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準備就緒后,太陽落山,月亮悄悄爬了上來。
院中燈火通明,小張太子和蓮仙手持三炷香跪在擺著香爐及供果的案桌前,小張太子率先起誓:“我張天賜今日和第一蓮仙結拜為異性兄妹,從此福禍相依,不離不棄,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蓮仙跟著說了一遍誓詞,兩人三拜天地,起身后,小張太子一伸手,一個碩大的蟠桃出現在手中,遞到蓮仙面前:“這是為兄給你的見面禮,收著吧?!?
蓮仙尚沒來得及開口,樂小倩和歐陽憐“哇”地驚嘆了一聲,像看到金元寶似得雙目放光垂涎欲滴地圍上前,歐陽憐奪過蟠桃親了一口,可憐兮兮地看著小張太子:“要不你也收我做妹妹吧?”
眾人忍俊不禁,小張太子忽朝歐陽憐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可以開始行動了,歐陽憐會意,將蟠桃給蓮仙的時候,在她肩上拍了拍,羨慕地道:“有這么一個哥哥真好。”
小張太子啟開一壇摻有三日醉仙散的酒,給眾人各倒了一碗,當然他和歐陽憐以及伯邑考事先已經服了解藥,蓮仙正要去端酒碗,歐陽憐按事先商量好的那樣對蓮仙道:“你身體不好,就不要喝酒了。”
蓮仙如果醉過去計劃就泡湯了,小張太子附和道:“還是憐兒想的周到,你就聽她的吧。”
看了看蓮仙身后的紅燭,心想,她若保持清醒,于計劃必定有礙,順勢道:“要不,就讓紅燭代你喝一碗好了?!?
紅燭要守著何仙姑還有蓮仙,哪敢飲酒,連忙推辭,“奴婢不擅飲酒,您就別為難奴婢了?!?
“喝一點又沒關系的?!睔W陽憐麻利地將一碗酒端到紅燭面前,威嚇道:“你現在代表的是你主子,不是你自己,喝,不然我們以后就不是朋友了?!?
紅燭無奈,只好端起酒碗淺酌了幾口,小張太子暗想,等藥力發作,這也夠她睡個一天一夜了,繼而與白氏郎李斜陽推杯換盞起來,誰知一碗酒剛下肚,玄光一閃,聯星從天而降。
小張太子微微一驚,他之前算到聯星回了天庭,暗想這是最好的行動時機,聯星此時回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意外既然來了,只能想方設法解決了,端了碗酒走向聯星,遞給她道:“你來的正好,剛剛我與蓮仙姑娘結拜了,以后她也是你的妹妹了。”
聯星聞言訝異地看著小張太子,如果不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真的很想問問他,如果有一天事情弄假成真了,他會作何感想?她不知道小張太子已經是個明白人,沒有接過小張太子手中的酒,徑自走到白氏郎身邊,“我們談談吧。”
白氏郎放下酒碗,還沒挪步,身邊的蓮仙忽然發出奇怪的“絲絲”聲,然后便見她不停地以手撓著脖子和手臂,表情看起來異常難受,不解地問:“仙兒,你怎么了?”
還不都是歐陽憐做的好事,她剛才趁拍蓮仙肩膀時,將一只癢癢蟲拍在了蓮仙身上,這種蟲子極小,爬過皮膚幾乎沒有感覺,但威力卻不容小覷,是以蓮仙此時才會這般狼狽。
“不知為什么,身上忽然好癢?!鄙徬煽邶X不清地道,歐陽憐順水推舟,“一定是有什么蟲子爬到身上了,洗個澡興許就沒事了?!?
紅燭急沖沖去準備了,歐陽憐扶著蓮仙進了長歡宮,小張太子對發呆的白氏郎道:“你們去吧,這里有我看著,不會有事的?!?
目送著白氏郎和聯星走遠,小張太子收緊了背在身后的雙手,暗暗祈禱別再出什么岔子,轉過身,見李斜陽和樂小倩依舊精神奕奕地站著,豎起酒壇又給二人倒了一大碗酒,“我們繼續。”
且說紅燭給蓮仙備好了洗澡水,便請歐陽憐出去,歐陽憐磨磨蹭蹭地不肯走,暗暗著急,心想藥效怎么還沒發揮,就在此時,紅燭說了聲頭怎么這么暈,晃了晃眩暈的腦袋,繼而兩眼一黑,軟倒在地。
歐陽憐暗道天助我也,迅疾將紅燭扶到床上,然后將房門關了起來,對蓮仙道:“紅燭醉了,沒辦法服侍你,今天就由我頂替好了?!?
