聲,掌心發出一道鬼哭般的嗚嗚寒光,閃電撲向武煬。
那漢子修爲雖只是真元境,但是眼神很冷,似乎在告訴所有人要拍死這個小乞丐,維護孤獨家的尊嚴。
“砰!”
武煬哪敢怠慢,順勢打出玄武一擊,硬碰硬地擊散那道真元寒光,後退幾步露出滿臉憤恨,眼睛瞪得很圓地大聲叫道:“你爲什麼這麼兇,是你們的獸馬要踏死小尾巴的,我救人還有錯嗎?”
衆人都吃了一驚,這個小傢伙力量好大,竟截住了那勢猛力沉的一掌。
“螻蟻一樣的小東西,看掌!”那漢子覺得很丟人,張嘴喝斥之中眉毛倒豎,眼神更是凌厲,臉上掛著冰冷的笑意揮掌一擊,掌勢霸道,殺氣瀰漫。
“你們還講不講理?”香妮兒尖聲呼叫。小尾巴、秋菊、春柳全都瑟瑟發抖,露出恐懼。
武煬知道自己不敵,可他那經歷過生死的心沒露絲毫懼色,堅定不移地擺出虎撲式。立時,那一股與他的年齡不相符的凜然殺氣瀰漫而出,甚是兇唳。
“呼……”風聲呼嘯,武煬主動迎上,露出一副置身死地也要撲擊那大漢的果決眼神,精光閃閃,渾身剎時泛出無比悲戧的堅毅氣息。
剛纔,那些看熱鬧的人一直都很冷漠,沒有任何反應,更不曾有人出來主持公道。此時,那些冷眼旁觀的人無不露出赫然之色。
香妮兒等雖憤怒,卻無法幫忙,無可奈何之下只能乾著急。她們明白眼前情況很危急,這些車隊裡的人都是很恐怖。
“哧……”壯漢拍出的真元大掌如是蒲扇,寒冷刺眼,罡風呼嘯,大有不將武煬拍成肉餅不罷休的狠毒。
“啊!”武煬如是一隻發怒的妖虎那般發出怒吼,亡命一撲。動作雖然很簡單,但一道瑩光虎影在他背後綻放,在雪光裡若隱若現,他的掌指頓時瑩白了起來。
雙方的速度都快到極致。
“砰!”武煬的雙爪準確地擊打在那真元大掌上,硬生生地將其擊破,卻被反震之力一彈,凌空飛向十丈開外,“哇”的一聲向天噴出一股鮮血,“啪”地一聲砸進雪裡難以動彈。
壯漢見小乞丐居然能接住自己全力一掌,哪敢怠慢,渾身冷芒大盛,如一頭蛟龍般一躍而起,十多丈的距離瞬間便至,氣息強大驚人,揚掌便要再拍。
“住手!”一聲嬌喝傳來。
壯漢聞聲便在空中一翻,硬生生收回掌光回到車上,狐疑地望著中間那輛綠油油的豪華馬車問道:“小姐,這是爲何?”
此刻,武煬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揚袖一揩嘴角的血跡,戾氣上涌。
街上看熱鬧的行人越來越多,造成這一段街道很是擁堵。
“該死的草原狼,可恨的戰爭……”有個青袍老漢見孤獨家的小姐喝止了護衛壯漢的獵殺,先是大聲咒罵,然後喊道:“你們看看,這是作孽呀,讓無數可憐的小孩流落街頭,又冷又餓,有錢的就給點賞賜吧,你們就別爲難他了!”
“是呀,孤獨家的,他也是爲救同伴才飛身撞馬,要說,這場禍事的罪魁禍首是哪位公子招來的。”有不怕事的好心人指著兵器店門口的那位貂裘少年勸解道。
那位公子卻撇撇嘴,不屑一顧地攀著從店裡出來的一個少女肩膀,說說笑笑,渾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無數路人將目光盯著武煬,見武煬嘴角流血便說上幾句不鹹不淡的恭維話。卻無人敢站出來指責壯漢的不是。
武煬心裡悽切,很不服氣。
他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獨角獸馬跟前,將獨角獸馬扶起來後賠禮道:“小子是救人才撞你的,想來你比人懂道理,請你就原諒則個!”說完躬身一禮,便在那壯漢的殺人目光中轉身離去。
“譁!”人羣忽然笑哄哄地讓開了一條甬道。可武煬沒走幾步卻見三個騎馬巡邏的城衛隊員罵罵咧咧地迎面而來,只好站在一邊。
那小頭目一到馬車前,揚聲罵道:“該死的!這是哪個混蛋乾的?居然敢阻撓孤獨家的馬車,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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