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良臣看著挽衣收拾行囊,心底說不出的滋味,或是相愛的人都這般不願分離,哪怕一分一秒。孫校和清蘭早就等候在外,有他們夫妻二人在,挽衣也有功夫,原本是不需要太擔心的。
“見到亞默,替我好好謝謝他吧,還有,這些年亞默一直守護著你,他的心意你我二人都懂,你也該幫她介紹一個好女子,不然他太孤單了。我,我絕不是另有他意。”韓良臣走到挽衣身邊,拉起她手叮囑。
挽衣知道韓良臣的心意,淡笑著點頭,應了應,“嗯,若是有好的女子,我一定會,只不過亞默也非凡人,又怎麼能是我能知道他心意,我又不願他爲難,若真是我介紹個女子給他,恐怕他反而要怪我了?!?
這話一說,韓良臣也覺得有道理,亞默從不按常理了牌,又有那麼一點兒不問世事,不畏世俗的人,又怎麼能接受他人的安排?
“說的也是。”他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又將挽衣擁進懷裡,“以亞默這樣的人,不知有多少女子芳心暗許,他不過是因爲心中有你,纔會如此固執吧?!?
這話說到挽衣心裡,從前,她與韓良臣都避而不談,生怕韓良臣再有妒意,這時她又不知韓良臣爲何會這樣說,依偎在他懷中,也不氣惱,她能懂得他的不安是因爲愛,淡淡一嘆,心底卻有濃濃的自責,“都是我不好?!?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生情,都是無法控制的事,你我不也是如此,又何談是誰的對錯?與你又有何干?只是他恐怕也只能聽你的話了,有機會便開解開解他吧。”韓良臣心裡十份敬重亞默,自第一次他救了挽衣開始,每一次看到亞默都是危難之時力挽狂瀾,這份情,他是欠下了,卻不知何才能還。
挽衣亦是想起亞默那張世外高人似的臉,不禁牽脣淺笑,笑容輕如煙柳,是啊,亞默於她而言,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顧她,她只願亞默這樣的好人能有好的結局。
“你能解開他心中的結是最好,只不過,他愛你實在太深了,與我不相伯仲?!表n良臣回憶中,亞默每一次凝視挽衣的眼神都像一把利劍會刺痛他一次,雖是感激亞默,但這種感覺又會偶爾泛上心頭,眼神倏地黯沉,微微一笑,卻笑得蒼白悲悽,自嘲道,“其實,有時候我倒覺得,你與他在一起會比較幸福,與我在一起總要這樣痛苦與分離,是我對不起你?!?
挽衣輕淺回眸,心情平靜無波,回道:“可我很幸福,比任何時候還要幸福,若是兩個人需要經歷種種磨難,我想就算是痛苦過、悲傷過、心碎過,也是幸福的,所以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我知道了,以後真的不會說了?!表n良臣嘴上這樣說,卻仍見眉宇之間有悵然之色,連笑容都有幾分牽強。
“你這樣的臉色,是不信我?”挽衣說得平靜,心下卻洞徹,韓良臣仍是對她與亞默之間放不下。不僅是他無法放下,挽衣亦是如此,亞默對她又豈
是恩情那樣簡單,那是最無法擺脫的愛。亞默深知挽衣無法愛上他,卻依然顧著她,這讓挽衣最爲內疚。若是談到還亞默的恩情,恐怕挽衣窮盡一生,都無法還清。
“天色不早了,再不走,要趕夜路了,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等我回來,不許受傷,不許衝動,不許……”挽衣知道這答案不需要說出來,信便是信,不信即使說信又真的能信麼?
“好了,好了,這麼多不許,我有韓家軍這麼多兄弟相護,哪用你這般擔心,若是真的擔心,就不要走了。”韓良臣捏了一下挽衣的鼻子。
挽衣白了他一眼,拿起包裹便要走,韓良臣一把奪下來,二人再度相視一笑,才走了出來。
清蘭和孫校見他們二人依依不捨的樣子,體諒地互視一眼,挽衣不願再與韓良臣你濃我濃,這樣下去,她的心真的會動搖,便跳上馬去,回首再望韓良臣那張不捨的臉,努力彎脣讓他看到最美的笑容,便回首大喊一聲:“駕!”狂奔而去。
孫校和清蘭緊跟其後,韓良臣看著他們三個背影漸漸離去。
挽衣與孫校夫妻一路躲避亂竄的金兵南下。
亞默得知挽衣來揚州,便決定離開鎮江仇家去揚州與她匯合,可仇公子與雪素纔回到仇家,他們這對苦命夫妻總算得到家人原諒,又見老夫人眼疾嚴重,不想再給他們憑添事端,便修書一封獨自離去。
仇公子去找亞默時,問了伺候的丫頭,只說沒見亞默出來過,叩了幾門都無人應,只好推門進去,連喚幾聲不見人,纔看到書案上的一封信。
仇公子拿著信去找雪素,雪素不禁自責:“沒有把韓剛帶出來,實在是對不起挽衣?!?
