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公館里的對話寥寥幾句而已。
當李福全把兩個人拎到了黃金榮面前的時候,黃金榮的那張紫膛子臉上的表情,是怒急反笑了。
韓偉這個狗頭整日的手腳不干凈,這是黃金榮知道的。水至清則無魚這個話,黃金榮說不出來,但是里面的道理他卻懂得。所以平日里也就睜開一只眼閉上一只眼的,只要他韓偉不是太過了。
可是今天,他卻妄自揣測上意,居然還帶頭作對?不錯,黃金榮是試驗試驗杜月笙的意思,但是也沒叫他帶了人去內訌啊?
江肇銘那幾個狗才死了也就死了,既不是青幫的也不是黃門里的嫡系。可杜月笙是吧?你韓偉當時不敢出頭,卻背后玩陰的?
要命的是你玩陰的卻還沒搞的過人家?
這樣的局面下,黃金榮不處置下他,如何和杜月笙,以及那些兄弟們交代?
黃金榮當場臉上變色,怒笑著示意李福全把這個狗頭拖出去,杜月笙剛剛進了黃公館的門。看了李福全一臉殺氣的拖著那個韓偉要出去。
他停住了腳步,上下看了看韓偉。然后對李福全道:“你看著他就是,明天中午,我去接賭場的時候,先讓他和焦文彬把賬面上走清楚了,不然這人一死,我去哪里說的清楚?我去和黃老板說去。”
李福全對他是惟命是從,一聽就停下了腳步站那里等了。
韓偉臉色發白的,一下子癱在了地上,上去抱住了杜月笙的兩條腿,連連哀求著:“月生哥,月生哥,是我韓偉有眼不識泰山,求您幫我說句話吧。求黃老板繞了我吧。”
杜月笙鼻子里哼了下,心中不屑著他,斷喝道:“放開!明日把賬面走清楚了,底子挖出來再說。做一方掌柜的居然這么沒擔待?你后面那兩個為你生死的兄弟你就不問了?”
“我,我,月生哥,我現在還能夠問誰啊?”
“觸他娘!”
黃金榮大步走了出去,手指著渾身發抖的韓偉大罵道:“你今天如果為了你兩個兄弟,求我下,老子還看的起你!呸!”
“黃老板!”杜月笙忙轉了身子來,對著黃金榮恭敬的問候了下。剛剛要說話。
黃金榮手一揮:“我知道,月生,我在里面已經聽到了。這個事情你處置吧!他的死活你看著辦好了。”
“謝謝黃老板。”杜月笙點點頭,回了身示意著李福全按他的話,把這個韓偉拖出去看好了。
身后黃金榮卻是一聲干笑。
“老板?”
杜月笙一愣,轉了過來。
黃金榮的水泡眼睛滑稽的對著他擠了擠,嘴角一歪:“月生啊,你婆娘我婆娘是姐妹啊,還叫我老板?出了門掌管一方了,你也是老板了啊!”
“這….”杜月笙有點不好意思的站在了那里。
林桂生已經風風火火的拖著孟如君出來了:“哎呀,我的月生哥哎,你傻了么?我妹子可是已經改口了啊。”
“金榮哥!”杜月笙連忙對著黃金榮一個作揖,認真的叫道。
黃金榮哈哈大笑了起來,肥厚的手掌狠狠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好的,好的!月生,走,日頭也不早了,陪你金榮哥喝點酒去。”
杜月笙心里暖洋洋的,點了點頭。
在周圍一群門人們的復雜眼神里,他和黃金榮并肩一起,說笑著走上了黃公館家宴的飯桌上去了。
………….
“開門嘍!”
一聲長長的吆喝,公生記的大門在正午時分打開了。
杜月笙斜斜的依靠在韓偉原來的房間窗臺上,看著下面一轟而入的賭徒們,微微的一笑:“祥生,你去休息吧。晚上才是正堂子戲呢。現在只是些小魚小蝦而已。”
“好的,嫂子,我先走了啊。”
馬祥生點了點頭,對著旁邊俏生生站著的孟如君客氣了下。
孟如君結結巴巴的:“祥生哥,你,你………”
馬祥生憨厚的一笑:“月生哥是我老板嘛,呵呵。”
“今兒個說話溜了?”李福全在一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損道。
馬祥生額頭的筋跳了跳:“上,上班去!”
