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從安靖侯家出來,手里還捧著那個玉枕,一顆心卻是懸著的。按照劉七巧說的,這玉枕若是真有問題,那就萬萬不能帶回家,劉七巧這會兒正懷著身孕,萬一有一個三長兩短,只怕后果不堪設想。
杜若坐在馬車里,把玉枕從錦盒中拿出來,反復的看了幾遍,最后也沒有回太醫(yī)院,而是直接去了朱雀大街專門治玉的品玉軒。
品玉軒是京城老字號的玉器店,掌柜的是一個眼睛狠毒的高人,一般經他的法眼看過的玉石,沒有不好的。杜若覺得如今最要緊的,就是確認一下這玉枕的材質,如果是真的玉石,應該不會像劉七巧說的那么邪乎才是。
杜家也是品玉軒的常客,掌柜的見杜若前來,親自相迎,杜若說明了來意之后,掌柜的便領著杜若,進了后堂的一件小客廳里頭。
杜若看見小客廳里頭放著各色的.裸.石原礦,不經也感起興趣來,只隨意挑選了一小塊,放在手中把玩。想起上次來選的那紫羅蘭色的料子劉七巧很喜歡,就忍不住又想送點小東西給劉七巧。
杜若拿出了玉枕,放在桌上,洪掌柜拿著一副放大鏡,在玉枕的表面反復的翻看,又用手指敲擊表面,過了良久才,才略略沉思了一會兒,只點了點頭道:“這玉枕是空的,里頭有東西。”
杜若聞言,只放下手中的石頭,湊過去將那玉枕搬起來放在手中反復翻看了一眼,問道:“我看這很完整,抱起來分量也夠。”
洪掌柜瞧了一眼杜若,只搖了搖頭道:“要不然怎么說我們這一行,要坑就坑門外漢了,你墊著重量差不多,我方才掂了一下,確實也差不多,這就是這造價之人的厲害之處。”洪掌柜說著,拿起放大鏡往玉枕的一側照了一下,杜若果然瞧見上面有一條天然的裂縫一樣的東西。
杜若只不解道:“上回聽洪掌柜說,這玉石上頭的紋理都是自然形成的,這裂縫難道不是天然的。”
洪掌柜瞟了杜若一眼,笑道:“小杜太醫(yī),論醫(yī)術我不如你,可論這鑒賞玉器的功夫,那我可比你厲害些,你瞧瞧,這倒裂紋下上下兩處裂紋的紋理都不一樣,怎么可能是天然的呢,這地方,一定是有高手用了東西把兩塊顏色差不多的玉石給粘起來的,你看看,這一道裂痕一直延伸到拐角,若是老夫猜得沒錯,這里頭,應該填了東西。”
杜若心下一震,只問道:“那掌柜的能不能把這個打開,看看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
洪掌柜伸手摸了摸這玉枕,擰眉道:“小杜太醫(yī),你這多少錢買的?打開是可以,可一旦打開了,只怕這東西也就碎了,不值錢了。”
杜若只擺擺手道:“這不打緊,你快打開了看看,這里面到底填了些什么東西進去。”
洪掌柜的見杜若主意已定,只嘆了一口氣,從角落里拿出一個榔頭來,想了想只把榔頭遞給了杜若道:“小杜太醫(yī),這是你自己要砸的,你自己來,到時候你后悔了,也怨不著老夫了。”
杜若接過榔頭,緊了緊拳頭,只咬唇想了想,閉上眼睛朝著那玉枕就是一榔頭。只聽哐當一聲,玉枕從中間碎裂開來,果然露出一個中空的窟窿,只是這窟窿里面,放著幾塊.乳.白色的石塊。
杜若伸手拿了那石塊瞧了幾眼,沒看出什么所以然來,那洪掌柜的一時也好奇心起,只上前拿著放大鏡,對著那石塊研究了半天,忽然大驚失色道:“這是西域傳過來的一種石頭,我們品玉軒的史料上有記載,前朝公主下嫁西域的時候,西域王送了一個石茶幾,雕工精美,皇帝非常喜歡,可是沒過多久,皇帝就忽然病死了。后來小皇帝即位之后,就把那茶幾賞給了后宮里的人。我們品玉軒祖上的東家有幸進宮見過那石茶幾,皇帝上他品鑒一番,他回來之后,就把那石頭的特性記錄在了書中。”
杜若聽說前朝的皇帝死了,只靈機一動,問道:“你說的那位死了的前朝皇帝,是不是永泰帝,他的兒子是豐德帝?”
