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很多人都看到韋墨焰從掛著“紅弦”二字牌子的房間走出,之后不久,一身素白的紅弦也走了出來,雖然面上還有病色,但精神已經好了許多。
閣主外出時總是帶著紅弦,有時候在外面共宿一室也算常事,但在閣內,兩人共度一夜這還是第一次,是而整天都有人在私下低低議論,這聲音自然也傳到了幾位堂主耳中。
紫袖和盧瀚海到二樓議事大廳時,韋墨焰和夏傾鸞正坐在一起研究著什么。
“還沒好利索怎么就出來了?受了風寒可不是一兩天就能好的。”
盡管知道紫袖是一片好意,夏傾鸞卻還是習慣了冷淡的語氣:“天狐教尚有些疑點,趁著閣主還沒走想要弄清楚。”
“怎么,這么快就要去中原?”紫袖有些意外,他才從東胡回來,閣內大大小小事務積了不少等待處理,匆忙趕去中原的話這邊豈不是要亂套了?
韋墨焰放下手中的書卷,眉頭緊鎖,卻并不回答紫袖的問題:“天狐教的教主并非二十年前那人,父親留下的記事中提到,當時的天狐教教主是花籠,是個擅于使用邪術的男人;可這次我們遇到的是個利用陣法的女人,叫做容真,應該是花籠當年的侍妾無疑。幸好傾鸞通曉布陣之道,否則此趟東胡之行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引魂渡。”
盧瀚海深吸口氣,當年韋不歸獨闖天狐教逼其臣服,其中事情沒有第二人知道,若不是有些許記錄留下,許多內幕都將隨時間的流逝而被掩埋。反過來看,整個江湖四分五裂已有八年之久,其間多少物是人非斗轉星移,若不清楚地了解每個門派的底細,下次誰知道還會不會如此幸運呢?
“我看不如讓喬堂主帶人著手搜集整理各門派教幫的信息,后面一一擊破才能更為省力穩準。”
“信息自然要整理,不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韋墨焰習慣性皺起眉頭,指了指書案上的一封書信:“我不在蘭陵的這段時間,重華門似乎與其他門派暗中合謀,表面上各自偃旗息鼓風平浪靜,背后卻自九州調動大批人馬向中原地區集中。根據天市堂獲得的消息,下月的月圓之夜,集結后的各門派代表將會在洛陽城聚首,屆時我打算親自走一趟。”
紫袖舒了口氣,既然是下月的月圓之夜,那還有很長時間呢,現在不過剛入五月而已。
“還有的是時間可以準備,何必現在就開始著急?再說紅弦姑娘病剛好,這兩天應當好好歇息才是,總不能像閣主這樣沒日沒夜地熬著。”
“既然是心病引起的就該多外出走動走動,總悶在屋子里反倒不好。”韋墨焰有意無意地瞄了一眼夏傾鸞,五更天時她又睡了一會兒,現在看起來氣色要好多了。
總歸是讓她心里有了些底,沉郁就去了大半。
“紫袖,這幾天你帶她和醫娘去城里走走,讓喬堂主在閣內安排個地方做藥室,缺什么藥材用具一道添置齊全。還有——”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韋墨焰的表情竟有些古怪,“去買些房內的擺設,看她的房間就跟柴房一樣,毫無情致。”
紫袖掩口輕笑。
說起來,他倒是比夏傾鸞更細心呢。
三個人之間沒什么間隙,說起話來無所遮掩,一旁的盧瀚海心里卻萬分不是滋味。
他看中的人,唯一承認的韋家媳婦非紫袖云月影莫屬,無論是前任主人韋不歸還是韋墨焰的師傅無涯老人,他們對云月影的喜愛都決定了她在韋家的地位。如今一個官家后代沒名沒分卻要來爭寵奪愛,紫袖不但不多加防備反而處處為其考慮,算下來這閣中沒有被沖昏頭腦的人還有幾個?
除紅弦,清君側。
陰暗的想法在盧瀚海腦中滋生,為了成就韋家少主的宏圖霸業,他寧愿化作厲鬼無惡不作。
要殺紅弦,眼前不就是機會嗎?
“閣主既然決定前往洛陽,不妨帶上紫袖堂主和謝堂主,這二位在閣中是僅次于閣主的高手,面對各門派的勢力把握更大一些。”
之前韋墨焰曾當眾宣布要留夏傾鸞在閣內,不必隨他同行,如果能借這個機會除掉心頭大患,又能加進紫袖與他的接觸,豈不是一石二鳥之計?
盧瀚海心底一聲冷笑,夏傾鸞,怪只怪你太妖魅,竟然俘獲了最不該愛你的人的心。
怎想,韋墨焰卻是一聲冷笑。
“把她單獨留在閣中任別有用心之人欺負?”
“屬下不敢。”盧瀚海心里一虛,急忙躬下身。
“不敢?你不敢,還是別人不敢?從天狐教返回小鎮的時候我們都沒有被人跟蹤,知道傾鸞重傷在醫館救治的又只有閣內的人,我真想不出誰會有如此大的膽量和仇恨,居然對我身邊的人下手,當我死了么?”
盧瀚海大氣都不敢喘,當時收到消息派人進行暗殺的確實是他,不過他也考慮到了有韋墨焰在身邊實難下手,所以才特地叫別人雇傭了閣外的殺手,還嘗試去買通云家醫館的老板。沒想到步步小心,卻依舊逃不過那雙敏銳異常的眼睛。
“罷了,這件事我就當做沒發生過,但以后誰再敢對她下手,就別怪我不念舊情。”饒是韋墨焰說得不帶感情,這番話傳到盧瀚海耳中卻比什么都可怕,悄悄抬頭,討論的主角夏傾鸞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近乎死水的眼眸讀不出絲毫悲喜,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幾句對話,有人怕,有人怒,有人淡不知味,還有人錯愕不已。
回到蘭陵后,無論是韋墨焰還是夏傾鸞都沒有提起在云家醫館遭到刺殺的事情,紫袖這是第一次聽聞,盡管早就知道有許多人不滿意夏傾鸞所受的寬待,卻想不到真的有人會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若確實是閣中人所為,她的處境未免危險了些。
盧瀚海的話倒是給韋墨焰提了個醒,把夏傾鸞獨自留在閣中著實不安全,雖然有紫袖和少宰等人看護,可伺機而動想要她命的人更多。
沉吟半響,韋墨焰終于還是撤銷了之前的決定:“傾鸞,洛陽之行,你可愿與我一同前往?”
“閣主決定便是,何必問我。”
即便許下了刻骨銘心的誓言,夏傾鸞面對韋墨焰的態度依舊不曾有所變,而韋墨焰也不在意這些,他已經習慣了她的冷漠與高傲。
“那么,繼續陪在我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