屋子里四五個人全笑了起來。杜月笙無奈的看著兩個活寶:“去吧,兩個人一天不打一架不舒坦呢?今天可是第一天,別折騰啊!來,文彬。賬面上如何?”
焦文彬笑瞇瞇的捧上了本賬單。
杜月笙搖搖頭:“文彬啊,你心中有數字,和我說道下就行。不看!”
“是。”
焦文彬大聲的回答道。士為知己者死!月生哥這就是用人不疑的氣度!
兩個人相視一笑,主從之間那種不是兄弟勝似兄弟的情分默默的流淌著。孟如君在一邊溫柔的給兩個人遞上了熱茶。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扯了起來。
“月生,我下去看看?”
正說話的時候,孟如君忽然膽怯的插了個嘴。那眼睛里一股子期待,小臉上還帶著點興奮的樣子。
杜月笙一灑:“你呀,老板娘要有個老板娘的樣子嘛。去吧,去吧!就這一次啊。”
“恩。”
孟如君樂的一雙峨眉彎了起來,小孩子似的跳了下,連忙轉身出去了。
站在門口的兩個兄弟慌的跟了上去。開玩笑呢,現在賭場子里三教九流什么齷齪人沒有?不是全知道老板娘的,萬一又個閃失,怎么辦?
房間里。
只有焦文彬和杜月笙兩個人了。
杜月笙看了看在想著什么的焦文彬,問道:“文彬,你想什么?”
“老板,我在想這筆賬面上拿回來的錢,怎么用呢。”
杜月笙拍了拍他的手:“送黃老板那里去。那是之前的賬面。”
“哎!”
焦文彬失聲笑了起來:“您看我這個腦袋,小賬走的清楚,大帳拎不清的。”
“呵。你已經不容易了。賭場啊,賭場,見識見識去?”
看了杜月笙站了起來,焦文彬忙也站了起來:“行,我還真的沒進過這些地方呢。”
兩個人一邊笑著一邊向下走去。
“我和你說,這個賭場,其實我也就是保些平安,收個成頭而已。你賬面上簡單的很,那十八個賭臺上走錢多少自然有人放來!你記得就是。”
杜月笙邊走邊介紹了起來:“恩,文彬,你要切忌一點。不可賭!”
“月生哥,我曉得了。”焦文彬在一邊點了點頭。
沉思了下。
杜月笙回了頭來,關照跟在他身后的幾個人道:“馬上就傳話出去。凡是我杜月笙的人,一個錢也不許賭,一個大煙也碰不得!”
“是。”幾個漢子恭敬的點了點頭。
“這……”
杜月笙看了看焦文彬:“難?不難,開賭場的賭錢,有話也說不清楚了。何況有來有去,情急之下動了公款,俱是我杜月笙的兄弟,出了事情你說我殺是不殺?煙土鴉片傷身害體,江湖上刀頭下走的人,像個癆病鬼子似的,還叫漢子么?”
“月生哥說的是。”焦文彬和幾個漢子一起點頭道。
正是這個道理。
賭場的老板去賭錢?賭場的伙計去賭錢?勝了說不清,輸了急了眼,這可是禍害之源啊,千萬不能夠的!至于那看場子的漢子整日丟了手槍拿煙槍?不出一年二年,還成個人么?
杜月笙心里清楚著,這個規矩嘛,未必人人同意,但是也沒有辦法。自己的手下不能夠有這種賭鬼煙鬼。不然,難成大事!
說話間,已經轉了角。
一片喧鬧的聲音撲面而來了。
孟如君正興奮的拿著幾個籌片,在那里跳著,小臉興奮的通紅的,她身邊周圍是幾個兄弟一頭大汗的保護著她。
杜月笙頓時臉色大變:“混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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