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墾!”在盛世才強忍熱切的目光下,李華雄嘴裡蹦出了兩個字。看到盛世才還沒完全明白:“鑄劍爲犁,建設新疆。”
“願聞其詳!”盛世才思考了很長時間終於蹦出了四個字。
“不知道盛主席是否考慮過****入主新疆之後的局面?”李華雄知道盛世才心中還有仰仗,不把他的夢想徹底擊碎,他是不會老實就犯的。他也實在受不了半文不白的對話,乾脆回覆了白話。“現在,你在蘇聯最爲難的時候拋棄了你們之間的傳統友誼迴歸國府,那麼隨著你的六星旗改爲了青天白日旗,下一步就必然是中央軍進駐新疆。以委座的個性你認爲他會對你怎麼辦呢?君不見前東北軍、西北軍諸將以及西南地方實力派的結局嗎?你可能會想,我在新疆經營近十年,誰能奈你何是吧?現實是非常殘酷的,當你失去蘇聯人的庇護之後,連青馬都不會把你放在眼裡,更何況委座呢?即便現在我們不出現在這裡,也會有其他人出現,僅僅是時間的問題而已。我的建議是,你保留一個合適的軍政身份,把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可以把自己的大部分部隊轉爲屯墾部隊,一來你的人身安全有保障,二來你也可以成爲開發建設新疆的有功之臣。歷史會對你有一個正確的評價。望盛主席三思。”
“盛某處境如此不堪,有何可思之處?”盛世才絕非黃口小兒,李華雄也沒指望靠一番言語就能說動這位新疆王。他沒有再說別的,事實永遠勝於雄辯。
早晨一覺醒來,瞬間失去衆多首腦的新疆軍政兩屆的恐慌可想而知。一時之間迪化城內雞飛狗跳,各種謠言盡出。
“盛主席惹怒蘇聯人,被他們綁架殺害了!”這個謠言更容易讓人相信。各種“勤王”的聲音也紛紛出自將領之口,不過都是聲音大,行動的沒幾個人。並不是盛世纔在新疆統治和做人失敗,而是人們根本不知道從哪裡下手。有一些聰明的將領想起了那座機場,可是誰也不願意說出來,因爲誰都知道蘇聯人可不是那麼好惹的。迪化羣龍無首已經接近一天,然而除了各種爭執叫罵之外,誰也沒提出一個能爲各方接受的建設性意見來。到了晚上這些人開始盤算自己的退路問題了。於是乎,向委座發電說明情況的、表示效忠的、聲討盛世才的不一而足。
而此刻,委座應付完猝然謁見的第六戰區“首席”副司令長官徐鵬雄,剛剛罵了娘西皮並摔了一個杯子。這個自己“任命”的副司令長官委座只在赴北京協調第六戰區與第二戰區關係的時候見過一面。可是,委座知道這位副司令長官的能量。他不僅掌管著第六戰區的空軍,念及此,委座恨不得又要摔一個杯子。什麼叫第六戰區空軍。娘西皮,老子是***海陸空司令,居然不能調動一個戰區的空軍。罵歸罵,委座明白這位副司令長官還負責第六戰區的大部分日常事務。李華雄派他來,可以說明他的重視或者心虛。那麼這個令人又恨又離不開的李華雄,肯定親赴新疆去了。李華雄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爲與造反何異?明知道他骨子裡根本沒把國民政府和我這個委座放在眼裡,可是他一直算得上中規中矩。爲什麼一向在政治上儘量刻意保持低調的李華雄,會在這個時候,貿然向新疆發難。漸漸冷靜下來的委座不得不考慮一下這個問題。最讓委座不能接受的就是,李華雄統戰工作做得比gong黨還要出色,居然說動了馬步芳這個油鹽不進的老狐貍與之合作。
委座一時心神不寧,立刻急召剛從恩施回重慶的“華僑軍問題專家”陳誠覲見。時間不長陳誠在侍從室第一處主任張治中將軍的陪同下進來了。委座看得出陳誠額角剛剛擦拭過的汗水痕跡。“文白(張治中的字),把剛纔的事說一下吧!”委座實在懶的再提李華雄的名字。張治中將軍簡要的將情況複述了一遍。
