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老大死了,陳重覺得松了口氣,他有些奇怪,那史不悔是出名的難纏,在鐵老大死的現(xiàn)場,既然現(xiàn)了幾俱官兵的尸體,他為何不來找我詢問呢?難道他大徹大悟,知道怎樣為官了?他一邊想一邊忙著寫卷宗,這都是要上報的,無非是轉(zhuǎn)運使孫福興之死的案件已經(jīng)偵破,兇手當然是鐵老大,至于他為何要殺死孫福興,那是因為鐵老大是逆黨的同伙,他已經(jīng)招供,但在關(guān)押期間犯人逃跑,已被正法,等等等等,都是他自己杜撰的。
他此次有些懊惱,在湯陰,沒有什么收獲,想殺太子討好武威侯沒成,又惹出很多麻煩事來,曲無由消失,孫福興的案子也已經(jīng)告破,自己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喊了軍頭,收拾收拾,回自己的州衙,安陽去。
軍頭喊了聲起轎,陳重的心舒服了一些,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忽然,轎子又落下了,陳重掀起轎簾就想斥責兵士,卻現(xiàn)他轎子的前面,兵士閃躲開之后,赫然站著寶年。陳重也是京官派任,怎么會不認識寶年呢,即使不認識寶年其人,也認得他身上穿的官服,嚇得他連忙從轎子里鉆了出來,急步走到寶年面前,行見面禮,畢恭畢敬。
寶年哈哈一笑,“陳大人,別來無恙啊。”
陳重道:“托大人的福,下官一切都還好,大人怎么突然到此?”他心里有些忐忑。
寶年雙手抱拳,高舉過頭,道:“奉圣上之命,前來督辦河北路轉(zhuǎn)運使孫福興被刺一案。”
陳重趕緊躬身,腦袋低到膝蓋處,心里有些打顫,不是有什么紕漏吧?
“寶大人,你來此怎么不事先命人通知下官,好讓下官有個準備。”
寶年語意雙關(guān)的問:“但不知陳大人你想準備什么呢?”
陳重吃了一驚,卻立即諂笑道:“湯陰可有不少好玩的好吃的,下官只是想略盡地主之誼。”
寶年道:“就是怕你麻煩,不過,還是得麻煩你了,這是你的轄區(qū),得給我準備吃的住的地方。”
陳重高興的不得了,就怕誰不麻煩他,誰若是麻煩他,那就證明應(yīng)該和自己是同一陣線的朋友。
走不了,返回,安排接待寶年的到來,大擺酒宴。寶年也不客氣,大吃大喝,與陳重推杯換盞,好不快活。也忘了問孫福興的案子,直夸這個菜好吃,那個酒好喝,直到酩酊大罪,說話顛三倒四。陳重叫兩個兵士扶著寶年,來到房間,寶年往床上一躺,開始胡言亂語。
“孫大人,謝謝你的盛情,本府不會忘記。”
陳重叫兵士退下,然后坐在寶年身邊道:“寶大人,你弄錯了,我是知州陳重。”他盯著寶年的臉看,這老狐貍,別是有什么其他事情來此,所以才想套話。
寶年噗的吹了口氣,酒氣撲向陳重,他口里又嘟嘟囔囔的不知說了些什么,醉態(tài)十足,然后忽地坐起,抓住陳重的胳膊道:“你是陳重,對,你是陳重,剛吃了你的喝了你的,回頭便忘了,真是失態(tài),你為何不是孫福興?”
陳重有些不明白,“寶大人,你這是何意?”
寶年道:“孫福興是朝中有人,有個武威侯,你就是朽木不雕,論資歷論能力,你不輸孫福興半點,為何不直接就接了河北路轉(zhuǎn)運使,這可是個肥差。”
陳重咔吧著眼睛想了一下,對寶年的話有些懷疑,這老狐貍是何意,自己平時與他來往甚少,也不是很了解其人,所以還得小心,嘆口氣道:“我陳重只求上無愧于皇上,下無愧于百姓,剩下的事情,全憑造化。”
寶年忽地又躺下,他的頭還真疼的厲害,含糊的說了句:“皇上,皇上煩著呢,太子竟然敢公然頂撞與他,若不是一干老臣求情,當時就推出午門斬示眾了,賞殺令都沒有把他……”然后呼呼大睡。
陳重吸了口氣,賞殺令?賞殺令都沒有把他,這句是何意?他去喚寶年:“寶大人,賞殺令是怎么回事?”
