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半夜有點得意,笑嘻嘻地說道:“就是嘛!陳爺是什么人?慧眼如炬啊!我說你管那臭粽子跑哪去干嘛?!就算那玩意生前是個美女,我估計現在也沒什么看頭,你啊,還是先趕緊想法子破陣吧!再這么耗下去,就算咱們受得了,那石大爺可就要掛掉了!”
方泊靜此時也終于不再緊張,也隨聲附和:“是啊是啊!張大哥,你還是......你還是趕緊破陣吧!我......我覺得很不舒服哪!”
天游子搖了搖頭,也只好暫時放下心里的疑惑,順手取下自己身后的包裹,從里邊取出三十六枚棺材釘,分出一半交到陳半夜手上,很認真地叮囑道:“夜哥,你我分成兩組,咱們從巽位出發,分別向兩邊走,找到一棵標著記號的刺槐就往離地三尺六寸的樹身上釘入一枚棺材釘,記住,以見血為度,不可太淺,也不可太深。太淺不能瀉出怨氣鎮不住地下的血尸,太深則有可能驚醒并激怒其他血尸。一旦它們破土而出,那可是個大麻煩,明白了嗎?”
這種時候陳半夜可從來不會跟天游子頂嘴,他很痛快地答應一聲,拉著方泊靜回頭便走。那石老頭猶豫了一下,也跟在陳半夜兩人身后走去。
靠著辟邪符的作用,陳半夜的工作進行得頗為順利,兩組人各司其職,很快地天游子和方泊雅靜手中的棺材釘就用完了。他倆繼續往前找到前邊的一棵刺槐,發現上邊已經釘上了一枚棺材釘,但是陳半夜等三個人卻并不在那。
天游子心里就有點不太舒服的感覺,連忙又沿原路返回到巽位,咬破指尖在三枚五帝錢上各點一下,然后刨了一個淺坑埋下。空氣中隨即傳來一陣隱約的嘶鳴,每一棵刺槐樹身上被棺材釘釘住的地方頓時血流如注,一股股黑煙隨即冒出消散。周圍的白霧也漸漸淡了下來。
天游子知道,這座‘千鬼聚靈惑神陣’算是暫時告破。然而直到此時,跟他一同出發的陳半夜等三人卻依然不見蹤影,他們到哪里去了?
這邊天游子心里嘀咕,一邊的一直默不作聲的方泊雅靜這時候卻突然拉住他的胳膊,仰起頭輕輕地說了一句:“妹妹他們進洞去了,而且好像有危險,我能感受得到。”
她秀眉微蹙,雖然天性使然她并不會表現得太過激動,但天游子依然從她那深邃如秋水的眸子之中讀到了一種深深的擔憂。她和方泊靜本身就是孿生姐妹,心意相通,加上都身具蠱靈之力,所以就算是兩個人并不在一起,卻也能夠在一定范圍內清晰地感知到對方的處境和心情。她低下頭,又輕輕地補充了一句:“張大哥,咱們怎么辦?妹妹她......她好像挺害怕,而且好像還很憤怒。”
在天游子心目當中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女漢子而且無法無天的方泊靜居然也會害怕,而且這種情緒還能影響到遠處的姐姐,那就可以想見此時那三個人的處境必定不太美妙。不過她所說的那種憤怒的情緒又是因何而來?難道說在這種情況之下,陳半夜那家伙還能再亂開玩笑惹她生氣?
天游子并不是那種優柔寡斷膽小怕事的主,且不說身邊有方泊雅靜那幽怨的、難以抗拒的眼神,就算沒有其他人,這種情況下他也絕對不可能再轉身離開——陳半夜在里邊呢!他甚至一直相信,雖說這幾年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陳半夜遇到危險和難題之后,他出面來解救、解決的,但是如果事情反了過來,是他自己遇到了危險,那么陳半夜也必然會拼了性命地來救他。這是什么?這就是兄弟,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兄弟!
天游子也不多說,他只是溫柔卻堅定地拉起方泊雅靜那只涼意沁人柔若無骨的小手,用一種柔和的卻也是信心十足的語氣說道:“雅靜你別擔心,有我呢!咱們走!”
