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漢搖搖頭,又點點頭,似乎是因為內心激蕩而有些迷茫。陳半夜終于不耐煩了:“我說臭句號,你跟他在這廢話干什么?不管這里邊有什么東西,咱們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看他這樣子,像是很清楚的樣子嗎?走吧!別猜謎了!”
說著話回頭便要往城池方向走。
天游子連忙攔住:“夜哥,你先別急。你看這里的布置就應該知道,這里絕非善地,你要是就這么貿貿然往前闖,能不能進去暫且不說,就算你進去了,沒有準備,恐怕不但救不了小靜,就連咱們自己都難以自保。”
方泊雅靜雖說比誰都要著急,但她卻也知道天游子所說的不無道理,于是也出聲相勸。陳半夜此刻相當煩躁,他甩開天游子的手大聲說道:“那你說怎么辦?咱們總不能就在這等死?!”
天游子笑了笑沒做聲,卻抬手示意他留意背后。陳半夜急忙轉身看時,卻見在剛才還什么都沒有的城墻外圍忽然出現了一條黑水流淌的護城河。河面之上霧氣繚繞,隱隱約約能看到河水中有一些人影在翻滾呼號,那聲音、那表情,或是絕望、或是憤怒、或是悲傷、或是貪求。看眼前這幅景象,若是再加上一座小橋,那簡直就是陰河忘川奈何橋的翻版了。
說也奇怪,就在陳半夜心里剛剛轉過這個念頭的時候,護城河上居然憑空就出現了一座依然是白骨搭成的小橋,這座小橋與腳下的人骨小路渾然天成,結構大致相同,只是人骨路燈到這里變成了橋欄而已。
陳半夜眼珠轉了幾轉,突然笑了起來:“哈哈!他奶奶的,這還真是邪門啊!想啥有啥!難不成這里還會有賣失魂湯的大神孟婆?!”
沒想到話音剛落,一個女子的身影瞬間由模糊轉為清晰出現在了橋頭之上,彩衣長發,面容清麗,身材窈窕多姿,手里還真的就端了一只冒著熱氣香味四溢的大碗!
這下子陳半夜可真的有些傻眼了,他看著不遠處那個姿態優雅的年輕女子目瞪口呆,嘴里下意識地就嘀咕道:“有意思!原來傳說中的孟婆大神竟然是這么一位年輕漂亮的大美女啊!那這里既然有孟婆,是不是應該也有......”
話音未落,突見身邊人影一閃,陳半夜的腮幫子上‘啪’的一聲脆響,已經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這一巴掌突如其來,一下子就把他給打懵了,剩下的半截話也被打回了肚子里。
他晃晃腦袋定睛一看,打自己的居然是一向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石老漢!這一下子他可急了,一挽袖子就要撲上去動手。天游子連忙往兩個人中間一攔,沉聲喝道:“住手!”
陳半夜大怒:“臭句號!你沒看見這老東西打我啊?別攔著我!老子早就看這老東西不順眼,這次我非把他拆了不可!”
天游子一把將他推開,回過頭對石老漢沉聲問道:“石老漢,怎么回事?!”
石老漢此時臉上也有些惶恐,他帶著歉意對兩人說道:“兩位別生氣,老漢我這也是一時情急。天游子道長見多識廣,難道還沒看出有什么不對嗎?”
天游子的視線在陳半夜紅彤彤的腮幫子和小橋、孟婆之間來回游移,忽然說了一句:“你是說,這小橋、護城河,甚至還有那位孟婆,全都是夜哥想出來的?”
石老漢面色沉重,緩緩點頭:“沒錯!要是陳兄弟再這么信口亂說下去,下邊再出現的,還不知道會是什么東西呢!”
陳半夜低聲怒喝:“放屁!你以為老子是神仙啊!說什么有什么!分明是你這老東西記恨我,公報私仇!”
石老漢苦笑一聲:“唉!陳兄弟,好像一直以來你也沒得罪老漢啊!這公報私仇從哪說起呢?其實我也是剛剛想到,你們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陳半夜依舊是面色不善,虎視眈眈地望著石老漢問道:“哼!你說這是什么地方?!難道還真是......”
對于陳半夜這張破嘴,天游子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沒等他說完,馬上打斷:“石老漢,看來你是真的知道一些什么。現在我們這些人可以說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有什么事你還是說出來的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你說是不是?”
說話間還有意無意地瞟了陳半夜一眼,那意思就是說:看見這位爺了沒有?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陳半夜當然明白天游子的意思,嘴里喘著粗氣,不停地在一邊擼胳膊挽袖子,那種威脅的意味表露無遺。
石老漢苦笑著搖搖頭,很認真地看著天游子說道:“道長可聽說過‘骨墟’?”
