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薰羽以為,她一直在期待易千率說“張薰羽,你自由了”的這一天。期待離開易千率,最好最后能從易千率手里分的一部分利益。
但當易千率真正這樣說了的時候,張薰羽卻發現自己連去易千率家和易千率談離婚的勇氣都沒有。
各個部門交上來的工作報表從眼前一頁頁翻過,張薰羽卻沒有真正看進去多少,撐著額頭無力的笑了一下,張薰羽深深的呼吸了兩次正要提高專注度把報表再看一遍,就聽見首席辦公室的門被扣響。
速度適中的三聲。
“進來。”張薰羽拿了另一個部門的報表翻了兩頁,沒有抬頭的隨口說了一聲。
進來的不出所料是裴然。
“首席,這是盛世就我們的合作案提出的修改意見。”
修改意見?
張薰羽伸手把裴然手里的那份文件接過來:“盛世不是已經簽了合同了?怎么現在又提出修改意見?未免太遲了。”
裴然聳了聳肩表示他也不明就里。
張薰羽打開文件,很薄只有兩三張紙。草草的翻了幾頁,前面的內容都是在原來合同的基礎上就細則做出的一點小修改,讓盛世在此次合作案中有更大的參與權,于利益方面張氏并沒有很大的損失。易千率當時會議時幫自己解圍,沒有任何遲疑的簽了合同甚至把張氏能得到的款項提高了百分之二十五。盛世在這一次合作中基本是沒有盈利的,張薰羽于心也有愧,這些無礙大局的小修改當然是沒有任何異議的全部接受。
只是……易千率什么時候這么無聊了?僅僅是這些無關緊要的修改的話,根本就沒有必要特地做一份文件出來讓她同意。這份文件通過與否對于整個合作案而言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張薰羽神色淡淡的翻到最后一頁,目光落在最后一個段落上時臉色驟然起了變化。
在甲方公司與乙方公司合作期間,為保證合作的順暢,在合作案需異地考察談判時,甲方公司代表人(張氏首席張薰羽)和乙方公司代表人(盛世總裁易千率)應一同出行。當合作需要時,若一方代表人因其他事務出差,另一方代表人為保證合作在緊要關頭不出差錯需和出差的代表人保持密切聯系。
這是什么鬼修改意見!根本就沒有道理可言吧,即便是合作關系,但哪有把合作雙方的代表人捆綁到這個程度的?
這個合作案并不復雜,以盛世和張氏的能力無論哪一方在遇到差錯時都能很好的解決,易千率這一條修改意見擺明了是為了有把她綁在身邊的正當理由。
這個男人,昨天還說她自由了,今天卻又擺出這樣一堆東西來制約她。
皺了皺眉把文件甩到辦公桌上,張薰羽伸手用辦公室里的電話撥了易千率的號碼。
在按下撥出鍵的時候張薰羽怔了一下,沒想到自己對于這個號碼已經這樣爛熟于心了。
大概有什么事情在處理,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易千率接起。
“喂,你好。”易千率的聲音
溫和收禮,像是與張薰羽并不相熟一般。
“易千率,你開出的修改意見里的最后一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同出行?什么叫保持密切聯系?”
“字面上的意思而已,我以為寫的很明白了,怎么?張首席似乎是誤會了什么。”易千率的聲音依舊溫吞淡泊,和昨天的陰沉判若兩人,“這次的合作案雖然并不復雜,但由盛世和張氏合作,就規模和意義而言在A市也算是空前了。盛世行事向來嚴謹,不希望由于溝通的問題影響到合作案的進行,所以我的秘書才替我擬了這一條修改意見。”
……僅僅是,因為不希望由于溝通不夠影響合作案嗎?修改意見也不是易千率提出來的嗎?
所以易千率是真的沒有再把她綁在身邊的意圖,真的要讓自己自由?
這種會錯意的感覺真是有些……失落。
“易總裁,我們各自管理著一整個家族企業,恐怕沒有足夠的空閑時間一起出差保持密切聯系。最后一條是不是要適當的作出修改?”哪怕易千率并沒有任何要把她綁在身邊的意圖,張薰羽現在對于和易千率保持過于密切的交往也有些排斥。
“我認為這條修改意見很好,沒有改動的必要,盛世在這次合作中已經做了足夠多的讓步,我不認為盛世有必要繼續做出讓步,不論是從盛世的利益考慮還是團隊的積極性考慮。當然,如果張氏執意不愿意加深和盛世的溝通的話,我想盛世應當要考慮換一個更加愿意為合作案和大局考慮的合作方了。”易千率的語氣冷漠不帶一絲私人情緒。
易千率這又是在威脅她了?
