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把籃子拎起來的三娘,聽了公輸冉的話之后又把籃子放回桌上。
“就你會說,等我把你這張嘴撕了看你怎么說。”說著三娘假裝把手就朝坐在凳子上的公輸冉伸過去,剛碰到公輸冉的臉對方就連忙求饒。
“好姐姐,我不說了,你要是真把我的嘴撕壞了,以后可就沒人喊你姐姐了。”公輸冉伸手去擋三娘伸過來的手,嘴上說著求饒的話,臉上可是半分請求的神色都沒有,依舊是笑著,一張臉比平時更嬌俏些。
本就不是真的想撕她的嘴,聽到公輸冉求饒后,也不管對方是真心還是假意,三娘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說道:“我可不心疼,怕是鐵生該心疼壞了。”三娘也不甘落后,打趣起公輸冉來。
聽她提起趙鐵生,公輸冉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么接話,這好把話題扯開。
“好了不鬧了,咱們快些走吧,再晚些就該做午飯了。”公輸冉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皺。
“怎么,還沒到中午那就想著回家給鐵生做飯了?瞧你這小媳婦的模樣,難怪鐵生疼你。”三娘還是不依不饒的說著趙鐵生。
“姐姐,你再這么說我就不理你了。”公輸冉佯裝生氣,跺了跺腳就跑出了屋子,連籃子都沒拿。三娘見她害羞,拿著籃子咯咯的笑著追了上去。
走出三娘家,倆人朝西邊走去,三娘拎著籃子,公輸冉走在她身邊,想的更加嬌小。
“書染啊,你怎么會想到給面婆婆送東西呢?”三娘開口問道。現在離自己和書染遇到面婆婆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了,當時公輸冉沒有想到要給面婆婆送東西,怎么現在又突然想起來?
“不為什么啊。”公輸冉一邊走一邊跟個孩子一樣踢著路上的小石子。
敗家,三娘在心里說道,她難道不知道這樣子鞋子很容易磨破嗎。
“我前兩天遇到面婆婆了。”公輸冉解釋道。三娘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聽懂公輸冉說的話。
倆人不在討論這個話題,又說了一些其他的事,不一會,三娘就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了下來。不等公輸冉敲門,三娘就直接把門推開走了進去,公輸冉也連忙跟上。
院子里長滿雜草,有的甚至長得比公輸冉還要高,中間被踩出一條路,通向里面的屋子。看來這房子真的是好幾年都沒有人住了。
只是就算是幾年前,面婆婆年紀也大了,為什么要搬進山里呢?她本就無兒無女,住在村里,那天要是去世了都不一定會有人發現,搬進山里不就是與世隔絕了嗎?
如果說,面婆婆就是看自己年紀大了,沒有人照顧,所以才搬進山里,等著壽終正寢的那一天,公輸冉倒是能夠理解,但她為什么又突然搬回來了呢?
越想公輸冉就越覺得這個面婆婆不簡單。
沿著那條被踩出來的小路,穿過院子,走到對面的屋子前,公輸冉這才看清面婆婆家的廬山真面目。
兩間年久失修的土屋,邊上的兩間耳房已經被雜草遮住,看不出原本的模樣,看來面婆婆回來一直沒有用這兩間房。就是正中間的這兩件土屋,墻壁上也生著許多野草。
“面婆婆,你在家嗎?我們來看你了。”三娘一邊喊著一邊一邊將土屋的門推開,拎著籃子走了進去,公輸冉也只好跟上。
在三娘喊面婆婆的時候,公輸冉就聽到屋里傳來腳步聲,看來面婆婆應該在家,里面的腳步聲是面婆婆在聽到三娘說話之后走動的聲音。
“誰呀?”里面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話音剛落就見到面婆婆從里屋走了出來,仍舊是佝僂著身體,步履蹣跚,公輸冉擔心下一秒她就會摔倒。面婆婆抬頭朝自己和三娘這里看了一眼,許是倆人背著光,面婆婆并沒有看清倆人的模樣,還是問了一句:“你們是誰啊?”
