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泠突然召見趙卿芷,碧環與碧珮對視了一眼,臉上都沒有輕松的表情。
“去把之前從太醫那里拿來的東西拿出來,本宮這一次,要再送她一份大禮。”
自從裴奕晟將趙卿芷送到她宮里后,每一天,紀泠都在想著法子,變本加厲的折磨趙卿芷。她本以為,裴奕晟會多少念及舊情,而在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之后,她終于是認清了,裴奕晟根本就沒有心。
既然他沒有,那她紀泠有何必再有什么顧及?
趙卿芷被帶到了紀泠宮里,接連不斷的折磨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格外憔悴:
“參見娘娘。”
趙卿芷的態度很恭順,在被紀泠折磨了一次又一次之后,她也算是學乖了,不會再主動的向紀泠挑釁,自討苦吃。
趙卿芷小心觀察著紀泠的反應,卻發現她今天這般的樣子,與往日截然不同。
“你來了。”見到趙卿芷,紀泠一反常態的對她笑臉相迎,“不必多禮了,快坐下吧。”
紀泠這般的樣子看的趙卿芷有些心驚,但面上還是沒有表現出來:
“謝娘娘厚愛,奴婢惶恐。”
趙卿芷態度謙卑無比恭敬的對紀泠說。所謂物極必反,紀泠一反常態的態度讓她感到深深的惶恐,面上卻是不敢有半分表示。
“呵呵,惶恐什么,莫不是本宮還能吃了你不成?”紀泠笑笑,招呼著趙卿芷到身邊坐下,“本宮也有好些時日沒有同你好好說說話了,來,佩環,賜座。”
趙卿芷聞言當即心中警鈴大作,繃緊了神經,小心觀察著紀泠宮中的動靜,生怕紀泠又給自己下了什么套子。
紀泠笑著瞇眼看她,又招呼著碧珮送茶上來,趙卿芷抬頭瞥了一眼碧珮的神色,為她奉茶的碧珮對上了她的目光,手上的動作一抖,一杯茶水差一點灑在了趙卿芷的身上。
“你這丫頭,做事毛手毛腳的!”紀泠心里也是一顫,緊緊盯著佩環的動作,“這是本宮的父親前日進宮時托人帶來的,本宮覺得這茶香清新,就是不知能不能合得來妹妹的口味。”
紀泠看著趙卿芷手中的茶杯,面上的笑容更甚幾分。
這茶水里摻的不是別的,正是一劑致人絕孕的藥劑。
趙卿芷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茶杯,有抬頭看著紀泠的面上的笑容,心中一凜,卻是沒有猶豫的仰頭喝了下去。
看著她的動作,紀泠的唇角,愈發上揚了幾分。
“現在朝中的勢頭你可是看到了,你就還想著要趁現在除掉紀家?”鐘粹宮里,被皇上重癥搞得焦頭爛額的皇后看著座下依然我行我素的裴奕晟,咬著牙,手里的帕子絞得繃直,焦急的說,“紀將軍好歹也是你的岳丈,若是真容著他就這么站到裴亦澤那邊去,你這可不就是在給自己添堵嗎!”
皇后說到底還是有些顧忌母家的親人,更何況紀將軍手握重權,就算是裴奕晟想要將紀家除之而后快,也絕對不能是現在。
“那母后的意思
呢?是要兒臣再去親近找紀家?”
裴奕晟一想到東宮中紀泠那般的作態,隱隱就有些不耐,但現在朝堂上的局勢,卻是容不得他拒絕。
趙卿芷的事情已經讓他在宮中威信大失,而紀泠那邊,更是讓紀大將軍對他頗有不滿。
想到紀泠,裴奕晟心中隱隱有了些懷疑。
“東宮太子妃設宴,邀請京中各位貴女到御花園小聚。”
在那日趙卿芷當著紀泠的面喝下了那一杯摻了藥的茶水之后,紀泠似乎終于恢復到了往日里的溫柔模樣,碧環與碧珮都為能夠走出陰影的她感到高興,卻沒想到,她的開朗,只是另一件事的開始。
“太子妃設宴,什么時候?”
自從那日周云向她提起鳳穿牡丹的針法后,趙卿寧便再沒有去碰繡架,反而是開始在書案上提筆練字。
這些并非是她的愛好或是怎樣,而是在那些久居深宮的漫長日子里,養成的唯一的消遣。
趙卿寧一個收筆,一個方方正正的靜字白紙黑字的落在紙上,筆鋒飽滿,似乎是將所有的棱角包容,卻又是處處針鋒,暗藏殺意。
趙卿寧放下手中的狼毫,將自己方才寫就的打字拿起來晾干上面的墨跡,轉頭看候在一邊的錦兒。
“回小姐,是臘月十五。”
已近過年,要說往時到了這個時候,宮中各處都該是在忙活新年的事宜,紀泠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設宴也的確是少見,但想著能夠趁機去看看現在宮中的情況,趙卿寧對此也沒什么異議。
“我知道了,好好準備些入宮的東西吧。”
趙卿寧對錦兒說。
要論起來,自從是那日向皇上皇后請求解除婚約之后,趙卿寧就再未入過宮,這次紀泠的邀請,倒是正好給了她這個機會。
“翰林院學士趙遠女,趙氏卿寧覲見——”
宮中的規矩素來繁瑣,讓人有些煩不勝煩,在一番的通傳行禮之后,趙卿寧在錦兒的攙扶下起身,理了理馬面裙上的裙褶,面帶微笑的與各家的貴女們見禮。
今日入宮的除了京城中各家貴戶們的千金,還有幾位王妃也在其中,趙卿寧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圈,發現紀家的千金紀霏也在其中。
“趙、趙卿寧?”