合同規定的違約金是百分之二十五,但在這筆合作中,張氏本來能夠獲利的豈止這百分之二十五的違約金?
易千率看準了她不愿意放棄和盛世的合作,不論是為了合作能夠帶來的利潤,還是和盛世合作為張氏帶來的長遠利益。
“……我同意修改意見就是了。”張薰羽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有些不情不愿。
其實……她也沒有那么排斥,排斥到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和易千率一起吧?
“嗯,那麻煩張首席把文件簽名蓋章之后盡快送到盛世。”易千率依舊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像在處理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公務,雖然事實的確如此。
“另外,三天后我因為公事需要去香港一趟,按照張首席剛才已經同意的修改意見,希望張首席能夠陪同。”不待張薰羽回答,又很快的說了一句,“事情就這樣談定了,我還有例行晨會要開,先掛斷了。”
張薰羽張了張嘴,一個完整的音節都還沒有出口,就已經被掛斷了電話。
……
獨裁霸道慣了的男人。
張薰羽腹誹著抬起頭,撞入眼底的是裴然戲謔含笑的神情。
裴然剛才沒有出去?
想起剛才和易千率的對話,張薰羽的臉上燙了一下:“你還在這里做什么?聽上司打電話是你的工作職責?”
裴然
聳了聳肩,一臉無辜:“首席沒有讓我出去,我還以為首席是有意要讓我聽首席和您丈夫的對話,好讓我熟悉首席丈夫的修改意見更好的協助首席和盛世的合作。”
……
張薰羽笑了一聲:“裴助理真是盡責,我不對裴助理委以重任真是對不起裴助理的盡忠職守。”鋼筆的筆帽敲了敲一旁足足有一臂多高的文件,“午休之前,把這些文件全部處理完,再做一份相關的工作報告給我過目。”
裴然那張桃花臉的調笑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幽怨的哀嚎了一聲:“首席……”
“處理不完,加班一個月,扣工資。”張薰羽懶得再看裴然,低下頭目光重新回到文件上,冷冷淡淡的說了對裴然最有效力的一句話。
加班意味著沒時間去撩他的小女朋友們了,扣工資意味著更多。
裴然迅速的摞起辦公桌上的文件低頭出了總裁辦公室。
開玩笑,他還想繼續好好的活著花天酒地的活著去見他的女朋友們好么?
裴然迅速利落的動作讓張薰羽眼里不禁帶上幾分笑意,低頭看見桌邊印了盛世修改意見的文件,眼里的笑意又慢慢的消散下去。
輕不可聞的嘆了一聲,今天的工作還沒怎么處理就已經有些倦怠的合眼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盛世,24層的茶水間。
易千率手里端著一杯熱咖啡倚在窗邊看著下面的車流,時不時的抿一口。
“總裁。”溫軟的女聲。
易千率抬了抬眼,示意薄梔繼續說。
“需要宣布散會嗎?還是繼續開會?”
“繼續吧。”易千率隨手把咖啡擱在窗臺上,轉身出了茶水間。
薄梔亦步亦趨的跟在易千率背后,眼里慢慢的帶上幾絲悲哀,被很好的掩藏在一向沉靜如水的表情里。
剛剛例行晨會進行到一半,忽然就有手機響起的聲音。
原本還在發言的某部門經理頓時噤聲,靜寂的會議室里手機響起的聲音突兀非常。
所有人都或揣測或幸災樂禍是哪個倒霉鬼居然在例行晨會的時候忘了把手機調到靜音,薄梔的眼里交錯了明了和錯愕兩種情緒。
明了的是鈴聲是易千率的私人手機的鈴聲,錯愕的是易千率居然在開會的時候帶著私人手機。
當看到易千率在舀出手機掃了一眼屏幕后迅速站起來大步出了會議室時,薄梔眼里的最后一絲錯愕也消失了。
能讓一向以工作為先的易千率在例行晨會上因為一個電話就離開的人,只有可能是那個人。
薄梔曾經以為易千率是不會愛上任何人的,雖然有時也會去逢迎一些世家名媛,但始終是冷淡疏離的保留著合適的距離。她以為易千率只有對她是不同的,畢竟她是真正懂他的,只要易千率一個眼神就知道該怎樣去做。
雖然也許沒有愛,但至少有信任和工作上的默契。
但對易千率而言,真正不同于所有人的只有張薰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