“婆婆,我是三娘,上次背你回來的那個,你還記得我嗎?”三娘把手里的籃子隨手放到一旁的桌腳,想來她也是害怕如果把籃子放在桌子上,桌子常年沒有用,籃子又有些沉,萬一桌子突然倒了,籃子里還有雞蛋,摔在地上就都浪費了。
倆人側過身子,一左一右的站到面婆婆身邊,面婆婆這才看清倆人的臉。
“這不是三娘嗎,書染你也來了啊。”看清來人之后。面婆婆變得有些激動起來,拉過倆人的手靜靜地握著,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婆婆,咱們坐下來說。”公輸冉輕聲說道,倆人扶著面婆婆走到桌前,三娘用自己的袖子在凳子上擦了擦,又把手放在凳子上使勁按了按,確認凳子還牢固之后才讓面婆婆坐了上去。面婆婆坐下之后,三娘又擦了擦旁邊的另一張凳子,自己坐了上去。
倆人都做好之后,面婆婆見公輸冉還站在自己身邊,就指了指公輸冉身邊的·凳子道:“書染啊,你也坐,別光站著啊。”公輸冉并沒有聽面婆婆的話立即坐了下去,而是走到三娘剛剛放下籃子的地方蹲了下去。
將蓋在籃子上的布掀開,放到一邊的凳子上,籃子里現在只能看到離開三娘家之前三娘塞進去的東西,自己烙的餅連個影子都沒有看到。
沒辦法,公輸冉只好把籃子里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放到桌子上。好在這桌子雖然看著破舊,但面婆婆回來之后把屋里的桌椅都擦干凈了,剛剛三娘擦凳子的時候,面婆婆就注意到了,怕掃了三娘的面子于是就沒有說破。
而公輸冉也早就注意到了桌椅是打掃過的,所以才會放心的把那些菜放到桌上。把三娘塞進去的東西都拿出來,露出自己烙的餅,公輸冉也不再把籃子里的東西玩外面拿,只把烙餅拿了出來。
“婆婆,你看我給你帶了什么。”公輸冉站起身,獻寶似的把烙餅遞到面婆婆面前,面婆婆接了過去,將包著烙餅的紙一層一層剝開。
“讓我這個老婆子看看,你們倆個小姑娘給我帶了什么?”面婆婆一邊顫悠幽的剝著包著燒餅得紙,一邊喜笑顏開的說著。公輸冉把烙餅拿出來之后,也在一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終于面婆婆將烙餅外面的紙都剝開了,露出里面的餅。
“婆婆你快嘗嘗,我認識書染到現在,都還沒有吃過她老的餅,她可是一早上幾巴巴的給你送過來了。”三娘語氣里有幾分醋意,惹得面婆婆又是一陣笑。
“三娘也吃。”面婆婆將其中一塊餅遞給三娘。
“婆婆這么說我才想起,我還沒吃早飯了就被有的人拉了過來。”三娘也不客氣,接過烙餅就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不忘瞥一眼她嘴里的“有的人”。
可能真的是老了的原因,三娘都已經咬了好幾口,面婆婆才顫顫巍巍的將手里的餅遞到嘴邊咬了一口,然后細細咀嚼著。
“味道怎么樣?”公輸冉期待的看著面婆婆,像個聽夫子訓誡的學子一樣等著面婆婆的評價。
“書染剛學的烙餅吧。”面婆婆放下手里的烙餅,瞇著眼睛笑道。
“婆婆怎么知道?”公輸冉直起身子,一臉震驚的看著面婆婆。
一邊的三娘忽然笑了起來:“書染,你知道婆婆為什么叫面婆婆嗎?”三娘神秘兮兮的說。
“為什么呀?”公輸冉跟面婆婆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就連趙鐵生都說他沒有見過面婆婆,自己又怎么會知道面婆婆這個稱呼的來歷。
“因為婆婆做的面食,是趙家村最好吃的啊。”三娘一副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她不識字,想夸夸面婆婆的手藝卻不知道該用些什么詞比較好,想來想去,就只想到“最好吃”這個形容。要是換做書染,她一定能把婆婆的手藝描述得很厲害吧。
三娘語氣里的自豪讓公輸冉懷疑她說得不是面婆婆,而是她自己。
“那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不提也罷。”面婆婆擺了擺手,眼里閃爍著睿智的光,跟她干枯的身體一點也不相襯
“書染你不知道,我小時候還吃過婆婆烙的餅呢。”三娘接過面婆婆的話,自豪的說,就好像,吃過面婆婆吃的東西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樣,“只不過我那時年紀太小了,不記得是什么味道了。”三娘又嘆了一口氣。
“原來婆婆這么厲害。”公輸冉感慨道。“我還說我剛跟田嬸學了烙餅,想到婆婆面前顯擺顯擺,沒想到在關二爺面前耍起了大刀。”公輸冉嘆了一口氣,裝作一副很沮喪的模樣。
“哈哈哈……”面婆婆被她都得一陣大笑,憐愛的拍了拍公輸冉的手。“你別聽三娘的話,哪有她說得那么邪乎,還最好吃,著趙家村才多大一點,走出趙家村就什么都不是了。
“才不是呢,面婆婆做的面食就是最好吃的。”三娘不服氣的說。雖然她不記得面婆婆做的面食是什么味道了,但在趙家村村民的心里,面婆婆這個稱呼,早就不代表她自己了,而是最好吃的面食的象征。
甚至于村里的好多婦人,教自己女兒的時候都會說:“你要是有面婆婆那樣的手藝,我就不為你操心了。”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婦人再說起這句話的時候,她們的女兒會反問:“面婆婆是誰啊?”漸漸地,也就沒有人再提起面婆婆。就像這次面婆婆從山里搬出來,趙家村也沒有幾個人關注這件事。
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又跟自己非親非故,誰會多花心思去關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