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素的手從牀頭摸到手機,簡安寧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了幾下,從通話記錄裡撥出一個沒有存進電話簿裡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sorry……”
格式化的女聲。
簡安寧蹙了蹙眉,掛斷了電話。
簡安寧打了這麼多次這個電話,還是第一次出現(xiàn)關(guān)機的狀況。
躺在牀上輾轉(zhuǎn)了幾次還是睡不著,一片黑暗裡,簡安寧眼前浮凸的都是易千率揹著張薰羽從山上下來的場景,簡安寧的眼神越來越冷,再一次撥通了那個電話,但依舊是關(guān)機。
還有五天就要訂婚了,簡安寧不想在這個時候出任何的狀況。
還是明天再聯(lián)繫人吧。
簡安寧圈過牀頭空了的玻璃水杯起身,打算去樓下接杯水。
經(jīng)過書房的時候簡安寧下意識的往書房的位置看了一眼,書房的燈還亮著。
在平楚山上待了兩天一夜,積壓下來的工作應(yīng)該很多吧?
簡安寧圈著水杯,正在想要不要給易千率也倒一杯熱水,程池的聲音隔著門透出來:“總裁,已經(jīng)查出來了,這兩天進出過平楚山的應(yīng)該只有這兩個人,按照您的描述,應(yīng)該就是您和張小姐所遇到的搶匪。”
這麼快就被易千率查出來了?
簡安寧的心跳在霎時停了一拍,手指一鬆手裡的玻璃杯不受力的落到地上。
玻璃杯碎裂開來的聲音足夠讓書房裡的人聽清。
“誰在門外?進來。”易千率凜冽的聲音。
簡安寧穩(wěn)了穩(wěn)心神,飛快的蹲下身手指在玻璃碎片的邊緣蹭了一下,再站起來的時候門正好被程池打開。
“率……”簡安寧站在門外,身前是一片碎裂的玻璃渣。
易千率皺了皺眉:“還沒睡?”
“我睡不著,想去倒點水喝?!焙啺矊幚@過那堆玻璃渣走進書房,目露緊張,“率,你和張小姐在山上遇到搶匪了嗎?”
“嗯。”易千率在燈光下的臉一派清冷,顯然不願意多說搶匪的事情。
“那現(xiàn)在搶匪……查出來了嗎?”
易千率一雙眼深沉難解的看著簡安寧,直到簡安寧在那樣的目光下後背沁出了一層溼溼涼涼的汗,才轉(zhuǎn)向程池,示意程池繼續(xù)說下去。
“但到我們的人趕到搶匪的出租屋的時候,兩個搶匪已經(jīng)死了,屍體也沒有處理,大概是在挑釁,不想讓我們繼續(xù)查下去?!?
簡安寧抽緊的心微微鬆開了一些。原來那兩個搶匪已經(jīng)死了,難怪電話打不通。
易千率的瞳孔縮了縮。
搶匪的後面還有人,而且應(yīng)當是個不容小覷的人。
易千率莫名的想起七年前在孤島上的綁架案,同樣被盯爲目標的是張薰羽,而且就是在那次孤島事件之後,他和張薰羽之間的距離就愈來愈遠。
這次的幕後的指使者,和上次的綁架事件,背後的人會不會是同一個?如果沒有查出來,是不是還會對張薰羽下手?
冷白色的燈光下,易千率的一張臉上表情晦暗莫名:“給你三天時間,繼續(xù)查下去,三天後我要看到進展?!?
“是?!背坛匚⑽⒕瞎?,然
後轉(zhuǎn)身出了書房,順勢將門帶上。
書房裡只剩下了易千率和簡安寧。
“率,你的手……”因爲是在書房裡,易千率把袖子挽上去了一截,露出了繃帶的痕跡,簡安寧上前一步,手停在繃帶的上方,“繼續(xù)往下查會不會有危險?”
“不往下查就意味著會有未知的更大的風險。”易千率面色沉凝,薄脣吐出寬慰的話語“你放心,現(xiàn)在在A市,沒有人敢拿盛世怎麼樣。”
“我知道,但是我還是擔心,搶匪可以讓你受一次傷,還可以在A市無所顧忌的殺人,我……”簡安寧帶上了幾分因爲關(guān)切而生的慌張。
“我昨天晚上會受傷只是因爲一時沒有防備,你不用擔心?!币浊蕸]有任何要放棄查下去的意思。
簡安寧的眼睫斂了斂:“我知道,我只是關(guān)心則亂,但我不希望看到你被捲進這樣危險的事情,我不想看見你出現(xiàn)任何的意外。”
易千率的面色緩了緩:“不會有意外,他們不能奈我何,你寬心準備五天後我們訂婚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會出什麼意外。”
簡安寧的眼垂的很低,看著原木地板上的木紋,輕聲開口:“五天後我們就要訂婚了,可是你卻爲了其他人捲進這麼危險的事情,率,你讓我怎麼寬心訂婚呢?”
易千率微微怔了怔,沒有想到簡安寧回這樣說。
“率,對方真正的目標是張小姐是嗎?”簡安寧擡起頭,直直的望進易千率眼底,“如果對方的目標不是張小姐,你根本不會這麼緊迫的想要查明這件事情,也不會受傷?!?
