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便到了八月初。
夏云舒一日一日的守著病情沒有一絲緩轉跡象的汪珮,心情焦躁,沒底。
偏偏在這時,一些個討人嫌的人還排著隊的往她眼前湊,而且還都挑在了同一天。
先是一身貴婦裝扮,走進病房都舍不得摘下她眼前那副墨鏡的余素華。
余素華進來,望了眼病床上不省人事的汪珮,伸出兩根手指從后招了招。
于是司機便抱著一捧百合花走了進來,放到了病床一側的桌子上,退了出去。
余素華伸手虛撫了撫那把鮮花,抬起眼皮一角看夏云舒,聲音清閑說,“我給你爸打算在你的訂婚宴后,便帶著夏陽和夏朵出國旅游。汪姨好歹也為夏家工作了多年,我想著在去旅游之前,怎么也要到醫院探望汪姨一番才好。”
夏云舒只看著汪珮,“人你也探望過了,可以走了。”
余素華就笑了下,非但沒走,反而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夏云舒眉頭皺著,偏頭盯余素華,視線寒涼。
“云舒,我勸你也看開些。汪姨年紀大了,抵抗力自然比不得年輕的時候,難免染上這樣那樣的病根。不僅是汪姨,等我們老了,也都這樣。所以你要接受現實。”余素華說。
“我要接受什么現實?”夏云舒聲音冰冷。
余素華看著夏云舒,嘴角勾著,挑挑眉毛說,“云舒,我說這些你別不愛聽,也別覺得我是在詛咒汪姨,而是……我們每個人從出生開始,都在通向那個絕對的目的地。那個絕對的目的地叫做死亡……”
“所以呢?”夏云舒輕咬牙。
余素華瞇眼,視線掃過病床上消無聲息躺著的汪珮,“雖然你從來沒有承認過我,但從法律層面來講,我也算是你的母親。我現在不過是在提醒你,提前給你打預防針,免得最后等來的結果你承受不住而已。“
“我的母親只有一個,而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余素華,我現在沒有心情,也沒有精力跟你打太極,玩文字游戲,你最好現在就離開,否則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會做出些什么來!”夏云舒寒聲道。
余素華眼角眨過一抹冷,望向夏云舒,“我可是好心過來看汪姨,看你的,你就這個態度對我?我可真是有點傷心呢。”
“滾!”夏云舒狠厲盯著她,道。
余素華臉猛地一沉,陰哂看著夏云舒,“夏云舒,你自己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像個十八歲的女孩兒,根本就是個潑婦!”
“我不介意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潑婦是什么樣子!”
夏云舒豁然站起,走到床頭柜前,一把抓起柜子上的百合花,另一只手亦用力揪住余素華的衣領往上拽。
“啊……“
余素華哪料到夏云舒反應會突然變得如此激進,又驚又嚇,只覺得此刻夏云舒抓著她衣領的手“力大無窮”!
夏云舒青著臉,拖著余素華朝病房門口走。
“啊,啊……”余素華驚慌失措,被夏云舒拖著走,更是亂得站都站不穩,“夏云舒,夏云舒你放肆,你怎么敢,你怎么能這對我,夏,夏云舒,你放開我,我命令你立刻放開我,啊……”
夏云舒當真放開她了,只不過余素華是被她拽推出了病房門。
這一下,余素華的墨鏡也被甩到了地上。
余素華身形不穩,踉蹌的往后退,直退到護欄處,才慌張的抓住欄桿穩住身體,大喘著氣,惶恐的看著夏云舒,這回倒是一個命令的字眼都沒敢說出口。
夏云舒盯著余素華的雙瞳冷得掉渣,鐵青的小臉緊繃,在余素華怯怕的注視下,猛然幾乎跨到她跟前,將手里的百合花用力塞砸到身上,狠聲道,“余素華,你以為我奶死了,你們就好過了么?我告訴你,如果我奶有個三長兩短,你,夏鎮候,你們整個夏家,就是我夏云舒的仇人,你們誰都別想有舒坦日子過!所以,如果我是你,就趕緊回去燒香拜佛,祈禱我奶平安無事,否則……”
余素華直打寒噤,恐懼的盯著夏云舒陰狠的臉,“夏云舒,你,你瘋了!”
“我瘋,也是被你們逼的!”
夏云舒凌厲扔下這句話,轉身便要回病房。
不想轉身的瞬間,眼角余光不經意掃到走廊一端不知道站了多久的男人。
夏云舒輕瞇眼,抿緊嘴唇,什么都沒說,大步走進了病房。
余素華今兒可是被嚇得不輕,哆哆嗦嗦站直,喘了好半天的天都沒喘勻。
“夏夫人沒事吧?“
低沉的男聲從一側傳來。
余素華微怔,捂著心口慢慢抬頭去看。
男人的臉落進眼簾的一刻,余素華倏地站直,盯著男人憤懣道,“徐先生,你剛都看到了吧?我好心來醫院探病,她不領情也就罷了,還把我從病房用那么粗魯的方式給攆出來了!這我也可以不計較,我理解她!可是她后來竟然威脅我,說如果汪姨有個好歹,就要把這筆賬記在我和鎮候身上,憑什么?汪姨生病是我跟鎮候過給她的么?她憑什么不讓我們有好日子過?我看她是真的瘋了……”
“夏夫人,請注意你的措辭!”