陳誠聽完之後也覺得腦子有點發懵。他猜不透李華雄的目的。所謂“盛世纔出賣主權有通敵之嫌,爲避免新疆事態進一步惡化,必須加以控制”等等不過是託詞。關鍵是“待新疆局面得到控制之後,請軍委會派軍入疆。”之說可謂無稽之談。你一個第六戰區司令長官沒有軍事委員會的命令,擅自跨戰區跑到遙遠的轄區之外,穩定哪門子局勢。還腆著臉讓軍委會派軍。李華雄啊李華雄,你到底要幹什麼?不論如何這次你的確是過了。
“卑職、卑職,”話還得說啊,委座還在那裡眼巴巴地等著呢。“卑職不明白李華雄想做什麼?但是不論他想做什麼,中央都應立即派軍進駐新疆,掌握新疆態勢。”
“派軍?派誰?”委座無名火起“距新疆最近的馬步芳早已和李華雄串通一氣,我準備派往新疆的軍隊還在後方整編。況且,新疆距此千里迢迢,趕到那裡恐怕黃花菜都涼了。過那當頭,居然又出了這麼一個內患。”說著他不自覺的看了張治中一眼。張治中當然明白委座的意思。年初wannan事變之後,自己曾冒顏直諫上萬言書,痛陳對zg問題處理的失當,力主國g合作,共同抗日。
“委座,依卑職所見,”張將軍緩緩開口:“李華雄此舉必有隱情。因爲,這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他現在翅膀硬了,自然不用再僞裝下去了!”委座恨恨地說道,其實陳誠和張將軍都明白委座這不過是氣話罷了。
“新疆雖地域遼闊,但是地處邊遠,地瘠民貧,距第六戰區相去上千公里又有第八戰區阻隔,補給頗爲不便。李華雄可以主動放棄山西、山東等富饒之地,此時卻長途奔襲新疆於理不合,所以我認爲其中必有隱情。”張將軍依然不緊不慢地說道。
“卑職認爲文白說的非常有道理。”陳誠此刻也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李華雄和華僑軍隊不是沒有大局觀的莽夫。這從他們主動抗擊日寇,大力協助友軍作戰的行爲就可得出結論。”
“主動抗擊日寇,那麼怎麼解釋他們幾次三番和日本人契合?”委座鼻子裡悶哼了一聲。
“從李華雄出現以來的表現來看,卑職認爲他們似乎不僅僅是爲了抗日。”張將軍依然保持著他特有的語氣“能夠不計代價不顧輿論反應分別與德國蘇聯合作,甚至在大戰之後立即與日本人契合,這一切都說明他們的志向絕不僅僅是抗日那麼簡單。”
“文白的意思是——”委座猛地擡起頭來,眼中精光一閃。
“如果說他們在軍事上是天才,那麼在政治上就表現的非常低能和任性,可是卻在轄區內實行了非常有實效的控制。他們不建立政黨,政府內充斥著各政黨派別的精英人物卻在轄區內實行非常嚴厲的****。不惜一切代價醉心發展經濟,不斷壯大軍事,一方面不斷擴大轄區,另一方面卻又有選擇的在一定區域內收縮。他能夠這麼做如果不是政治上過於低能的話,那麼只能說明他們有其他企圖。我個人感覺,他們似乎不願意參與國g之間的爭端,對雙方都有所顧忌。除此之外,他們對任何一個地方實力派幾乎都不多加考慮。越來越多的中國人都認識到日本人在中國不可能長久,恐怕到最後爭天下的依然是國g。他們不觸動雙方只能說,要麼他們想成爲另一方,要麼就如同他們自己標榜的那樣,不想參與國內政治。如果是後者,那麼他們釋放力量的方向只能向外。”
“向外?”陳誠差一點和委座同時問道,還好沒有說出口。
