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舒和常曼同時往后看去,當(dāng)看到凌步而來的徐長洋時,兩人心中亦都浮現(xiàn)一抹安然。
夏云舒的安然,純碎是因?yàn)樾扉L洋這個人。
而常曼的安然,是因?yàn)橥蝗挥辛说讱猓倸w兒子在呢,還怕人繼續(xù)跟她搶兒媳婦么?
常曼喜上眉梢,但同時,眼睛里又暈著縷縷赧顏,說,“長洋,你來了。”
徐長洋看了看常曼,神色暈著一絲捉摸不透,淡聲應(yīng),“嗯。”
常曼抽動嘴角笑。
夏云舒面頰清柔,兩腮微微飄著抹粉紅,盯著徐長洋的雙瞳明亮而信賴。
徐長洋走上前,便將一只手輕搭在夏云舒的肩上,溫溫淺淺望向含笑打量他的慕子栩,“慕姨。”
“嗯。”慕子栩大方應(yīng),看著徐長洋的眼睛里沒有掩飾那抹欣賞,“我人在澳大利亞都時不時聽到你在律政界的光輝戰(zhàn)績,因?yàn)楦隳赣H的關(guān)系,每每聽到,都有種與榮有焉的感覺。今天總算跟你見到,嗯,比起你父母親,果然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
常曼心頭一緊,看慕子栩。
慕子栩揚(yáng)眉盯常曼,“怎么,我夸你兒子讓你很意外?小曼,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這心,還不夠?qū)挸ā!?
話到這兒,慕子栩話鋒急轉(zhuǎn),再次看著夏云舒說,“云舒,聽慕阿姨的話,再考慮考慮,慕阿姨當(dāng)婆婆,絕對是天底下最開明最大度的婆婆。你來給我當(dāng)兒媳婦,絕對比你給小曼當(dāng)……”
“栩姐,你說話怎么變來變?nèi)サ模俊?
常曼抿唇,一會兒夸她兒子,一會兒貶她兒子,一會兒說只要她這個婆婆和長洋對云舒好她就搶不走,一會兒又盡跟她爭,她是真沒見過比她還反復(fù)無常的!
慕子栩聞言,也不辯駁,只瞇著眼睛笑。
慕子栩不說話,常曼自然也不會再說什么。
說到底,她這會兒在慕子栩面前,真覺得自己在某些方面比她不上。
慚愧這兩字,時不時便浮上心頭。
常曼在心里嘆氣,歉疚的緊緊握著夏云舒的手。
“慕先生。”
徐長洋看向慕止熙,“能否單獨(dú)一聊?”
夏云舒愣住,緊張?zhí)ь^看徐長洋。
徐長洋垂眼看夏云舒,手掌在夏云舒肩上輕拍了兩下。
……
徐長洋和慕止熙沒有離開早餐店,只是尋了個與夏云舒所在的餐位較遠(yuǎn)的位置面對坐了下來。
慕止熙清絕的面龐掛著冷硬,“徐大律師有何指教?”
“指教沒有,感謝倒有幾句。”徐長洋坦誠說。
慕止熙皺眉,清淡盯著徐長洋。
徐長洋沒有回避他的視線,周身的氣流再不似先前兩人碰面時的陰翳和敵視,氣息隨和溫潤,“夏夏在俞市的幾年,是你一直陪在她身邊,照顧她,關(guān)心她,如果不是你,我想象不到夏夏如今會是什么模樣。慕止熙,夏夏有你這樣的知己、好友、親人,是夏夏的幸運(yùn),也是我的幸運(yùn)。“
“你現(xiàn)在是以勝利者的身份在向我發(fā)表獲獎感言么?”慕止熙冷呲,“虛偽!”
