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者,仗劍而立,全神貫注。
觀者,伸頸屏息,萬分激動。
石質絞鏈的粗獷獨奏於深坑,濺滿血腥的黑石門**著掀起了那通往最後的帷幕。
戰者靜,劍刃寒。
觀者寧,息凝恐。
深邃之暗露出森然獠牙,腳步聲清澈卻是讓顫慄在鬼心。
戰者凝。
觀者驚。
聲驟停,出幽暗,化作震顫,一嬌小身影於場中傲立。
小小的身影穿著簡譜,無法分清他的性別,嬌小的身體是如此的單薄,那樣的脆弱足以被在場的任何一隻大手捏成齏粉,短小的匕首在他的手上顯得是那麼地可笑,就像是玩具般的不足輕重。
“什麼?”
“小孩子?”
......
驚訝,疑惑,震驚,害怕,各種情緒相交於鬼海的上空,凝聚成一團不可化解的烏雲,但那雲至多也只能在他們自家頭頂徘徊,卻不敢靠近那嬌小的身影一分一毫。過了不久,鬼海上空的烏雲也就消散,取而代之,尊崇,敬佩,瘋狂掀起了陣陣巨浪。
既然這嬌小能站在博望臺上,那麼他註定就是強者,因爲這個不可動搖的事實是用無數挑戰者的屍體砌積而成的。當然觀者們的震驚也不是不可理解,至少在他們的印象中歷屆的博望臺是沒出現過這麼小就列位的強者。
人死留地魂下地府,其姿卻是保持死前之態,地魂附陰氣而爲鬼,鬼萬變,魂巋然,對人雖有用,對鬼卻是無意。然鬼巋然,魂一變,則通變,但此法唯一的缺點就是消耗魂力,不僅變化時要消耗,維持更是消耗地厲害,且越是長時間的保持變化消耗的也會越多。而魂力又是保持魂的存在之根本,魂力不足,靈魂亦不可長存,更何況地府這麼殘酷的自然環境,能存活下來也是不錯了,沒有誰會大量花費魂力在這無意義的變化之上。
不同於高臺上觀者對於嬌小身材的複雜情緒,戰者僅僅是站在原地就感到了那嬌小身上壓倒性的存在感,以及壓抑到極點的久經沙場的煞氣,他雖靜立,卻如同趴臥睥睨的巨獸,靜亦是無法壓抑他之強大的本性。冰冷的瞳孔中毫無任何的光彩,戰者只瞥了眼,卻彷彿是到墜入冰窖般的寒冷,冰冷到死灰的寂然中根本無法映出任何東西,包括戰者自己在內。高傲如他手中似握卻非握的寒光如同毒牙般的致命。
緊緊地握住手中劍,戰者清晰地感覺到對於面前的他來說,這不過是場連打發時間都算不上的遊戲,而自己只不過是連只蛆蟲都比不上的東西。
“強者!”戰者下意識地吞嚥,雙手牢牢地握住劍柄,不是因爲緊張,也不是因爲無視,只是最單純的尊崇。
螻蟻的嚴陣以待卻是無法讓小小的身影有過些許在乎,冰冷的視線斜斜地看向了樓上的某個包廂。
“唉,這小子挺能耐的嗎!居然能察覺到我。”對方明顯到不看都能注意到的冰冷視線,行天一也是好奇不已,但也止步於好奇,像他那樣的東西來多少都不過是肉食而已。
“當然有能耐了!嘿嘿!”老頭陰森森的笑容打斷了行天一的興致盎然,嚇得他一個走神,把腳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那麼突然的提醒,孫霸天以爲在呼喚自己,不禁開口詢問:“大人?”
“啊,沒什麼事,繼續看比賽!”行天一沒有回頭,以平淡的聲音回答道,二郎腿再次得瑟起來。
行天一深深地理解這老東西是個無利不起早的鳥,他纔不會沒事出來跟自己高談闊論一下鬼生的感慨。“老頭,你又出來幹什麼,難道你個老不正經的對這麼個小屁孩感性趣?”