寶年不答,呼嚕呼嚕大睡。
陳重開始琢磨,賞殺令都沒有把他……難道下邊的意思是賞殺令都沒有把他弄死?他想到這里,用手捂住嘴巴,難道賞殺令真是皇上下的?那曲無由沒有騙人?
他正想呢,寶年翻了個身,嘟囔道:“娘娘你放心,我答應(yīng)你的事。”然后又睡著了。
陳重又開始琢磨,這老狐貍答應(yīng)娘娘什么事了?難道和自己一樣是刺殺太子?他又嚇的捂住嘴巴,這寶年,此次來湯陰,會不會是來替娘娘辦事的?
所以人,就怕歪心眼太多,左偏一下想想,右偏一下想想,腦子就亂了。他悄悄退出寶年的房間,叫來自己的親信兵士,“去,打聽一下,寶大人是何時到的湯陰,都去過哪里。”
兵士答應(yīng)著出去偵查。所謂偵查,就是多聽多看多問。他來到街上,撿人聚堆的地方去,然后裝著找什么東西,或是看光景的樣子,再把耳朵拉長,竊聽人們的談話,看能否現(xiàn)什么端倪。百姓們最擅長的就是就當前生的事情閑侃,議論這個議論那個,制造新聞和布新聞。昨天寶年和簡旭一路走著去縣衙,天雖已晚,仍舊被很多人看到,在湯陰,這樣大的陣仗,也不是沒過,但從沒有哪個大人會不坐轎子而是走路,像孫福興、陳重這樣的角色,別說坐著轎子,轎簾都得拉得嚴實,生怕被百姓目睹他們的尊容就有失了身份,所以,百姓對寶年和簡旭的事情開始大加議論。
“喂,昨天的那個大官是誰,真氣派,身旁跟著那么多的兵。”
“誰知道呢,反正比知縣大人大,你沒看見知縣大人都嚇的躲在后邊走嗎。”
這是事實,史不悔官職低微,理當走在寶年之后。
兵士聽懂了,原來這個寶大人昨天就來了,繼續(xù)探聽。
又有人議論。
“喂,聽說昨天來的那個大官去縣衙了,說要抓個什么人。”
“你是如何知道的,你又不在縣衙當差。”
“你別忘了,我侄子在縣衙當差呢。”
“那抓誰?總不會是抓知縣大人吧,不然,去縣衙干什么。”
“聽說要抓的那個人比知縣官大,不過,沒抓到,又去客棧搜了。”
兵士也是易裝成普通百姓,他問道:“你們說的是真的嗎?那客棧叫什么名字?”
說話的兩個人看看他,不敢言語了。
兵士道:“我就是隨口問問,昨天我都看到了,就是不知道去悅來客棧有沒有抓到人。”
“什么悅來客棧,是順心客棧,你還說看到了。”一個人就不服氣。
兵士急忙道:“哦,是我記錯了。”他心里一陣狂笑,為自己的聰明鼓掌叫好,一句話就套出客棧的名字。他轉(zhuǎn)身離開,往順心客棧而去。他身后那兩個議論的百姓,也是哈哈大笑,一個,是化妝的賽諸葛,一個是化妝的薛三好。
那兵士來到順心客棧,看到柜臺前有個年輕的女人正在里面忙活,大概是老板娘,他說道:“老板娘。”
老板娘抬起頭看看他,道:“住店還是吃飯?”