“是的!這只是我個人的判斷,不過也有一些跡象可以佐證。譬如,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德日之間的關係,卻能巧妙地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從德國獲取他們想要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支持,比如猶太人。同理,他們也利用蘇聯人和日本人的矛盾從蘇聯獲益。他們獲得的蘇聯援助比中央政府還多,而且他們付出的代價卻十分低廉。現在,德國與蘇聯激戰,蘇聯迫不及待與日本人簽訂中立條約,而在此之前他們幾乎是不計代價的從蘇聯訂購了大量物資。美國和日本關係趨於緊張之前,他們就已經從美國獲得巨大的支持。這說明他們從來沒有把眼光侷限在國內,而是始終放眼全球。他們對國際局勢的判斷,就像對國內局勢的判斷一樣,幾乎可以用精準來形容。要有這樣的把握能力,沒有一個強大的情報網和優秀的智庫是難以想象的。
正因爲有了這種判斷,他們總能從各種利益矛盾交織的各方中獲利。有軍事技術優勢還具有敏銳的國際眼光,卻不參與國內的政治紛爭,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的目標不在國內。而且很可能不只限於日本。這可以從他們在轄區內大肆宣揚民族主義這點可以看到一點端倪。他們或許狂妄或許不自量力,但是他們反覆宣揚中華民族重新崛起,重新爭得世人的尊重和榮譽,甚至‘把失去的全部奪回來’等過激言辭來看,他們似乎更關注北方。”張將軍停頓了一下,他不方便在這個時刻說出蘇聯這個名字。“如果這種假設可以成立的話,那麼他們經營內蒙經略西北的行爲就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釋。不過,”張將軍自己也認爲這番話過於駭人聽聞於是繼續說道:“這只是我個人很不成熟的看法,只是提供委座參考罷了。要真想摸清他們的戰略方向,政治走向等問題,還需要假以時日。”
張將軍一番話很讓委座和陳誠錯愕不已,初聽像天方夜譚,仔細想想似乎又不無道理。不過張將軍的假設還是超出了二人的承受範圍。這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人,自己尚不能自保,卻口口聲聲要和一名壯士拼命,又怎麼能讓人接受呢?
“先說眼前的事怎麼吧!”委座對張將軍的話不置可否,轉移了話題“中央必須要有一個態度纔是,否則,如何收場?國府顏面何在?”
“我有一個建議”張將軍思索片刻,在陳誠的求助般眼神的催促下,還是開口了。他知道此刻的陳誠正爲恩施前線的事情焦頭爛額,的確沒有心思考慮新疆的事情。“一是表面以軍委命令的形式認可李華雄的作爲爲中央所指派,然後委座再以手諭的形式予以嚴厲斥責。二是選派得力人選待新疆局勢穩定之後赴新疆就任;三是立即派不少於三個師的軍隊入主新疆。當初我們之所以不入新疆,是顧忌蘇聯人,現在,我相信李華雄會很好的處理這件棘手的事。以現在李華雄的處境,還遠不到和中央攤牌的時候,因此。,我相信他會恭迎中央軍入疆的。”
委座聽後不禁暗自點頭。張將軍這番話可謂老成謀國之言。也是當前唯一可行的的舉措。委座生氣歸生氣,可在現在這樣的局勢之下又能怎麼樣呢?國府和自己的體面要顧及,此刻也正是真正受赴新疆的好機會。李華雄雖然能打仗,可是新疆與第八戰區關山阻隔,補給不便,而新疆的經濟也不可能容納更多的軍隊,尤其是他那強大的裝甲部隊。他不接受中央軍入疆也沒有其他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來自新疆的各種密電紛至沓來,更增加了委座統御新疆的信心。現在的關鍵是由誰來出任“駐疆大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