天游子顯然非常震驚:“‘骨墟’?!你是說這里是上古傳說中,刑天頭顱所化的‘骨墟’?”
石老漢點點頭:“不錯!老漢我追尋多年,今天終于能夠在這里見到先祖神跡,雖說很有可能再也走不出去,但也算是完成了多少代族人的心愿,不管怎么說,我還是要感謝你們幫我進來!”
說完竟然沖著他們雙膝跪倒,趴在地上就要磕頭。
不管怎么說,石老漢也已經是一位五十多歲接近六十的老人了,在這種情況下,天游子和陳半夜可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跪拜,這可是折壽的事情。天游子連忙躬身伸手去拉,沒想到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突見石老漢雙目之中閃過一絲狡黠和殘冷的神色,眼前青光閃動,一柄月牙形的彎刀已經向他小腹刺來。
天游子此時避無可避,本能地手掌下拍,彎刀轉向,已經在他的大腿上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石老漢縱身而起,手中一柄彎刀上下翻飛,竟是刀刀不離要害,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勢。他身手矯健靈活,出手虎虎生風,哪里還有那種鄉村老漢木訥笨拙的樣子?幾個人一路走來,憑著天游子和陳半夜的江湖經驗,居然不知道這老頭身上什么時候藏了這么一柄要命的殺人利器!
激斗中,石老漢口中呼哨連連,一直呆立在一旁的石鎖也撲上前來,對上了滿臉錯愕的陳半夜。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本來只是初級僵尸的石鎖此時行動敏捷,竟然對陳半夜手上的摸金手甲毫不畏懼。盡管陳半夜屢下殺手,卻往往都會被他在間不容發間避過,一人一尸你來我往,竟然斗了個旗鼓相當。
天游子腿上受傷,行動間大受限制。雖說他到了這種時候也并不想對石老漢痛下殺手,但眼前情勢所迫,也只有速戰速決一途,畢竟一旁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所化的孟婆,還有許許多多隱藏在暗處未曾現身的靈體,而那個最要命的‘骨墟’主人還沒有出現!
他一邊盡力躲避,一邊緩緩后退,想要找機會抽出七星短劍進行反擊。然而石老漢動作極快,而且好像還有著頗為豐富的戰斗經驗,以天游子的武功道法,居然騰不出手來取出兵刃!
眨眼間,天游子手臂上又被劃了一刀,身上已經兩處帶傷,石老漢得勢不饒人,攻勢愈疾,下手毫不留情,看樣子就是想一刀要了他的性命。正在危急之時,身后一聲嬌斥,一縷紅線一分為二,倏地沒入了石老漢和石鎖的眉心。
一死一活一對父子身形一滯,緊接著同時跌倒在地。那石鎖倒地之后隨即一動不動,但石老漢卻痛苦地慘叫著翻滾起來。天游子和陳半夜這才有機會互相靠攏,看著地上的這對父子默默無語。
石鎖此時七竅之中一陣翻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他身體里鉆來鉆去,不大一會,一具壯碩的身體一經完全干癟,除去一張皺巴巴幾近干裂的皮,幾乎變成了一具骷髏。
石老漢同樣的也是七竅流血,裸露的皮膚下邊有無數小蟲一樣的東西在四下亂竄。向來溫婉善良的方泊雅靜此時竟然也是面色鐵青,面對石老漢的慘狀視而不見。天游子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徹底激怒了她。
天游子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一邊接受著方泊雅靜動作急促卻又極為仔細的包扎,一邊大聲問道:“石老漢,咱們本是同進同退的伙伴,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石老漢的慘呼已經變成了無力的呻吟,他一動不動地躺在白骨之中,手里居然還緊緊握著那柄月牙彎刀。他努力睜開雙眼,眼底的血絲已經變成了一條條血紅色的小蛇,在眼球周圍不停地蜿蜒游動,那樣子猙獰而又恐怖。他怨毒地盯著天游子,斷斷續續地說道:“誰跟你們是同伴?!你們來到了這里,就只能做尸魔‘骨墟’的祭品!嘿嘿嘿!不要以為這樣你們就贏了,我一死,我的靈魂就會和‘骨墟’融為一體,這里所有的靈魂都會立刻復活,到時候......到時候,你們就等著品嘗萬鬼噬心、萬尸噬體的滋味吧!哈哈哈!......哈哈哈!......等著吧!......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