兵士道:“也不住店也不吃飯。”
“那你來干什么,滾滾!”老板娘火了。
兵士啪的往柜臺上丟了一兩銀子,“就是想打聽一件事。”
老板娘看看銀子,樂了,抓起來丟到自己懷里,道:“問吧,只要我知道的。”
兵士道:“昨天,可有官兵來此搜查?說是要抓一個人。”
老板娘突然開口大罵:“你不說我還就忘了,昨天本來住客食客很多的,突然進來一群官兵,個個手里拎著家伙,說是找一個什么大人物,大人物沒找到,我的客人被那些官兵一嚇,退房的退房,退桌的退桌,我還就氣呢,你又來問。”
兵士滿意的笑笑,“老板娘,告辭,不耽誤你做生意了。”
老板娘爽朗的說道:“不送!”
兵士走了,伊風溜了過來,“鳳兒,第一次看見你如此潑辣,倒蠻像個小婦人。”
淳于鳳害羞的說道:“最好這樣的事情以后別找我演,說出那樣的話,都感覺自己不是自己了,都是殿下教的,不然,我還真不會。”
伊風道:“若是什么事情都辦好了,你想不想過一種平靜的生活。”
淳于鳳嘆口氣,“誰不想呢。”
伊風遲疑一下,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若是到了那時,你會選擇一個怎樣的男人來共度一生?”
淳于鳳愣住,沒料到一向不茍言笑的伊風,突然問出這樣柔情似水的話來,她不知該如何回答,想了想,說道:“我去卸了這身裝束,別扭的很。”匆匆走了。
后邊,是伊風悠長又悵惘的目光。
再說那兵士,一路急跑回到驛館,心里高興,這次任務(wù)完成的最順利,等著去陳大人那里領(lǐng)賞吧。
陳重聽說出去打探的那個兵士回來了,急忙喊過自己的房間,“怎么樣?”
兵士道:“稟大人,原來寶大人昨日就來了,并且還去縣衙抓人,他不知怎么聽說那知縣史不悔與那太子有來往,可是去了沒抓到,然后又聽說住在順心客棧,就又去抓,誰知又撲了個空。”因為他知道之前陳重抓太子的事情,他把聽到的,和先前的事情經(jīng)過自己的加工整理,就成這樣了。
“此消息不假?”陳重有些激動。
“絕對屬實。”兵士道,不屬實,哪里領(lǐng)賞錢。
陳重道:“好,真是天助我也,你再去打探,務(wù)必要找到那太子的下落,據(jù)我推算,他一定還在湯陰,這回一定要抓住他,哼哼,拿走我那么多銀子,我要他知道,我的銀子,不是那么好花的。”
兵士又出了驛館,這次有點難,找太子的下落,除非看到他人,不然總不能逮到一個人就問:“你看到太子了嗎?”
又琢磨一下,但凡大人物都喜歡去什么地方,有錢的公子哥,喜歡去ji院賭場酒樓,讀書人就愛去茶樓書館,這太子是屬于哪一類的?他也有錢,書也不能少讀,那就把這些地方通通找一遍,媽呀,還不得累死,沒辦法,上邊交代的事情,怎么都要辦好。
他邊走邊琢磨,去哪一家酒樓好,忽然,他就樂了,因為他看見簡旭從一家酒樓出來,身邊只帶著一個小丫鬟,這正是紅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兵士開心,去鐵老大府里抓人時,這個兵士就其中之一,他認識簡旭,太子,誰不多看幾眼,于是印象很深,本身簡旭就長的高大瀟灑的,印象就又遞加了一層。但是自己不能抓他,因為見過他那劈風掌的厲害,悄悄跟隨,看簡旭去了哪里。
簡旭沒有喝太多的酒,仿佛心事很多的樣子,對紅姑道:“我們今晚還得換地方住,聽說順心被搜了。”
紅姑道:“殿下,我們住哪里?”
簡旭想想道:“去鴻來吧,那兒的店家人不錯。”
紅姑又問:“殿下,我們?yōu)楹尾浑x開此地?”
簡旭嘆口氣,“我在等秦王帳下的淳于將軍。”
兵士嘿嘿一笑,太子爺啊,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這回,你栽在我手里,沒辦法,誰都要吃飯活命。
回去稟報陳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