徐長洋眉一擰,厲聲道。
余素華心尖一顫,惶然看著徐長洋。
徐長洋面容冷峻,一絲平日的溫潤也不見,“既然夏夏不歡迎夏夫人你,那么夏夫人請回吧!”
徐長洋說完,便沉著一張俊臉,也走進了病房。
余素華眼睜睜看著徐長洋進去,又緩了許久,才閉眼深呼吸兩口,撿起地上的墨鏡,灰溜溜的走了。
……
徐長洋走進病房,夏云舒的情緒仿佛已經穩定了下來,她如常看了眼徐長洋,說,“醫生打算什么時候給我奶做手術?我奶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意識,這種情況正常么?”
徐長洋看著夏云舒,心頭的不穩叫他眼眸里的神色有些深濃.
夏云舒自己興許沒有察覺,也興許她自己察覺到了,但她管不著。
她的脾氣在最近幾天總是呈現出一種大起大落的現象,像是分裂癥般,前一秒暴躁易怒,后一秒便好似什么都沒發生過般,安靜平和。
“……我去問醫生。”徐長洋說。
夏云舒點頭,“辛苦你了。”
徐長洋盯著她,“夏夏,我們馬上就要訂婚了,我是你的未婚夫,所以,你不用對我這么客氣。”
夏云舒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就把視線轉開了。
徐長洋握了握手心,“我去找醫生。”
“嗯。”
徐長洋輕吸氣,離開病房,去了醫生辦公室。
……
徐長洋離開病房不到十分鐘,下一位不速之客便來了。
夏云舒擰眉盯了她一眼,“如果你是來探病的,那么不用了。如果你是來找茬的,我現在沒工夫搭理你,好走不送!”
來人看著夏云舒,還帶著稚氣的臉龐掛著幾縷若有似無諷笑和掩飾都掩飾不了的快意,她將雙手往身后一背,勾起嘴角道,“表姐,你誤會了,我怎么會在你視若至親危在旦夕的情況下這么沒有眼力見的來找你茬呢?我當然是來探病的。”
”無論是我還是我奶,跟你們都不是可以彼此擔心探望的關系,你根本就不該來!“夏云舒皺眉,有些厭煩道。
她現在是真的不想搭理這一堆的煩人!
她看到她們這些人的臉,胸腔便無法自已的燃起怒火,這讓她分分鐘生出想把她們都撕碎的沖動!
“表姐你怎么能這么說呢?我們是表姐妹,你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啊。”趙菡蕾望著夏云舒,笑意壓都壓不住。
看到她煩躁,憤怒,無力,痛苦,她就控制不住的高興,打心眼里覺得高興!
夏云舒雙瞳猝燃起兩簇火苗,死死凝著趙菡蕾,聲音壓制,隱忍著,“趙菡蕾,你走吧,現在就走,趕緊走。”
趙菡蕾歪歪頭,背著手反是朝夏云舒走近,站在夏云舒跟前,低頭看著她,“表姐,你知道么?我之前挺嫉妒你的。因為我以為徐先生喜歡你,他那么寵你讓我很羨慕,很向往。可是后來當我知道,徐先生有一個深愛了十幾年的青梅竹馬時,我突然就不嫉妒了。相反的,我同情你!真的表姐,我同情你!因為你,只是徐先生求而不得,退而其次的選擇!他心里的那個人,是誰的都不可以代替,而你,是誰都可以!你說,你可憐么?”
夏云舒冷迎上她的目光,“我最后說一次,趕緊走!”
“我要是不走呢?”趙菡蕾得意的沖夏云舒眨眨眼,“我要是不走,表姐會怎么樣?”
夏云舒盯著她,“真的不走是么?”
趙菡蕾噘起嘴,慢悠悠搖頭。
“好,很好!”
夏云舒起身,朝洗手間的走了去。
趙菡蕾微怔,不解的看著夏云舒的背影。
約一分鐘,夏云舒從洗手間走了出來,而她的手里,多了一只裝了半盆水的水盆。
“……”趙菡蕾睜大眼,莫名的不安,“表姐,你,你要干什么?”
夏云舒不說話,端著盆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趙菡蕾瞄了眼她手里的盆,其實她已經察覺到夏云舒的意圖,也能在夏云舒靠近她之前離開。
但趙菡蕾偏生是不進棺材不落淚的主兒,梗著脖子站在原地,瞪大眼盯著夏云舒,“夏云舒,你別想嚇唬我,你敢……”
嘩——
趙菡蕾話還沒說完,迎面登時迎來一股強烈的阻力,緊跟著,便是一陣的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