徐長洋輕卷薄唇,微微攤手說,“如果你非要這么認(rèn)為,那么無論我怎么說,說得再真摯,你也不會相信。”
“少說得這么理直氣壯,坦蕩道義!如果現(xiàn)在我跟你身份對換,我也可以對你說同樣的話!”慕止熙凌厲盯著徐長洋,“徐長洋,我跟你不是朋友,是情敵!我告訴你,只要你敢對云舒不好,我慕止熙就是不要命,也要把云舒搶走!”
徐長洋眼眸滑過一抹沉,定定盯著慕止熙看了半響,輕啟薄唇道,“我不會給你這個機(jī)會的!”
“最好是!”
慕止熙狠硬扔下這句話,便豁然起身,闊步朝夏云舒等人的方向走去。
徐長洋半瞇眸,站起身,偏頭朝夏云舒的方向看,卻正好看到慕止熙拉著慕子栩大步朝外走的場景。
徐長洋抿了口薄唇,清眸轉(zhuǎn)向夏云舒。
夏云舒扭著身,神色凌亂焦急不舍,看著慕止熙離開的背影。
徐長洋握了下拳頭,抬步走了過去。
“長洋,你陪著云舒。”
常曼說。
徐長洋頷首。
常曼起身,快步追慕子栩去了。
徐長洋看著常曼追出餐廳,方收回眸光,輕然凝向夏云舒。
夏云舒眼角閃著淚光,貝齒幾分用力咬著下唇,雙手緊緊揪著她大腿上的裙子,極力忍著沒哭。
徐長洋心尖戳了下,上前一步,探臂攬住夏云舒的頭,讓她靠著他的腹部,“所有的離別,只要有心,總會有再見的一天。”
夏云舒落下淚來,把所有的哽咽都壓在喉嚨里,“慕止熙,我一定會幸福的。你也要……”
“會的。”
……
“栩姐。”
常曼追出來時,慕子栩正要上車。
聽到常曼的聲音,慕子栩拍了拍兒子的肩,回身看著小跑著朝她來的常曼,勾起嘴角道,“不是怕我跟你搶兒媳婦么?現(xiàn)在追出來干什么?”
常曼臉一熱,苦笑說,“栩姐,你就別臊我了。比灑脫,我一向比不上你。”
“我說那些話可不是為了臊你,而是心里頭真的不舒坦!”慕子栩笑笑,“小曼,云舒是個好孩子,我跟慕慕都是真心喜歡云舒。在來潼市時,我也聽慕慕說了許多云舒的事,云舒這孩子小小年紀(jì)就經(jīng)歷了這么多波折和苦難,讓人心疼。”
常曼點(diǎn)頭,“栩姐,從第一次見云舒開始,我就喜歡她。云舒所經(jīng)歷的這些,我也同樣很心疼她。以后,我會把云舒當(dāng)成我自己的親生女兒對待,決不讓她受一點(diǎn)委屈。”
“你啊,就不是苛刻難處的婆婆!”慕子栩拉起常曼的手,眼眸里流露出一絲凝重,“小曼,幫我……”
“別說了栩姐,我會的。”常曼鄭重道。
慕子栩喉嚨顫了下,深呼吸一口,放開常曼的手,“我走了。保重。”
常曼盯著慕子栩,眼睛紅了圈,“有空,我去澳大利亞看你。”
“等你有了孫子,你哪有那么空?不過,我等著。”慕子栩說完,對常曼笑了下,轉(zhuǎn)身坐進(jìn)了車?yán)铩?