自從蒼雪的事情之后,趙卿寧便再沒有見過紀霏,今日能夠在這里見到,倒也并不算意外。
“好久不見了,也不知紀小姐近來如何?”
想到蒼雪,趙卿寧的眼神一暗,但還是揚起了唇角,笑著與她打招呼。
“那個……蒼雪,它還好嗎?”
紀霏并不是個心思深的姑娘,當初蒼雪中毒的時候,她也是真的嚇到了,回家沒多久就病倒了,休養了好久,才見起色。
看著她還有些蒼白的臉色,趙卿寧寬慰使得對她笑笑,說:
“已經沒事了,不必再掛在心上。”
趙卿寧拉著紀霏的手,又寬慰了她幾句,就聽到了通傳太監拉長音
的調子——
“太子妃娘娘駕到——”
趙卿寧與拉著與紀霏,還有各家的貴女一同向紀泠跪安行禮,而扶著碧環的紀泠在各家的貴女中打量了一番,一眼就認出了跪在紀霏身邊的趙卿寧。
“不必多禮,都平身吧。”
紀泠的視線落在趙卿寧身上,上下打量著她的模樣。
趙卿寧今日是一身的云紋提花錦綢的披風,刺繡梅花領邊,還有一顆梅花形鑲瑪瑙的扣子給她這身衣裳來了個點睛一筆,看的人眼前一亮。
趙卿寧手里拿著個紫紅色的水貂護手,一條黑色金絲裙瀾馬面裙,襯著披風下一身白底繡仙鶴圖的短襖,發髻并不繁復,頭面卻是樣樣精致動人,素淡的妝容襯著她白皙的臉頰,一雙黑眸純粹而靈動,仿佛是一汪深潭,只一眼望去,便是身為女子,紀泠也覺得自己挪不開眼睛。
“這位便是趙氏的卿寧妹妹吧?”紀泠微笑著,越過了一眾貴女,走到趙卿寧身邊,好不熱絡的拉起了她的手,“早就聽人說起卿寧妹妹,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娘娘過譽,小女不過蒲柳之姿,怎敢與娘娘日月爭輝。”
趙卿寧姿態不卑不亢,自謙道。
“妹妹不必謙虛,本宮也不過是說實話而已,”紀泠拍了拍趙卿寧的手,笑道,“前日剛落了雪,本宮瞧著御花園中的景色極美,想著各位姐妹應該也會喜歡,不知各位的意下如何?”
紀泠握著趙卿寧的手始終不曾放開,這親昵的態度儼然是向其他人擺明了她對趙卿寧的態度,各家的貴女們面面相覷,但都不敢多言。
“雪落殘花,美則美矣,卻是有些凄涼。”
紀泠挽著趙卿寧的手,與她一路到了御花園。趙卿寧雖不喜與人親昵,但看著紀泠這般的態度,恐怕其中另有玄妙。
“娘娘怎的這般悲觀,這雪落泥土,附著其上,來年的花朵必然是開的極好,所謂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這般想來,不也是極好的嗎?”
“妹妹是個聰明人,本宮,真的很羨慕妹妹啊。”趙卿寧的話音未落,紀泠苦笑著望了她一眼,說,“雪落殘花,這開過了一季的花兒,便是再由,也再不是當初的那些了,不是嗎?”
紀泠微微扯了扯唇角,卻是笑得比哭還要難看。她松開了趙卿寧的手,踱步上前,取了一方絲帕輕輕的抖落了花枝上的積雪。
“妹妹可喜歡梅花?”
冬日回暖,梅花早開,再一場飄雪,霜里紅花,景色雖美,卻是太多短暫。
趙卿寧對紀泠多少有些同情,畢竟,這也是當年她走過的一條路。
“只要是娘娘覺得好的,那邊就是極好的。”趙卿寧笑笑,走到紀泠身邊,抬手將她看著的那桿花枝折下,說,“已經選擇了,若只是觀望,只能等到花落,而花開堪折,哪怕只是美于一瞬,卻也是無悔的。”
趙卿寧的話說的隱晦,而紀泠卻是在一瞬的怔忪之后,對她揚起了一抹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