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心想事成?就是當江若蘭跟月兒想到要以什么樣的理由出去時,蘇暮雪就蹦蹦跳跳地來了。而且,還一個勁地催江若蘭要快點。
“若蘭姐姐,你這段時間跑去哪里玩了?也不帶上雪兒,真不夠意思!”蘇暮雪就是蘇暮雪,爽直活潑,大方開朗,讓人不喜歡都不行。
又來了。江若蘭暗暗頭痛。這幾天很多時間都花在怎么扯謊圓謊上了,真是罪孽啊。剛剛才把父母的疑慮打消,又來了一個蘇暮雪。而且,這蘇暮雪還是一個極不好糊弄的主。當然,不是所江廣寧跟蘇以慧就好糊弄了,而是因為大人有大人的思維模式和包容心,既然女兒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解釋,父母也就不再糾結??商K暮雪本就是個孩子,又天性使然,誓要將打破沙鍋進行到底,跟在江若蘭身后一個勁地追問。
“若蘭姐姐,小黑呢?怎么一直都不見小黑?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我來了很多次,都沒有見到它呢?!?
墨弦,應該是回銀狐帝國去了吧?也不知道把那美艷驕縱的淺影公主救出來沒有。還有,他身上的傷,應該痊愈了吧?真不知道以他堂堂護法的身份,是怎么淪落為一只小狐貍犬的,又是怎么甘心屈于江若蘭身邊的?
想到這些,江若蘭有些好笑。她這個無神論者,竟然與一只狐妖相伴數日,不僅沒有被狐妖魅惑,還結下一段不淺的情誼,實在有些匪夷所思。這不是唐代版的聊齋是什么?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再次交集?
面對蘇暮雪喋喋不休的追問,江若蘭保持著她一貫淑女的品性,總是淡笑不語,間或點點頭,抑或順應著蘇暮雪的話說下去,弄得蘇暮雪也沒了脾氣。這就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讓你無處受力。好在蘇暮雪爛漫活潑,根本不以為意,倆人都為即將出行而興奮。只不過,江若蘭琢磨得更多的,是怎樣修習。
“若蘭姐姐,如果不是你一聲不響就跑去玩,這會兒咱們應該吃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了。都是你!罰你去了以后,天天給我抄字帖。不然,我爹會罵我的。”蘇暮雪這話說得冠冕堂皇,義正詞嚴。好像她受了多大委屈似地。但她眼底的慧黠,足矣說明一切。
江若蘭一概笑允。以雪兒頑皮活潑的性格,讓她每日完成二百字的摩貼,實在是難為了她。江若蘭知道,這是蘇伯牙與戴韻兒希望自己的女兒能修心定性,修養出大家閨秀的靜婉氣質??蓱z天下父母心。其實雪兒在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是耐得住的,只不過,不大喜歡這些固定的、老套的思維模式而已。而江若蘭來自現代,是必須要在古詩書文上下功夫的,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蘇暮雪來了之后,纏著江若蘭,一步也不肯離開。對這個伶俐可愛的小表妹,江若蘭實在愛之殷殷。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帶給她的,是滿滿的快樂和溫情。如果可以,她都想把她帶在身邊,一起去游歷。當然,前提是,蘇暮雪乖乖聽話,不搗蛋才行。
五月十八,是蘇無為擇定的黃道吉日。雖說江若蘭才剛回來幾天,蘇以慧萬分不舍,但出行的準備,仍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因蘇暮雪整天呆在江家,根本不想回去,蘇伯牙跟戴韻兒便來得特別勤。幾個大人在一起,商量來商量去,恨不得把整個家都給搬走。但蘇無為一句話,讓他們不得不偃旗息鼓。
“既然不放心,又何必放她們遠行?既然放她們走,又何必拘得太緊?是想讓她們學著長大,還是讓她們永遠活在你們的庇佑中?”老頭子發話了,誰敢不從?盡管所有的行李壓縮了再壓縮,依然裝了滿滿兩車。再加上倆個貼身侍女,倆個隨身小廝,四個車夫,八個精壯的隨行護衛,一字排開,倒也顯得相當有氣勢。其實,江若蘭完全可以把行李放進伯父給的空間戒指中,但她可不敢當面這么做。畢竟,江鳳鳴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蘇暮雪跟江若蘭同坐一輛車,月兒跟暮雪的丫頭思琴同坐一輛車,四兩馬車,一前一后,把江若蘭跟暮雪緊緊護在中間。這一場離別,有人歡喜有人愁。蘇以慧跟戴韻兒倆個強忍著心頭的不安和不舍,一邊摟著自己的寶貝女兒不放手,一邊事無巨細地叮嚀倆個隨身丫頭,那樣子,要多緊張有多緊張。那場面,要多感人就有多感人。
江廣寧跟蘇伯牙倒沒有說什么。事實上,他倆二人完全插不上話,就那么安靜地看著。恰在此時,一陣嘚嘚的馬蹄紛至沓來。眾人抬眼看去,一匹棗紅色駿馬一馬當先,如離弦的箭一樣朝這邊跑來,后邊跟著兩馬一車。
“簫捕頭?”江廣寧眼尖,脫口呼出。
“爹?”蘇伯牙失聲道:“不是說不來了么?”
