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嵐怔住了,“這,不可能吧。”
熊倜道:“千真萬確。我們被抓的時候,你可能沒有注意到他,我可是將他的臉記得清清楚楚,一直都沒有忘記。他在九道山莊也說過他曾經送過兩個孩子給少莊主的。”
秦嵐驚訝地望著熊倜。
熊倜繼續道:“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風鐵刀,他是我的外公。”
秦嵐失聲道:“你的外公?”
“是的。”
秦嵐嘆了口氣,道:“我真是難以置信。”
熊倜道:“恐怕還有讓你驚訝的事。嵐,你還記得九道山莊麼?”
“九道山莊?”秦嵐有些激動道:“我怎會不記得?我與你在那個牢籠過了整整十年!最後,我差點被他們打死,而你也被他們賣了。我真恨不得把這個山莊燒了。可惜我勢單力薄,只是妄想。”
“嵐,你知道麼?風鐵刀今天才從九道山莊出來。”
“什麼?”
“是的,我親眼看到的。”
“你去了九道山莊?”
“是。”
“那裡很危險,你不怕麼?”
“不怕。我現在是會武功的人。”
“會武功?……對了,熊倜,你還沒告訴我這幾年你是怎麼過的?”
熊倜於是跟秦嵐說起了自己的故事。說當初自己被賣去王府,卻被一位翩翩公子救了。那是個殺手,世人都以爲死去的殺手。熊倜爲了報仇,跟那個殺手拜師學藝。兩年後,熊倜跟著師傅闖蕩江湖,嶄露頭角。卻沒想到——
熊倜的眼眶忍不住又要涌出淚水,他痛苦著道:“沒想到在一次打鬥中,師傅爲了保護我用身體接住了打向我的暗器。那些暗器上沾有劇毒……”
秦嵐也感到很震驚。想不到熊倜的師傅竟然爲了自己的徒弟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暗器劇毒?學了幾年醫術的秦嵐,便想到那暗器十有八九是出自唐門。
熊倜忽然苦笑了一下,道:“師傅臨終前告訴我,他其實是我爹的好友,他希望我爲熊家報仇。可是報仇好累。”
他撫摸著秦嵐的髮絲,有些激動地說道:“先不說什麼報仇了。嵐,我現在真的好開心。一直以來我都以爲你死了,一直以來我都帶著爲你報仇的決心。我真的好開心你還活著。”
“我也是。熊倜,當我好不容易活下來的時候,我一直都在擔心你的處境。那兩年,我好多次夢見你被人打死,好幾次想去找你卻不知道去哪裡找。師傅心裡只有救人,因爲有個人總是以對人下毒威脅對方爲樂,師傅帶著我東奔西跑,跟蹤那個人,以便去救那些被他毒害的人。直到去年,那個人忽然被殺死了。”
熊倜心裡咯噔一下,感覺秦嵐說的那個人很熟悉。
“接著,無意中聽到有個少年劍客叫熊倜,我當時就覺得,那個熊倜一定就是你。可是師傅對江湖中的事情不怎麼理會,何況我也不懂,不知道他們說得那個熊倜到底有多厲害。不過知道你還活著,我就很開心了。”
“你不怕你聽說的‘熊倜’只是跟我同名同姓的人而已麼?”
“不怕。當時我也曾想過會是另外一個人,可後來不知道怎麼的,我開始覺得那個人就是你,而且越來覺得是。”
很多時候人的感覺是十分準確的,儘管人們往往連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那麼強烈的感覺。
秦嵐接著道:“我忽然覺得,歷經過種種磨難後,人的命運就會開始變化。熊倜,有次我和師傅恰好路過我們曾經的家。我看到張叔張姨還在世。他們一直帶著愧疚生活了十多年,如今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人的命運,老天都安排好了,不會永遠好命,也不會永遠都糟糕。”
“老天爺的安排都是很巧妙的。嵐,先前你說的以下毒威脅人爲樂的人是不是叫‘毒蠍子’?”
秦嵐想了想,道:“好像是的。”
“你師傅,那個女大夫,是不是‘茉莉夫人’?”
“你怎麼知道?”