洪掌柜的只擰眉想了想道:“這我還真記不清了,不過那本書還在店里的書房放著,我去給您查一查。”
杜若一陣欣喜,只急忙道:“那快去查,我在這邊等著你。”
洪掌柜雖然不知道杜若想知道這些干什么,不過他自己也對這種沒見過的東西有很強的好奇心,不一會兒就連著那書一起拿了過來道:“小杜太醫(yī),我查到了,那死的皇帝真的是永泰帝。”洪掌柜的把書一起遞給杜若。
杜若凝眉看了起來,上面記載的是某一天,永泰帝請了品玉軒的老板進宮,讓他為自己瞧一瞧那西域藩王送的茶幾。品玉軒的老板就有幸看見了那樣的一個茶幾,玉石光亮剃頭,似有光芒,表面平滑,雕工精美,紋理細致。杜若那了那有些碎的石頭看了看,果然是這樣的。
洪掌柜這時候也正拿著一塊石頭查看,又感慨道:“做這玉枕的人還真是多此一舉,就算是用這玉枕里頭的石頭雕一個玉枕出來,只怕想要買的人也多的是呢!”
杜若聞言,只搖了搖頭道:“這石頭只怕不是什么好石頭,不然永泰帝一項康健,為什么自從用了那茶幾之后,就病了呢!”很多話杜若現在也不敢說,但潛意識里面,很多疑點已經顯現出來了。
杜若想了想,方才那句話已經透露了太多的信息,又怕洪掌柜的起疑心,只急忙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洪掌柜,這回多虧了有你,不然我可虧大了,這些碎片我先帶走了,改明兒一定找那個人算賬,居然拿一個假的玉枕來騙我。”
洪掌柜聞言,只笑哈哈道:“要選玉,還是到我們品玉軒來,上好的玉枕多的是,小杜太爺要不要去看看。”杜若見洪掌柜熱情,只便笑著道:“既然這樣,那就請洪掌柜的幫我挑一個,實不相瞞,這玉枕是要買給我夫人的,如今砸了,我也不好回家交代。”
洪掌柜見生意上門,早把方才的事情給忘了,只高高興興的出去給杜若挑玉枕,杜若便趁著這個間隙,把那碎了的玉枕重新放入錦盒之中。
洪掌柜的選好了玉枕,杜若簽了條子,請洪掌柜明天直接上寶善堂去拿銀子,這才從品玉軒里出來。杜若看著錦盒,里頭的東西顯然是燙手的山芋,是萬萬不能要的,杜若想來想去,這東西還不能扔了,留在手里,少說也是一個證據,卻也不能放在人跟前,這若是又害了人,也就不好了。杜若想了想,只讓春生想個地方,把這東西給埋了,還得記住地方,不能到時候想不起來。
春生只擰眉想了半天,覺得實在沒地方給埋,只一拍腦袋道:“實在不行,我埋我爺爺墳堆里頭算了,這地方我準忘不了,也保證不會有人去偷,誰沒事挖咱老百姓的墳頭呢!”
杜若只橫了春生一眼,連忙阻止道:“那可不行,那是對你爺爺不敬,絕對不可以。”
春生這會兒也犯難了,只皺眉道:“那我也想不到什么地方,這隨便找一個地方埋了,準忘了,這城里又不像鄉(xiāng)下人家,到處都是人,少爺您又說要離人遠遠的,那不得找個死人地方嗎?”
杜若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安全可靠的地方,只點了點頭道:“行吧,替我給你爺爺上一柱香,讓他老人家擔待著點。”
“少爺你放心吧,沒準我爺爺樂還來不及呢,您看他都去了,還能給少爺您當差,你說是不是?”
杜若被春生逗得笑了起來,又一本正經道:“這件事情,對所有人都守口如瓶,包括紫蘇,知道不?”
春生連連點頭,立下軍令狀。
杜若經過今兒一早的事情,也沒什么心思回太醫(yī)院,便索性到了寶善堂總店里頭幫忙。杜老爺見杜若抱著個錦盒回來,就問了他幾句,杜若只好笑著說道:“馬上天走熱了,給七巧買了一個玉枕。”
杜老爺聞言,大大嘉獎了杜若一番,想了片刻又道:“你小子怎么就給你媳婦買了,沒給你娘也買一個?”
杜若一拍腦袋,這還真沒想到呢,當時就想著趕緊把洪掌柜打發(fā)了走人,所以才選了一個的,哪里能想到這么多呢。
杜老只搖了搖頭,見杜若蹙眉,只笑道:“行了,一會兒我讓伙計去品玉軒再選一個回來,你娘和七巧一人一個,你回家也好交差了。”
杜若這會兒總算是放下了心來,連忙謝過了杜老爺,杜老爺今天心情看上去很不錯,只笑道:“這也不是免費的,你今兒就別走了,在這邊幫忙看診吧。”
杜若連連點頭,背著自己的藥箱上樓給親爹當苦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