方泊雅靜眼圈一紅,臉上卻綻開了一抹燦爛的笑容。這樣的一個男子,或許他從未說過什么甜言蜜語,但往往他一個簡單的眼神、一個動作、一句簡單的承諾,都可以給她一種莫名的心安,她相信那一副看似并不算堅實的肩膀,卻可以為她遮擋世間一切的風雨、抵御所有的危險。
她只是乖巧地點點頭,不做聲,靜靜地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感受著那種寬厚和溫度,默默地跟著他走。
叢林中的迷霧已經暫時消失,一輪清冷的圓月映照之下,眼前的景物凄迷而又清晰。兩個人肩并肩穿過叢林,斷崖下,一片嶙峋的亂石中間現出了一個幽深的洞口,洞外四五米的地方倒著一個破碎的神龕。
兩個人都心性謹慎,在明知道此地暗藏兇險的情況下,自然不敢過于冒進。天游子小聲叮囑了方泊雅靜一聲‘小心’,然后一邊暗中戒備,一邊慢慢地向那個破神龕走了過去。
神龕已經確實破敗得不成樣子,天游子站在那里仔細端詳了許久,卻只能看到上邊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字跡,至于內容是什么,卻是說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嘆了一口氣,直起身正要招呼方泊雅靜,眼角余光卻突然間發現自己右前方的草叢中閃過一道淡淡的綠光。天游子靈識通透,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卻本能地覺得那道綠光似乎是什么有生命之物。他心里一驚,一反手已經將一柄七星短劍握在手里。在這種荒山野嶺之中,往往會有一些野獸,所以他的第一反應并沒有取用桃木劍和銅錢劍,那是鎮邪的,可并不適合真正的物理攻擊。只不過他手上這柄短劍上也鐫刻了一個七星法陣,對于一般的邪物也會有相當的克制作用。
后邊的方泊雅靜顯然也有所察覺,她一邊低呼一聲向天游子示警一邊手掐蘭花,一層淡淡的紅色氣體已經氤氳而生,很明顯只要一發現情況不對,她的蛇靈蠱便會發動。
天游子把手在背后向她輕輕擺了兩下,示意她不要緊張,然后倒提短劍繞過神龕,一步步向那片亂石叢生的草叢走去。
一直走到跟前,那種綠光并沒有再次出現,也不曾有什么野獸突起傷人,直到走到跟前,天游子這才發現,原來長草之中竟然蹲伏著一座半人高的狐貍石像,只不過可能是由于年代久遠的緣故吧,這石像不但已經遭到了破壞,而且身上還長滿了一層淡黃色的苔蘚——此時已是深秋,雖然這處斷崖下空氣潮濕,這些苔蘚卻也免不了已經開始泛黃了。
不過雖然已經看出這是一座石像,但天游子心中的那一抹不安卻并沒有消減:剛才那一抹明顯具有生命跡象的綠光是從哪來的?難道是......他正在沉吟,卻見身邊一只雪白的小手伸了過來往石像上一指,方泊雅靜那柔柔的聲音隨即在身旁響起:“天居大哥你看!”
天游子抬眼望去,不由得愣住了。就見這石像的一對眼珠在月光下閃爍著淡淡的幽光,而且正是一種寶石一般熒光流轉的碧綠顏色!
方泊雅靜眼神迷離,看著石像幽幽地說道:“天居大哥,這石像之中好像封存著某種靈力,通過它的眼睛散發了出來,所以才會給人一種生命的感覺。不過我覺得,這種靈力好像對咱們并沒有什么敵意,倒是給我一種挺熟悉和親近的感覺。不過咱們還是先別研究它吧?小靜他們還在洞里呢!”
天游子也感覺到這石像雖然有些詭異,但卻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危險,他點點頭正準備離開,然而就在他剛一轉身的功夫,卻突然看到不遠處的狐仙洞口內好像有一個人影一閃而過,速度極快,一眨眼間已經不見了蹤影。在天游子的感覺里,就好像那個人影剛才一直就隱藏在那里窺視著他們一樣。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要知道以他和方泊雅靜六識之敏銳,普通人一旦侵入方圓十丈之內,那是絕對難以瞞過他們的,此時他們倆距離洞口最多不超過五丈,那人卻能一直隱藏在那里而避過他倆的耳目,自然不會是什么普通人。更何況此時陳半夜他們已經進洞有一段時間,如果此人有什么敵意甚至還有同伙,那么陳半夜他們顯然已經陷入了敵明我暗腹背受敵的險境。而且很明顯的,如果這個人影是友非敵,那就沒必要這樣遮遮掩掩地故意隱藏行跡并且暗中窺探他們。
天游子反應敏捷,想也不想地一拉方泊雅靜,當先便往洞口方向沖了過去。
這所謂的狐仙洞雖然出名,但是洞口并不大,也就是剛剛足夠一個成年人彎著腰鉆進去。所以天游子此時雖然心里著急,卻也并不敢在這種情況下直接進去。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往里使勁一丟,下一刻洞里便傳出一聲石頭落地的沉悶響聲。不過石頭落地之后,洞中依然靜悄悄的,并沒有發現其他聲音。
天游子不再遲疑,他先將手里的短劍伸進洞口,隨著一個旋風急舞,緊接著一個前滾翻便翻進了洞里。他動作不停,打個旋子跳起身來,又是一個‘夜戰八方藏刀式’,這是冷兵器時代一般武林人物在這種視線不清的危險情況下都會使用的一種自保方法,如果有人想趁勢偷襲,往往會被這種無差別攻擊式的防衛招式所傷。
然而天游子動作雖快,手中的短劍卻全都落在了空處。他一邊努力適應著洞中的黑暗,一邊四下打量,希望能夠找到剛才那個一閃而沒的人影。
這狐仙洞洞口就像是在一堵石墻上開出的一個門口,洞口雖小,但一旦進洞,里邊的空間頓時豁然開朗,四壁凜然,直上直下,看起來竟然像是一座面積不小的房間一樣。
這個地方并沒有什么雜物,地面也很平整,很顯然不可能藏下什么人而不被人發現。在天游子左側的石壁下方有一個大約一米多高的石臺,天游子一眼便已經看出,這應該就是以前放置外邊那座狐仙塑像的基座。
基座后邊的石壁上,又是一個跟外邊差不多大小的洞口,天游子腦子里突然間轉過一個奇怪的念頭:難道這個所謂的狐仙洞,竟然是一些彼此相連的地底石室不成?
洞口光線一暗一明,方泊雅靜也鉆了進來。然而還不等兩人有所交流,就聽到基座后邊的洞口中傳出一陣幽幽怨怨的女子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