“娘子無須這般自責,挽衣怎麼會誤會娘子呢?這其中多少爲難,挽衣又怎會不知?”仇公子安慰雪素道。
雪素久久不語,良久,方纔輕輕點頭,應道:“嗯,我自是知道挽衣不會誤解我,但心中總有難過罷了?!?
“不如,我再去一趟揚州?”仇公子問愛妻。
“不必了,我們去了,恐怕反而爲他們增添麻煩,想亞默與挽衣都是知情知理的人,亞默留書不辭而別,也便是想我們該盡現在所職。”雪素放下亞默的書信輕道。
仇公子不禁欣賞地看著愛妻,不愧是大家閨秀,胸懷廣大,思慮周全,“我應該將娘子的真實身份告訴爹孃?!?
“不,照理我已經是個死去的人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萬萬不要惹出什麼事端來?!毖┧乩w手拉住夫君,勸道。
仇公子見愛妻忍受委屈,即便被誤解也不在意,越發心疼了。
今日的陽光有些溫和,亞默只是靜靜地望著遠處,他似知道那便會是挽衣到來的方向一般,仍是那樣雪白飄逸的衣衫,站在山林山崗之上,往日裡燦如星辰的眸,此刻卻是空濛而沉寂,直到看到一個身影閃入眼簾,方纔閃
爍出光芒來。
亞默的笑容可以迷醉三千紅粉,男人像他這樣俊美又有幾個?偏偏他就這般固執地鍾情於挽衣,活得如此灑脫的人,竟然也有這般不灑脫的愛,他無數次自嘲過自己,卻從未動搖過心意,這樣的愛是否才至真至純?
挽衣正騎馬狂奔,驀然間,餘光似掃到了什麼,只是馬跑的太快,還不及她反應,耳畔便又想起了笛聲,挽衣連忙用力拉住馬繮,“停!”回首便向山崗上看去。
“亞默?”她清脆的聲音在山林之中迴響,與那笛聲合鳴,孫校與清蘭順著挽衣亦向山林中望去,刺目的光芒中看到那個仙人般的身影。
“亞默!”挽衣驚喜地邊喊邊跳下馬,向亞默跑去。
孫校那張緊繃的臉上也露出笑容,跟著下了馬。
亞默果然像神仙似地,沒等挽衣跑幾步,便已翩然而至他們面前了。
“亞默!你全好了?”挽衣一臉喜色地上下打量著亞默。亞默凝視著她悠然一笑,那麼寧靜那麼悠遠,卻毫不影響他黑目中隱在深處的愛意,“怎麼?是不是嫌我煩了?”
挽衣自上向下打量了亞默一遍後,見他真的已痊癒,擡眸再看他時,眼底已有簿霧,而亞默的話兒氣得她揮起粉拳,重重地垂向他的胸口,“過去,你纔不會這樣說話?!?
自從在完顏烈的軍營裡見到亞默,他比過去多了許多話兒。挽衣不知他爲何會有這麼大的轉變。而亞默雖是身體被仇公子調整得看似像個好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傷令他的身體並不像看上去那麼好。挽衣這一拳打得不輕,體內一陣劇痛,可他仍是保持著一張笑臉,像是若無其事一般。
“人都會變的?!眮喣坏貞溃詮恼J識挽衣,他不就已經變了麼?
孫校笑著上前,拍拍亞默的手臂,一時間這個粗獷的漢子竟然不知該說什麼纔好,只是臉上的激動令亞默動容,心領神會他心中的關切之情,拍拍孫校扶在他手臂上的手,“我不是活過來了麼?”
孫校只是不住地點頭,想將眼底的淚意逼回,轉過頭去。
“想哭就哭嘛,憋著多難受?”挽衣說話時,已經淚珠滾滾。
“好了,好了,還好我沒死?!眮喣活娍此麄兟錅I,打趣道。衆人便又破泣而笑。
四個人來到揚州城,找了間客棧下榻。便開始謀劃見韓剛的事,可誰知四個人才剛剛落坐,客棧裡便一陣嘈雜之聲,亞默到窗外向外一看,滿待的士兵已經將客棧團團圍住。
“韓夫人在嗎?”
突然,門外傳來喊聲,四人面面相顧,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卻聽門外那人繼續說道:“得知韓夫人到揚州,皇上請韓夫人進宮面聖?!?
四個人仍是一臉疑惑,“怎麼會這麼快就有人知道我來了?”挽衣不禁問道,可還不等他們回答,房門便又被叩響,“請韓夫人開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