棗紅馬上是個身形略瘦、玉面紅唇的年輕人。這人,江若蘭也不陌生。就是當日曾問詢過她的總捕頭簫遠。換下官服的簫遠,著一襲水青色圓領布衫,系一條玄色暗花的腰帶,穿一雙黑面薄底的軟靴,只戴了個藍色的纀頭,高高瘦瘦的身形,愈發顯得清爽而精神。尤其是那張白凈斯文的面相,怎么看,都像是個書生。
簫遠勒住馬韁,躍身下馬,極為利索地對著蘇伯牙屈膝一跪:“簫遠見過蘇將軍?!?
蘇伯牙含笑虛抬:“簫大人請起。你這是……”
“回將軍,簫遠奉蘇大人之令,一路護送小姐進京?!焙嵾h起身,微笑著向其他人一一抱拳見禮。
“真的?”蘇以慧跟戴韻兒對視一眼,又驚又喜。她們都知道這位簫遠武功高強,能力出眾,此次有他護送,又怎能不安心?
“怎么?還有什么疑慮不成?”一聲清朗而威嚴的喝問,自馬車上傳來。話音剛落,一位團龍錦袍,金邊滾花蟒帶的老者探出頭來。清瘦矍鑠的面容,肅冷沉定的氣度,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這就是鼎鼎大名的洛陽府尹,堂堂三品大員蘇無為了。
“爹?!?
“岳父大人?!?
蘇伯牙跟江廣寧搶前一步,神態恭謹地攙扶著蘇無為下車。
蘇暮雪則像只小燕子一樣飛過去,一頭撲進蘇無為懷里,嬌嗔道:“爺爺,雪兒還以為您不來了呢?!币苍S,只有這丫頭,才能無視這位朝廷大員的威嚴。
蘇無為笑著拍拍蘇暮雪的香肩,肅冷的氣度中顯出無盡的慈愛和關懷:“傻孩子,爺爺怎么能不來送雪兒呢?只要知道咱雪兒好學上進,爺爺就高興了?!?
“嗯。”蘇暮雪鄭重地點頭,烏黑的大眼珠認真地看著蘇無為:“爺爺是堂堂朝廷要員,雪兒怎么也不能給爺爺丟臉,是不是?”
眾人失笑,這是在做保證呢還是在探問?
江若蘭款款上前,盈盈一拜:“若蘭見過外祖父。恭祝外祖父身體安康?!?
蘇無為一把攬過江若蘭,欣慰道:“哈哈,好好好,我蘇無為有你們這樣一對姐妹花,此生,足矣!”
“簫大人,蘭兒跟雪兒這一路上的安全,老夫就托付給你們了!”
“是!簫遠一定全力以赴!絕不會有任何差池!”簫遠抱拳,單膝跪地,回答得鏗鏘有力。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蘭兒,雪兒,你們去吧?!碧K無為袍袖一揮,豪氣干云。
“若蘭就此拜別,外祖父保重?!苯籼m深深一福,拜了下去。
“爹,娘,舅父舅母,你們自己要多保重!”江若蘭素手輕揚,差一點就要淚落如雨了。為了不在家人面前失態,只得硬著心腸一扭身,在月兒的攙扶下上了車。
“雪兒走咯。爺爺,爹,娘,姑父,姑母,雪兒會想你們的,你們也要想雪兒哦。”反觀蘇暮雪,就要灑脫得多了。一句話,就讓離愁別緒輕了許多。
“若蘭姐姐,你怎么哭了?”江若蘭恨不得撲上去把她的嘴堵住。天殺的蘇暮雪,一上車就見淚眼模糊的江若蘭,居然脫口就叫了出來。
簫遠輕輕一躍,翻身上馬,雙拳一抱:“各位,簫遠就此別過?!?
“出發!”蘇無為一聲令下,簫遠一馬當先,撒開四蹄跑到前面。兩名短衣打扮的年輕人跟在他身后,策馬揚鞭,氣勢一點也不比簫遠差。想來,這兩位便是他的貼身護衛了。
“駕!”馬車在簫遠的帶領下,緩緩啟動。八個精壯護衛跟著馬車小跑起來,帶起一陣輕揚的塵灰。
江若蘭掀開車簾,跟蘇暮雪一起把頭探出去,拼命揮手:“爹,娘,再見了!”
蘇以慧跟戴韻兒異口同聲地囑咐著:“蘭兒,雪兒,你們倆個要多加小心啊?!?
“雪兒,路上不許淘氣,要聽若蘭姐姐和簫大人的話啊?!?
“月兒,思琴,一定要照顧好小姐啊?!薄?
一字一叮嚀,一句一情深。江若蘭緊盯著那幾位至親至愛的人站在原地,揮著手目送著馬車。一直走出很遠很遠,都還能看見他們逐漸變小變模糊的身影。一顆心,早已淚海泛濫。
爹,娘,你們好好保重,若蘭會想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