“不用了?!鄙徬刹徽摵螘r都不會忘記何仙姑的叮囑,倒退一步,婉言謝絕道:“我自己可以的,不用勞煩姐姐了?!?
“舉手之勞,說什么勞煩?”歐陽憐說著,挽起袖子走向浴桶,蓮仙見她誓要幫忙,不好強行驅趕,只能出其不意點了其的昏睡穴,將她放在紅燭身旁,長舒口氣,快步奔向浴桶,心想終于可以好好洗個澡了。
白氏郎知道聯星想和他談什么,直接道明自己的意思,“凡間的事還有一點收尾,等忙完我就會回天庭?!?
“那就盡快去做完,不要再耽擱了?!甭撔鞘且豢桃膊幌氲攘?,夜長夢多,來之前她已經整理好了說辭,只盼著能一擊即中,“這一趟我回去,傳音告訴我,母后那邊已經起了疑心,派了她身邊最信任的女官下凡查探,單曉芙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如果你繼續留在這,將會給你最重視的那個人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單曉芙?原來她是沖我而來。”昨天白氏郎和李斜陽去找小張太子時,半路上恰巧看到了瘋瘋癲癲的單曉芙,當時他還奇怪她怎么會出現在這,更想不通她為什么會弄成那般模樣,當時心系小張太子的安危,沒顧得上管她,后來也就把這段插曲忘諸腦后了,經聯星一說,才把此事想了起來,同情單曉芙遭遇的同時,不免松了口氣,“我見過她,她被人割去了舌頭,已經瘋了。”
聯星沒想到這么巧,居然讓他碰到單曉芙,不甘心地道:“如果單曉芙沒回天庭復命,母后還會派人下凡的,你也不希望等到后悔不及的那天吧?”
白氏郎還想說什么,忽然覺得有些眩暈,上臺階時趔趄了一下,聯星急忙扶住他,就想趁此時機帶他回天庭,白氏郎似乎知道她的打算,突然出手定住了她,聯星真的很泄氣,目光寒冰一樣的看著白氏郎,“你為什么總讓我這么失望呢?你可以不在乎我,難道你也不在乎你的父親么?”
“如果我不在乎,我就不是現在的白氏郎了?!北M管是在黑夜,仍可清晰看到白氏郎臉上肌肉劇烈一抽,他說話時的語氣很輕,可只要用心感受,就能夠聽出其中包含著多少心酸。
聯星卻沒有心思去體會,她覺得形勢已經接近火燒眉毛的地步,于是不允許自己錯過任何一個逼迫的機會:“如果你在乎,那你現在就跟我回天庭?!?
白氏郎目光不自覺地看向長歡宮方向,就這一眼,點燃了聯星心中一直壓抑的火焰,她不想再偽裝下去了,她再不發泄出來她會瘋的,“怎么,舍不得你那如花似玉的妹妹?你醒醒吧,她的身體里流淌著和你一樣的血液,你對她念念不忘你就是個禽獸,換做別人,在這種情況下,躲都躲不及,你卻執意留下,甚至將自己的父親拋之腦后,你不只是禽獸,你連禽獸都不如!”
她本不是個毒舌的人,但長久以來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改變了她的心性,一個人壓抑的太久,一旦爆發就像出了牢籠的獅子,惡氣沖天,從前她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在白氏郎面前這么失態的,一直以柔情自律,為著以柔克剛,到頭來才發現,根本是癡心妄想,心下越來越明了,不是自己的柔情不管用,而是用在了錯誤的人身上,寒心生失望,失望生絕望,她已經顧不上以后的日子要怎么過,只要打贏這場仗就行。
聯星這一招激將法無形卻似有形,直直擊中了白氏郎心臟,白氏郎之前本就受了傷,此時被她的話一激,猛咳了一聲,鮮血順著嘴角直流而下,倒退兩步,無力地癱靠在了假山上。
聯星見白氏郎受傷,心疼了一疼,卻沒有表現出來,依舊鐵著臉,添油加醋:“我真的很好奇,你執意不肯離開,到底圖什么?莫不是你想學隋煬帝,連自己的親妹妹也惦記著收入囊中?你真是恬不知恥!”