“當然是爲你而來!”
糊塗人不明白就是福,但作爲聰明人的行天一差點一個趄趔摔在地上,僵硬地笑著抹了抹額頭道:“唉...你那麼好心?”聲音也是假的不得了。
“真沒良心啊!虧還我打算告訴你那小傢伙是個變異魂呢,唉,傷心了!”隨著老頭的嘆息,一個清晰的不屬於行天一自己的憂傷擅自在腦中擴散了開來。
變異魂三個字在行天一耳中震顫,臉色鉅變,翹起的二郎腿再次華麗地砸在地上。再次襲來的熟悉震動,孫霸天渾身一顫擡起眉梢,果然還是如出一轍的一幕,只不過這次的聲音似乎更加的劇烈了那麼一點。
(大人這麼激烈的示意,問還是不問,假如是真的,我沒問那不就完蛋了,假如不是真的,我問了不也完蛋了嗎。怎麼兩邊都是死啊!)孫霸天快哭了,這到底要怎麼做纔好。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行天一靠在椅背上,懶散道:“霸天啊!你認識深坑裡的小傢伙嗎?”
被突然溫柔地點名,孫霸天從頭到腳好好地蘇爽了一遍趕緊回道:“大人恕罪,小人不知,不過...”
“不過什麼?”
“回大人,考慮到博望樓勢力龐大,這位強者很可能是雪藏或是臨時募集的?!崩侠蠈崒嵉氐莱隽俗约旱南敕?,他實在是沒看到過,以他街頭一霸的情報網來說,這號鬼根本就是突然冒出來的,那麼明顯的身體特徵不可能沒有些許的印象。
行天一微微點頭,算是做了迴應,便不再搭理??吹娇又械男砘镆恢倍⒅约海难e一毛不由火大,挑釁地對他笑了笑,就自顧自找老頭談情說愛去了?;鸺被鹆堑罔嵉侥X子裡,劈頭蓋臉地就問:“老頭,你給我說清楚,你以前不是說只要他們察覺到我,就會不顧一切地殺我嗎,爲什麼他那麼冷靜!”
“少見多怪,我以前說的不過是那些三魂七魄缺得比較極端的傢伙而已。相比於常人而言,這小傢伙的地魂只是略有不全而已,所以纔會對你好奇,不至於到喪失理智的程度。想必他現在也很疑惑爲什麼就對你會有這種衝動呢,當然,這衝動是想殺你還是會怎麼的,我就不清楚了,小子,你自求多福吧!”說完沒心沒肺的發言後老人又擅自從腦海中消失了。
想要挽留也是來之不及,回過神,對上他冰冷的視線,行天一不禁有些發憷。
觀者有眼卻是無珠只能爲他的外表所震撼,而無法看到小小身影的冰冷雙眸。
戰者無眼卻是有珠,他的眼中倒映著單薄到令人窒息的嬌小,清晰地看到了小小身影眼中無法映出任何東西的死灰。但戰者沒有在意,沒有無意義地羞怒,更沒有裝腔作勢的憤怒,因爲這就是一個強者獨有的權利。更何況戰者的眼中映照的他只不過是只隨便動手就可以置自己於死地的兇殘獵物而已,而自己也只是一個即使不要自己的性命地也要殺它的獵人。
獵人深藏與叢,獵物張揚在地。
獵人收縮著自己的氣息,把自己的存在完全地融入於四周,不讓獵物有些許的察覺。獵人控制著自己的動作,踩著無聲的舞步竭力地拉近著致命的距離。
一步又一步幾乎以扼殺自己存在的接近著,獵人如鷹的目光卻是捕捉到了獵物眼中一絲不對於自己的情緒波動,“殺!”手中的屠刀出,對準獵物的脖子亮出了嗜血的刀刃。
戰者動的是實在是太過突然,觀者根本就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依舊沉浸在對小小身影的震驚中。
獵人的注意力牢牢地集中在獵物身上,全身的力量統統地壓制在劍刃之中,劍勢融境,獵物沒有察覺,四周依舊靜悄悄,但獵人清楚地知道一切纔剛剛開始。