熊倜笑著道:“嵐,你知道麼?‘毒蠍子’其實是被我殺死的。我和師傅當時在金府作客,正好‘毒蠍子’上門來索財。嵐,原來我們曾經距離這麼近,可惜卻無緣相見。”
秦嵐道:“也許那時是時機未到,我們今日能相見,確實是老天爺安排得很巧。”
熊倜心道:是啊,這時候相遇纔是最好的時機。除了我們,還有嵐跟秦峰……
熊倜沒有立刻說出那個秘密,想等秦峰出來再談。
他滿臉柔情,凝睇著秦嵐。此時的秦嵐,比起在九道山莊時,沒有了那些瘀傷,也不像當初那般瘦弱。她的臉依然是那麼白皙,五官精緻得讓男人的目光盯上後就捨不得。她雖然臉上帶著些許冷漠,但雙目中依然蘊含著一片溫柔。
秦嵐本就是善良的女孩,只是經歷過生死,變得如今這般冷漠。
不管如何,秦嵐在熊倜的心裡,永遠都是那麼美麗動人的。
熊倜再也忍不住,將秦嵐拉到自己的懷裡。兩人緊緊地偎依在一起,在樹蔭下,他們如此忘我,毫不在意周邊會有人怪異地望著他們。
直到有人忽然輕輕地咳嗽了幾聲。
熊倜聽見咳嗽聲就在自己頭上,慌忙擡起頭來一看,只見秦峰和夏蕓兩人正定定地望著自己和嵐。
熊倜臉一紅,輕輕地推開了秦嵐。
秦嵐剛纔也聽見有人在咳嗽,因爲害羞一直都不敢動。被熊倜推開後,頭更是一直低得不敢擡起來。
秦峰道:“哎!‘男女授受不親’。你們兩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摟摟抱抱,也不怕被人笑話?瞧你,臉都紅了。還有那姑娘,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熊倜鼻子哼了一聲,道:“笑什麼?你們現在不也是一起麼?‘男女授受不親’,那你們還貼得這麼緊,也不怕被人笑話。”
夏蕓聽見熊倜這麼一說,臉也紅了,輕輕往旁邊挪開一小步,距離秦峰有一尺多遠。
秦峰因爲夏蕓這一舉動感到有些鬱悶,只好轉個話題,指著熊倜身旁的姑娘問道:“你還沒給我們介紹一下這位姑娘是誰呢。”
熊倜幽幽道:“嵐。”
“什麼?”秦峰和夏蕓齊齊驚道,僅僅一個字,竟然讓兩個人驚成這樣。秦嵐的臉埋得更低了。
秦峰感到震驚,是因爲自己才得知自己的妹妹可能還活著,想不到現在就見著了。
夏蕓震驚則是因爲熊倜放不下的嵐竟然還活著。當初在牢房中自己救熊倜被當作嵐的事還歷歷在目。後來知道嵐原來是秦峰的妹妹,又爲他們兄妹無法相認感到遺憾。
熊倜沒理他們,而是推了推嵐,輕聲道:“嵐?你還記得少莊主麼?”
秦嵐支支吾吾道:“少……少莊主?”
秦峰激動著道:“木頭!你還沒跟嵐說麼?什麼少莊主?我姓秦,單名一個‘峰’字。我爹叫秦中正,我有個妹妹叫秦嵐……”
秦嵐震驚地起頭來,望著秦峰,只見秦峰的眼眶竟然紅了。他一臉的激動,嘴脣顫抖著,似乎想要再說幾句話卻開不了口。
秦嵐鼻子也一酸,兩行熱淚從臉上滑落下來。
縱使兩人多年未見,秦嵐也認出了這位九道山莊的少莊主。只是,少莊主叫秦峰。
父母的名字,兄長的名字,在秦嵐懂事的時候,照顧她的張伯張姨便告訴過她了。只是,當初和娘一起被人擄走的哥哥,真的還活著麼?
秦嵐望著少莊主那張跟自己相像的臉。曾經熊倜說他們長得像,她只當是巧合。畢竟人家是堂堂九道山莊少莊主。
“你,你是我哥哥?”
秦峰止不住激動,道:“我真的就是你的哥哥。”
熊倜插了一句:“嵐,他真的是你哥哥。”
“哥……”
秦嵐站起身來,撲向秦峰的懷裡,嗚嗚地哭了起來。秦峰撫摸著秦嵐的頭,眼眶也變得通紅,淚水開始滑落。
秦嵐原本有許多話想對哥哥說,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知道在哭泣。
熊倜望著抱成一團的兩兄妹,幽幽道:“小時候我就總覺得你們長得有些相像,你們笑話我。結果如何?你們真的是親生兄妹!只是,沒有想到這親生兄妹曾經一個是主子,一個是奴隸。”
“哎!你們這幾個,關係真複雜!”夏蕓忍不住嘟起嘴說了句。
熊倜笑了,對夏蕓道:“蕓妹,這才三個人,就覺得複雜了?只怕將來還有更復雜的事呢!”
秦嵐抹了抹眼淚,道:“今日不是十五,我們卻像個小團圓了。”
夏蕓的臉忽然低沉下來,低聲道:“團圓?可我師傅都沒找到,哪來的團圓呢……”
熊倜和秦峰的臉也佈滿了哀愁。
前方道路不明,未來更是一片迷茫。大團圓對他們來說已經是一種奢望。
夏蕓悽悽說道:“你們兩個有仇想報,十年不晚。可我只是想找回我師傅而已,我等不了這麼多年……”
秦峰把夏蕓拉了過來,嘆了口氣。
秦嵐望著兩人,問:“哥,你還沒給我介紹這位姑娘,是我的嫂子了麼?”
夏蕓臉一紅,低著頭道:“我與你哥哥……八字還沒一撇呢。”
秦峰也有些尷尬,熊倜見狀便問秦嵐:“嵐,我還沒問你怎麼會在洛陽?還是你一直都在?”
“不,我跟師傅住在離洛陽城十多裡遠的一個小鎮上。前天師傅叫我捎個口信給風伯伯,順便探望下他。我跟風伯伯很少見面,但是他對我很好。風伯伯收到口信便說有事出門了,我一個人無聊便到城裡逛逛。”
熊倜問:“什麼口信還要你親自跑來跟他說?”
秦嵐道:“他半年前帶過來的垂死之人,現在身體差不多復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