常曼看著慕子栩,在心里沉沉嘆息。
這個世上,總是有那么多的無奈和無能為力,即便強(qiáng)悍如慕子栩,也做不到獨(dú)善其身。
……
車子已經(jīng)駛出早餐店前好長一段距離。
慕子栩看了眼,依舊不舍將雙眼從后視鏡移開的慕止熙,一抹嘆息滑到嘴邊,又被她強(qiáng)自壓了回去。
慕子栩強(qiáng)忍著沒有在這時開口。
慕止熙的聲音卻靜靜沉沉的響起,“這里是您的故鄉(xiāng),但對我來說,它很陌生。可我卻把我心里最珍貴的部分,留在了這里。”
慕子栩眼角猝不及防狠狠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她把頭微微轉(zhuǎn)到另一邊,輕張著唇,慢慢吸氣。
“媽,這里也有你很寶貴,眷念不舍的部分吧,你可以明白我的心情,是么?”慕止熙說。
眼淚還是滾擲了下來。
慕子栩雙手握著方向盤,幾乎不能開車。
慕止熙轉(zhuǎn)過頭看慕子栩。
慕子栩那張總是瀟灑不羈的臉,此刻淌滿淚水。
慕止熙心尖揪疼。
他想。
跟他一樣,他那個所謂的哥哥,也是慕子栩的軟肋。輕易便能叫她,軟弱至此!
……
趙家。
“媽……媽……”
柳玬正在樓下客廳喝茶,趙菲菲心急火燎的聲音猛地從二樓炸了下來,驚得柳玬險些摔了手里的茶杯。
不悅的擰眉,柳玬抬頭看噔噔噔從樓梯跑下來的趙菲菲,“怎么你也跟蕾蕾一樣,毛毛躁躁的了?”
“媽……媽,您看!”
趙菲菲沖過來,手劇烈發(fā)著抖,將她剛從書房打印出來的文書遞到柳玬面前。
“什么東西?”柳玬看她。
“您看啦!”趙菲菲從柳玬手里拿過茶杯,將文件塞進(jìn)柳玬手里。
柳玬眉頭擰得更緊,垂眼看手里的東西。
開頭顯眼的幾個大字——離婚協(xié)議書!
柳玬眉狠顫,背脊坐直,瞠目看下去。
趙菲菲放下茶杯,坐在柳玬身邊,整個人控制不住的顫抖。
“喂不熟的白眼狼!”
末了,柳玬猛地將手里的文件扔了出去,怒斥道。
趙菲菲看著柳玬,面上有怒有很也有恥辱,牙根打著顫說,“我死都沒有想到,胡偉學(xué)竟然有種跟我提離婚?他是個什么東西,有什么資格跟我提離婚?!這么多年,要不是我們趙家養(yǎng)著他,就他那窩囊廢的樣子,早在大街上要飯了!就這么一個人,他跟我提離婚?他提離婚?!!”
“媽媽,爸爸要跟您離婚?”
趙菡蕾震驚的桑穎從二樓拂下。
趙菲菲捏緊拳頭,低咒,“胡偉學(xué)就是一個孬種!狗都比他有用!”
“我爸他瘋了么?”趙菡蕾叫道,“要是跟您離婚,我看他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他怎么想的?”
“不,他餓不死!”
柳玬猛地抓住趙菲菲的手,咬牙道。
趙菲菲和趙菡蕾看向柳玬。
柳玬蒼老的面龐抽抖,抓著趙菲菲手的手越來越緊,緊到疼得趙菲菲都想把手抽出來,“媽……”
“他今早問我要錢租房子,我給他了!”柳玬道。
趙菲菲臉發(fā)白,“媽,租房子而已,您,您應(yīng)該沒給他多少吧?”
“八十萬!”柳玬道。
“什么?”趙菲菲大驚,“媽,您糊涂了,租房子而已,您給他八十萬?”
柳玬太陽穴兩邊突突直跳,雙眼充紅,一張臉透著不正常的蠟黃,“你,你以為現(xiàn)在租房子很便宜?他跟我說他租的房子是富人區(qū),別墅!如果我們趙家再翻不了身了,我們還有蕾蕾可以指望,若是蕾蕾能在里面認(rèn)識一兩個有錢人,以后咱們也不愁了!誰知道,誰知道這個畜生竟然坑我!”
最后“坑我”兩字,柳玬是吼出聲的,吼完就雙眼翻白,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