如果搶匪真正的目標是他,如果張薰羽沒有受到任何性命威脅,以易千率的能力根本沒有人能傷的了他,只有在要保護張薰羽不受到任何傷害的情況下,易千率纔有可能會受傷。就算不知道,也能大概的猜出來。
易千率的目光漸漸暗下來,看了簡安寧幾秒,才淡聲開口:“你想多了,不用多想這些事情?!?
易千率沒有任何要解釋的意思,只是一句敷衍的“想多了”,然而是不是想多了彼此之間都很清楚。
簡安寧的眼裡浮出一抹輕哀:“率,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那麼關(guān)心有關(guān)張薰羽的事情呢?”
易千率沒有說話,垂下眼看著眼前辦公桌上的文件很久都沒有挪開視線。
易千率現(xiàn)在根本已經(jīng)連否認自己關(guān)心張薰羽都不想了。
簡安寧的手緊緊的攥著睡裙的裙襬,沁血的指腹在素色的裙襬上壓出幾個淡淡的血印。易千率根本不在意她,甚至連她手上的血漬都沒有發(fā)覺。
良久,簡安寧擠出一個和往常一樣的柔和的笑:“率,是我太敏感太患得患失了,沒有關(guān)係的,你想查就繼續(xù)查下去吧,我沒有關(guān)係。率,我有點困,先回房間睡了。”
簡安寧說著就舉步向書房門口走去。
“安寧?!币浊屎鋈辉诤啺矊幍纳磲峤凶∷?。
簡安寧回過頭來,易千率把一張A4紙從辦公桌上推過來,簡安寧垂頭看了一眼,紙張已經(jīng)很陳舊了,邊角微微卷起,仔細看會發(fā)現(xiàn)紙張中央有很多細小的紋路,應(yīng)當是被人撕得很碎,又找專人沿著紙張邊角的纖維把紙張重新拼織起來的,以把撕裂的痕
跡降到最輕。
簡安寧看著紙張最上方的“離婚協(xié)議書”五個大字,怔怔的說不出話來:“這是……”
這是七年前張薰羽留下的那紙離婚協(xié)議書,當初張薰羽留下這一紙離婚協(xié)議書離開中國,易千率沒有簽字直接撕碎了協(xié)議書,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碎片一直都沒有扔,直到易千率被易老爺子召去歐洲總部又回來,才找專人把這份協(xié)議書重新拼起來,現(xiàn)在這份協(xié)議書上已經(jīng)重新補上了易千率的簽名。
所有人都以爲易千率和張薰羽已經(jīng)離婚了,包括張薰羽自己,但只有簡安寧和程池這幾個人知道,易千率一直都沒有簽署離婚協(xié)議書。
“這兩天我會讓程池把協(xié)議書送去民政局,走最簡程序,訂婚前會正式和張薰羽脫開關(guān)係。”
簡安寧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從易千率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率……”簡安寧的眼裡覆上了一層薄薄的水光。
“好了,你去睡覺吧,時間不早了,我繼續(xù)處理公文?!币浊实穆曇粢矞睾偷牟豢伤甲h。
簡安寧揚起笑,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回房間休息。”
書房的門被開了又合上,簡安寧回到房間,背貼著柔軟的牀,嘴角緩慢的揚開一抹笑。
五天後易千率就要和她訂婚了,而且易千率和張薰羽不久就要斷絕在法律上依舊存在淡淡婚姻關(guān)係。
簡安寧在牀上躺了片刻,回想起剛纔書房裡易千率輕柔的話語,嘴角的笑怎麼都壓不下去。
忽然想起了什麼,簡安寧摸過手機,起身,輕手輕腳的走到陽臺上,撥通了一個號碼。
短暫的鈴聲之後,電話被接起。
“張薰羽的事情到此爲止,不需要再做這些事情了。”簡安寧壓低了聲音。
既然易千率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再繼續(xù)去做這些事情已經(jīng)沒有了很大的必要,而且,做的越多,遲早會被易千率查出來,如果被易千率把所有的事情都查出來的話……
電話那邊傳來男人嘶啞的笑聲,在深沉的夜色裡有些駭人:“你之前給那個廢物打電話,也是爲了說這個?”男人的聲音也帶著一種嘶啞,彷彿嗓子被燙傷過一樣,那種聽了讓人不自覺的皺眉的嘶啞。
“不是,但總之事情到此爲止,不需要再做下去了?!?
“安寧說不做,我當然會讓下面的人停手,只是安寧,既然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要成了,別忘了你之前答應(yīng)過的事情?!蹦腥嗽捳Z裡透著詭異。
“我不會忘的,盛世的股權(quán),我會幫你拿到。”她當然不會忘,只是她能不能“拿到”就不一定了。如果她真的成爲了易千率的妻子,就算違背了一些什麼承諾也沒有人能奈她何。
電話被掛斷,簡安寧看著眼前深濃的夜色,嘴角緩慢且冷的勾了一下。
只是,簡安寧不會知道,在她從書房出來的時候,易千率摘下了耳上的藍牙耳機,看著被合上的門,目光深沉複雜。
“易先生,兩名死者的近期通話記錄已經(jīng)查出來了,其中一位死者的手機裡,有和簡小姐的通話記錄,而且,不止一通?!?
在簡安寧沉默的時候,易千率聽見藍牙耳機裡的程池這樣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