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出口像一個倒置的大喇叭,下邊大,上邊小,周圍的巖石那光滑的表面上,又有許多深深的溝槽,天游子一望而知,那必然是玄武出入之時(shí)蹬扒留下的痕跡。
兩個人不知道上邊等待著他們的將會是一番什么樣的景象,更不知道水面之上的世界里會不會還有什么更大的危險(xiǎn),但是兩個人在水底呆的時(shí)間已經(jīng)到了極限,他們無論如何都是要盡快上去的。
天游子一手拉著方泊雅靜,另一只手則緊握著七星短劍,雖然感覺心虛氣短,兩個人的行動依舊是小心翼翼:在這樣一個地方,不管是那些無處不在的蠱靈、異獸還是極有可能存在的殺人機(jī)關(guān),對他們都是一種極大的威脅,稍有不慎,很可能就是萬劫不復(fù)的下場。
兩人互相扶持著緩緩上浮,在距離水面大約不到半米的時(shí)候,兩個人稍微停了一下,透過水面往上觀察周圍的動靜。水面之上似乎有一種時(shí)去時(shí)來的青光不斷地掃過,而且在水光倒映折射之下,這入口之外似乎是一段向上的階梯,而在階梯盡頭,則是兩條粗大高聳得難以想象的柱子,柱子上方是一座造型古樸的牌坊,后邊,就是兩扇同樣高大卻有些模糊的巨型石門了。
這樣的建筑在這種地方出現(xiàn),不用說是傳遞著這樣一個信號:這個地方,肯定是天墓絕地之中一個極為重要的所在,不要說是那兩扇石門背后的東西,就只是這兩根通天一般的柱子,其所需要耗費(fèi)的人力物力在古代那也肯定是難以估量的。這好像也正好說明了地下河通往這里的理由——這樣關(guān)鍵的所在,由玄武這樣一頭神獸守護(hù),應(yīng)該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
水面上的青光雖然一直掃來掃去,但上邊卻一直沒有什么動靜,兩個人觀察了許久之后,最后實(shí)在憋不住了,還是決定上去看看。其實(shí)他們也沒有其他選擇:回去嗎?且不說玄武朱雀難以對付,就算只是這一段長長的地下河道,恐怕他們在不換氣的情況下也絕對回不去了。
兩個人慢慢地從水底游向那段一直延伸到水面的階梯,然后手扶階梯慢慢地露出頭來。就在這一剎那間,忽然有一陣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吹來的風(fēng)掠過水面,一抹青光忽然像探照燈一樣橫掃而來,緊接著就是一聲低沉的吼聲。
這吼聲似虎非虎似豹非豹,其雄渾悠長之處,簡直比世間任何一種猛獸都要強(qiáng)勁了許多,而且很明顯,這吼聲的主人距離他們并不算遠(yuǎn)!
天游子本能地一縮頭,下意識地一把將方泊雅靜摟在了懷里。而方泊雅靜似乎也對這吼聲頗為懼怕,她順勢把頭鉆到天游子胸前,一雙手緊緊地?fù)ё×颂煊巫拥难騺沓练€(wěn)的她,居然有些瑟瑟發(fā)抖。自從進(jìn)入這天墓絕地以來,這已經(jīng)是她第二次如此失態(tài)。盡管兩人此時(shí)渾身衣衫盡濕,肌膚的觸感清晰無比,然而兩個人卻都沒有感受到一點(diǎn)繾綣纏綿之感——這里應(yīng)該是玄武的巢穴啊!現(xiàn)在玄武不在,這里還會有什么更兇猛的神獸存在嗎?
然而過了好大一會,水面四周卻始終沒有任何生物的出現(xiàn),只有那道青光依舊時(shí)不時(shí)從水面上掃過。兩個人漸漸穩(wěn)住了心神,相依相偎著,試探著爬上臺階,離開水面往上走去。
與前邊朱雀所在的地方不同,這里的空間空曠無比。兩個人站在臺階上往四周望去,隨著那道青光的四下掃射,這個空間的全貌逐漸顯露出來。
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應(yīng)該只是這個空間的一角,這里的洞頂極高,看起來足足有一百多米高的樣子,占地也極廣,他們腳下的石潭、臺階、石柱包括他們背后的那兩扇巨大的石門,算起來占地面積也足有幾百個平方的樣子,但與這個巨大的空間相比,也只是一個小小的角落而已。
從這里往前看去,他們剛剛出來的這個水潭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碗,水潭另一面是一條粗大的石梁,下方就是一片黝黑的深淵。青光閃爍之下,那條石梁筆直地往前延伸,盡頭處則是一塊同樣懸空的巨石。這塊巨石不算太厚,粗略看去大約也就只有四五米厚的樣子,但石面平整,上邊居然還有一座一望而知并非人力鑿成的天然石頭涼亭。那座涼亭中有什么看不清楚,因?yàn)槟且坏纴砘貟呱涞那喙饩蛠碜杂跊鐾ろ敳浚h(yuǎn)遠(yuǎn)看去,倒像是一顆巨大的青色珠子。
涼亭兩側(cè),同樣各有一道筆直的石梁伸向遠(yuǎn)方,但是因?yàn)榫嚯x太遠(yuǎn),他們卻很難看清它們到底伸到了什么地方。一股極度陰冷的氣息伴隨著一股股濃稠的黑霧從石梁下方的深淵中翻卷著往上吹來,骨髓生涼。兩個人渾身僵硬地看著這座深不可測的深谷,不由得心底泛起了陣陣寒意——這個地方,才是真的怎么看怎么像九幽地獄!