“你說夠了沒有?”白氏郎見她越說越過激,忍不住大發雷霆,厲聲駁斥:“你可以說我不孝,其他的你不能胡說八道,仙兒至今還是白璧之身,你不信可以自己去驗明,我白氏郎敢對天發誓,如果我對仙兒存有半分不軌之心,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等情緒稍稍平靜下去,又開始了一輪的暗自發問,明知無緣,他到底在留戀什么呢?可就算他舍不得離開,卻絕不是像聯星說的那樣,對蓮仙另有所圖,如果真是這樣,幾十年前他就得手了,還用等到現在?他想,他對蓮仙的感情其實一點也不復雜,無非就是牽掛罷了,以前是戀人對戀人的牽掛,現在是兄長對妹妹的牽掛,雖然偶爾也有情不自禁的時候,卻也能及時醒悟,擺正自己的位置,對蓮仙,他覺得自己問心無愧。
頭越來越沉,已經有支撐不下去的趨勢,揉著額頭不適地道:“我有些醉了,想去休息,今天就談到這吧。”
說完,頭重腳輕地往階下走去,聯星叫住他,“把我穴道解開。”
“再過一刻就自行解了。”如果現在解開她的穴道,不定又生出什么風波,得一刻安靜也好。
另一邊,李斜陽和樂小倩已經被灌醉過去,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小張太子和伯邑考左等右等,也不見歐陽憐出來,焦急不已,伯邑考耐不住性子,前去敲門,“憐兒,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蓮仙正捧著小張太子給她的那個蟠桃出神,她覺得小張太子對她實在太好,好的有些不真實,他們之間連一句交心的話都沒說過,除了知道彼此都是好人外其他的一無所知,就這么成為一家人了?也太扯了點。
門外的伯邑考沒聽到動靜,敲門的聲音更急促了,“憐兒,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蓮仙這才回過神來,答道:“歐陽姐姐睡著了?!?
“睡著了?”伯邑考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如果不是不方便,他真想沖進去問問歐陽憐怎么回事,看來前功盡棄,只能等下次再說,回過頭,發現小張太子不見了蹤影,似想到什么,快步跑到長樂宮門前往長歡宮屋頂瞧,果然看到小張太子上了房,怒不可遏地指著他,不停打著手勢,令他下來,小張太子沖他搖了搖頭,示意伯邑考不要聲張,他這也是無奈之舉,伯邑考真想沖上去揪他下來,可這樣就難免會驚動屋里的蓮仙,思前想后,還是咬牙將這口氣吞下了。
小張太子秉著呼吸小心翼翼地揭開一塊瓦片,愧疚地道了句我這也是迫不得已,得罪了,然后睜大眼睛往房中瞧去,只看了一眼,便目瞪口呆。
就在這時,白氏郎步履不穩地從拐角處轉了出來,伯邑考吃了一驚,用力咳了一聲示警,小張太子側過頭一看,慌了慌,匆忙閃身離開,他應該悄悄從屋頂另一邊下去的,這樣就不會引人注意,可情急之下根本無暇考慮那么多,不巧的是,白氏郎抬頭時剛好看到他化身的這道玄光,想到蓮仙在屋里頭沐浴,本能地認為有淫賊窺探,頃刻間酒醒了一半,又急又氣地問伯邑考:“剛才屋頂上有人,你沒發現?”
不等伯邑考開口,白氏郎縱身上了屋頂,看著被揭去一塊瓦片露出光亮的洞口處,怒不可遏,朝小張太子離去的方向追去,可惜在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小張太子時,小張太子已經跑路,所以他這趟追尋可謂是白費一番功夫,回來時路過一個涼亭,見小張太子在亭中來回不停地踱步,顯得焦灼不安,現身打招呼,蹙眉問:“你怎么跑到這來了?”
小張太子乍然聽到他的聲音,渾身一震,想當然認為白氏郎是來找他算賬的,原以為自己走的夠及時,沒引起白氏郎的懷疑。
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對,從白氏郎的語氣里,似乎沒聽到怒氣,如果白氏郎發現剛才在屋頂的人是他,不揮舞著拳頭沖過來將他痛扁一頓才怪,想到這,提著的心松懈了下來,轉過身,語氣波瀾不驚地道:“我臨時有些事,出來走走,你臉色不好,發生什么事了?”
白氏郎聞言,臉色像涂了黑料,黑漆漆的,“剛才我回長歡宮時,發現有人在屋頂偷窺仙兒沐浴,可惜當時我有些醉意,沒看清楚此人是誰,他最好金盆洗手,否則下一次就是他的死期?!?
“什么?我才離開一會,就發生了這么大的事?”小張太子故作驚訝地道,加了一句:“蓮仙姑娘她沒事吧?”
白氏郎嘆了口氣道:“還好,仙兒沒有察覺這一切,否則她晚上又會難以入睡了。”
“別說那么多了,我們快回去看看吧?!闭f完,拉著白氏郎急急往長歡宮趕,白氏郎見他如此關心蓮仙,心里別提有多感動,好像小張太子關心的是他一樣,可惜他不是小張太子肚子里的蛔蟲,對其背后所做的這一切全然不知,也不知一切被揭穿的那天,白氏郎心里是何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