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原捏著畫紙的指尖，不自覺的用力，力道大的紙張有些皺，她低著頭，遲緩的動了動唇瓣，卻終究沒能說出一個“像“字。
“怎么？是看不出來？還是我畫的不夠細致？嗯～？“
男人上挑的聲線，泛著一絲冷意，讓欽原的頭埋的更低了。
欽原捏著紙張指尖僵硬的抖了抖，許久才強壓下眼底的酸澀，和心頭刺痛，她沒開口，只是將他親手畫的別的女人的畫像，仔仔細細，一筆筆的看下來。
像啊！怎么不像！
他能任嫇姬整個人偎在他的身上，能用那般溫柔的目光望著嫇姬，嫇姬自然已經入了他的眼，不是嗎？
可她，終究做不到像他對她這般無情啊！不過一個字，卻在她嘴邊逡巡了許久許久，終是無法說出口。
“…門…門主，問錯人了，既然這畫像，是嫇姬祭司的，自然是只有她…知其好壞……“
欽原微帶著厚重的鼻音的聲音，斷斷續續，輕聲飄然的落在殃黎耳中。
殃黎一臉怒意的瞪了她片刻，案牘前的身子忽然動了，邁著步子，繞開嫇姬，三兩步跨到她面前，猛的扯過她手中的畫像。
欽原沒想到他會忽然搶過她手中的畫，那畫紙在她手中捏的很緊，隨著他粗魯的拉扯，紙張發出“嘶拉“的一聲響，碎成了兩半。
“……我…屬下并非有意……“
“你就是見不得殿下對我好！殿下為我作畫是不是？！“嫇姬聽到響聲，疾步跑過來，見欽原手中仍然僵硬的抓著那撕破的畫，惱怒的對著她大吼道。
欽原尚未出口的話，都被她截斷，吞回了腹中。
而她面前的殃黎，溫潤的面上此時布滿了風霜，欽原從未見過他臉色如此難看。
明明對她說過不止千百遍，在他面前不必自稱屬下，亦不必行別人的大禮，但她來了北冥這么多年，似乎從來對他都是規規矩矩。
絲毫不像當年她剛來北冥時，對槐漓恨之入骨，三天兩頭的跑到那個男人面前，頂撞他，哭也是對他，笑也是對他。
而她對自己，卻一直一副恭謹的模樣，再沒有了在六界時，那樣的情愫，甚至在他面前，她要么是冷若冰霜，要么便是卑躬屈膝。
每每如此，他便越發想要看到當年那個天真的女孩，會為他隱瞞槐漓古善瑤體內的嬰鸞花，會為他奮不顧身的擋下槐漓的熒惑之火，會在他面前肆意的大哭，也會在他面前嬌羞的垂眸。
“夠了！！“
殃黎忽然低聲喝住怒罵不止的嫇姬他都不曾罵過她一句，怎容得別人開口。
“門主～～你看她！……這，這可是你為我畫了兩個時……“
嫇姬矯揉做作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殃黎漫著不悅和冷意的目光瞪過來，乖乖的立刻噤聲。
嫇姬一雙妖媚的眼睛泫然欲泣，那模樣讓欽原見了都覺得楚楚可憐，欽原微抿了抿唇，不動聲色的垂下頭。
“欽原祭司難道不知，我找你來所謂何事？“殃黎皺著眉頭瞥了她一眼，轉身走回桌案前坐下，聲音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溫和。
欽原聽著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輕搖了搖頭，或許別人聽不出，她卻十分敏感的感到他聲音中的漠然。
殃黎忽然輕哼一聲，帶著幾分鄙夷的望向低著頭的嬌小女子。
“當真不知嗎？本宮就提醒你一下，昨夜，祭司整夜未歸，做了什么，應該不用本宮明言吧？！“
欽原明知他話中有話，面上平靜的等著他的下文。
許久，坐在那兒的殃黎盯著她，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倒是一旁的嫇姬，一雙冒著火的眼睛恨不得在她身上燒出個洞來，“門主在問你話呢！你難道不知你這是對門主的不敬嗎？“
欽原聽到嫇姬憤怒的聲音，微微抬起頭，望了眼案牘前的男人，他的眸色深深，讓她看不出他的心思。
“是我！昨夜我奉君上之命，同近衛大人一起請了幾位尊者，和云府的家眷入宮！……“
“你！你說什么你！欽原祭司，你不要仗著門主給你幾分薄面，就在北冥為所欲為！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為門主招來多大的麻煩！……“
欽原的話音尚未落下，一旁的嫇姬耐不住了，騰的站起來指著欽原便罵。
被她指著鼻子罵的女子微垂下頭，她當然知道動用尚霞門的力量，去做這件事，無疑是在給他招致麻煩，那些尊者和幾大家族的人都不是好惹之輩。
只是……為救主人脫險，她根本顧不了其他。
況且，莘瑤之所以會落到幾個尊者手中，恐怕他脫不了干系吧！
“既然門主知道欽原的選擇，也知道欽原這么做的原因，門主便不必多問了，昨夜是我私自調動冥生樓的屬下，所有過錯，欽原愿一力承擔！“
一力承擔！
殃黎微低的眸子在聽到她口中堅決的“一力承擔“時，猛的掀了起來，她還真是愛那個男人愛到骨子里啊！
她就這么不聲不響的承擔了罪責，而那個男人呢？他此時該是在晨冥宮中悉心照顧著那個莘瑤吧？
殃黎鼻間輕嗤一聲，充滿嘲諷和鄙夷的目光中，隱著一絲心痛，她愿意，既然她愿意，他就隨了她不好嗎？
“好一個一力承擔！既然你明知昨夜之事做的不妥，還明知故犯，那便是罪加一等了！“
欽原回望上男人怒意中燒的杏眸，眼眸輕顫了顫，低垂下來默不作聲的等待著他的懲處。
“欽原祭司，這又是何必呢！門主其實……“
“姬顏！！……“
不知何時從外面進來的姬顏，在一片沉默過后，對著欽原出了聲，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殃黎帶著急憤的打斷了。
欽原唇瓣動了動，低著頭緩緩出聲，“不勞大人為我求情！門主，動手吧！“
坐在桌案前的男人忽而輕笑出聲來，欽原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卻看不懂他臉上的神情，那憤怒中，似乎帶著一絲傷感。
不過片刻，殃黎便冷冷的凝著他，聲調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憑你！你有什么資格，輪到本宮親自動手！“
殃黎的目光微閃，偏向一旁的嫇姬，“既然你真心悔過，就由嫇姬祭司，代替本宮對你施以懲戒！“
殃黎說完，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只是面上唇角繃得很緊。
“門……“
姬顏本想再勸，卻被他一記冷眼掃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