獵物似乎是感覺到什麼慢慢地轉過神來,眼神卻是依舊,它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殺勢卻是沒有些許動搖。
小小身影眼中冰冷的死灰如驚鴻般讓戰者心中一顫,他甚至有種錯覺這個冰冷是屬於自己的,瞬間閃過不好的預感,卻又被牢牢地壓制住了!現在劍勢已成,這唯一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更何況這是凝聚了自己所有的至強的的必殺之劍,就單單隻爲了這一劍,戰者也不能退縮。這一劍左右著是自己的強者之路,成就是能,敗就是無。容心於劍,以身化劍,以劍爲身,一劍之下,皆是亡魂。
可也就是在這絕對無法逃脫的必殺之劍下,獵物竟生生地從獵人的眼前消失,然後一道銀光在獵人的眼角劃過,忽然時間的流逝有如定格般的緩慢,獵人周圍的景色慢慢地向後退著,而眼前卻是有一具無頭屍體緩緩倒下,手中的長劍依然保持著那驚豔的姿勢。
“強者!”戰者終於意識到自己輸了,可他卻不後悔,也不怨恨,朦朧 的意識中他留下一聲佩服,帶著滿足的微笑,落在黃沙之上。戰者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最強一擊體會到了強者之真。雖然他落得的結果依舊只能站著牢籠的巔峰,至於原因就僅僅是因爲他沒有突破牢籠的氣量。
小小的身影忽然出現,靜靜地站在屍體旁,他並沒有去看倒在地上的螻蟻,冰冷的刀刃反轉收入袖中,轉過頭再次看向那個令自己好奇的角落,可那個房間已是鬼去樓空,低下小小的頭抱著不可釋懷的詭異慢慢地轉回了黑暗。
熱烈的掌聲再次響起,不爲死者,只爲強者。
時間稍稍回溯下
就在戰者揮劍動身的時候,行天一卻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而孫霸天卻是不明白大人是個什麼主意,明明比賽還沒有結束,明明纔剛剛開始那麼驚人的殺招,“大人,比賽還...”
“已經結束了,他死了!”行天一沒說他是誰,只是可惜地搖了搖頭,然後走出了房間。
“他是誰?”孫霸天有點莫名其妙,看了看緊張的賽場,又看了看行天一離去的背影,明明都活著,卻是說他死了,不管他怎麼想也是不明白大人的用意,戀戀不捨地再是瞅了一眼,也只能老老實實地跟了出去,既然大人說他死了,那他就是死了,管他是誰!
就在孫霸天前腳跨出,戰者的頭就掉落在了地上,只可惜沒有誰能反應過來就是了。
行天一走出了所謂的博望樓,看著設計如此奇葩的進出口,心中只是無語,平地上開個四四方方的口子,裡面再是架上石梯,而下面還都是一羣死鬼。
“大人,請等等我!”孫霸天氣喘吁吁地從博望樓中跑了出來,卻是看到行天一一臉的奇異,心中卻是不明,(難道臉上長花了嗎?)
“還有什麼其他好玩的地方嗎?”行天一忽然轉過頭,看著遠處問道。
這意思是什麼,對這博望樓是滿意呢,還是不滿意呢,孫霸天不大清楚,看樣子還是拿出殺手鐗保險一點。這麼好的地方要是還不滿意,那隻能去一個絕對感興趣的地方了。
“大人,有一處叫羣芳樓的地方甚是不錯,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孫霸天低著頭,恭敬地說出了充滿信心的必勝之地。
嘴角揚起,輕語道:“羣芳嗎?呵呵!去看看也是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