深淵中有什么?那個涼亭中有什么?涼亭兩側(cè)以及對面很可能也存在的那三道石梁到底通向什么地方?兩個人心中雜念叢生,卻是很難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兩個人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那種令人心悸的吼聲卻再也沒有傳來,就好像是有一頭兇殘狡猾的猛獸,忽然隱入了不知名的暗處,在悄悄地窺視著他們,隨時(shí)準(zhǔn)備一躍而出,擇人而噬。
方泊雅靜打了一個寒噤,又一次往天游子身邊依偎過來,嘴里低低地說了一聲:“天居,地圖!”
天游子猛地醒悟,連忙從背后的包裹中掏出地圖,手指沿著那條地下河的方向往前劃過,最后指尖落在了一個地方不動了。丹丘子在這個地方畫了一座懸空的涼亭,涼亭四面是四道黑線,下方則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血紅。
四道石梁的末端各有一座用四方形代表的石門,而且還畫了四個簡易的圖形。這四個圖形不用多看,應(yīng)該是朱雀、玄武、青龍,白虎,而那四扇門上則直接寫著字:水、火、木、金。
對于師父的這種標(biāo)注,天游子一看就懂。因?yàn)樵谏瞎艂髡f中,朱雀屬火,玄武屬水,青龍屬木、白虎屬金,如果照這個邏輯推斷,他們身后的這扇門應(yīng)該是水門,而中央的那個懸空涼亭應(yīng)該是無極土——獸王麒麟所在的地方。
可是,丹丘子雖然也在這個涼亭上畫了一個麒麟圖形,卻沒標(biāo)注無極土的字樣,相反卻用一種與下邊的血紅對比極為明顯的顏色寫上了三個刺目的大字:萬妖窟!
天游子臉色發(fā)白,因?yàn)榈で鹱拥貓D中所指示的那個未知之地,也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天墓絕地,它居然不在那四扇門中任何一扇的后方,而是在這座萬妖窟的下邊!
這一來天游子可有些發(fā)懵了。本來按照他的理解,既然天墓絕地所對應(yīng)的是龍虎山懸棺群,那么他們這一路走來一直是往下行走,到了一定的地方,那就應(yīng)該是折而往上才對。現(xiàn)在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進(jìn)入到了龍虎山的底部,如果再繼續(xù)往下走,那豈不就真的是進(jìn)入了九幽地獄?更何況這方向也不對啊!而最要命的一點(diǎn)是,單從這‘萬妖窟’三個字來看,這個地方的兇險(xiǎn),也應(yīng)該是前所未有的!
天游子回頭看看身后的那扇水門,一時(shí)間有些舉棋不定起來。他是繼續(xù)按照師父在地圖中所指示的往前走呢?還是想辦法打開這扇門看看?現(xiàn)在玄武和朱雀不在,水門和火門后邊應(yīng)該是相對安全的。而且按照師父丹丘子所說,他在遭遇玄武之后已經(jīng)雙目失明并且就此設(shè)法逃了出去,這后邊的路他也應(yīng)該沒有走過,從這一點(diǎn)上來說,他的地圖到了這里,其準(zhǔn)確性便值得商榷。
自從天游子認(rèn)識丹丘子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對他的信心產(chǎn)生了動搖。
心里這么想著,天游子便慢慢地轉(zhuǎn)身沿著臺階向那扇石門走去。單從地勢走向上來看,這座石門后邊的空間應(yīng)該是一路往上的,但現(xiàn)在石門沒有打開,至于后邊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形,就連天游子也不敢肯定。
石門上,一左一右各自用彩繪描畫了兩只玄武的圖形,一大一小,一青一黑。四只同樣血紅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們,隨著他們的腳步移動,似乎也在緩緩地轉(zhuǎn)動著,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活的一樣。兩個人走到門前,天游子正要伸手去摸,一旁的方泊雅靜卻忽然拉住了他:“天居,你先不要動手。你想想看,咱們在地下河里邊見到過那么多小烏龜,這門上又畫了兩只玄武,你說會不會......會不會......會不會有兩頭玄武神獸而且是一雌一雄?而且這龜類屬于卵生,咱們一路上看到過龜卵嗎?”
天游子一愣,隨即搖頭笑了:“雅靜,你想得太多了吧?照你這意思,這扇石門背后有可能藏著一只產(chǎn)卵的雌性玄武?!這里其實(shí)是玄武產(chǎn)卵的地方?這怎么可能!”
方泊雅靜臉色發(fā)白,就像是已經(jīng)看到了門后有什么東西一樣。她執(zhí)拗地拉著天游子步步后退,就在他們已經(jīng)退到了水潭邊緣的時(shí)候,她忽然驚叫一聲:“不好!天居快走!”
說話間猛地一拽天游子的手,兩個人同時(shí)落水。天游子正要說話,卻聽身后那扇門后邊傳來一陣夾雜在‘扎扎’機(jī)簧轉(zhuǎn)動聲中的嘶鳴聲,那聲音非常熟悉,正是玄武的叫聲!
這一下天游子總算相信了方泊雅靜的直覺,兩個人一邊拼了命地往水潭對面游去,一邊在百忙中往后望去,就見那扇石門轟然開啟,一顆巨大的龍頭在青色的龜殼下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