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暗吐了一口氣,直直的看進凰九眼睛里去,嘴角勾起一抹冷凝的弧度,一字一句道:“娘娘記性不好,您的那塊鳳玉,是您通過我那已經死去的苦命丫鬟賞賜給妾身的,而另外一塊……是玉卿玉貴妃親手交給妾身的。”
“所以你手上有兩塊?”凰年一皺眉冷聲道。
凝歌挑眉贊嘆道:“國公爺算數不錯,托了皇后娘娘的洪福,確實是有兩塊。”
凰年一的面色沉了下來,瞇著眼睛掃了一眼凝歌,又看了一眼凰九。
鳳凰兩家結交之時已經是百年之前,兩方勢力尚且還平衡且鳳家并非是皇族。之后鳳家奪了天下,才有凰家年年有女入朝為后的規矩。
兩邊為了維持這樣的平衡,各自出了人手組成了現在的暗衛軍,并制成鳳凰玉交于歷年皇后保管,一來為了防止鳳家食言,而來也為了借由皇后和皇帝之間的感情防止凰家叛亂。
百年下來,這樣的鳳玉代代相傳,鳳凰兩家也一直都相安無事。只是凰云安破了格,本來就不是皇后卻因為擁有鳳于飛這個兒子變成了太后,那時候鳳于飛是幼帝,凰九尚且還小,凰云安順理成章的繼承了鳳玉。
只是等凰九想起來這回事的時候,凰云安已經是找好了理由把鳳玉分割成了兩半,誰也不能調動那暗衛軍。
這也是為了保住鳳于飛的皇位,避免如今的凰家九子野心泛濫,一朝風起多了鳳于飛的天下。
如今已經沒有人知道這支軍隊到底是有多強大,一般的鳳玉召喚的不過是區區其中的一個小啰啰,而兩塊鳳玉合體則可以召喚道上萬的暗衛大兵。
那些人可能是隱藏在宮中,也可能是隱藏在這里的任何一個角落,但是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來到用鳳玉召喚的主人身邊,幫助掃平一切障礙。
要知道鳳玉能召喚凰家的暗衛,并且根本就不在乎主人是誰。凰九等上皇后之位之后,云安太后深知凰家野心,對凰九也是多有防備,所以故意把這鳳玉裂成了兩半,皇后和皇太后手上各執一塊,這樣的話,不到萬不得已,根本就不會調動凰家的暗衛。
凰年一忽然覺得身邊的人都無比的可疑,一下子就好像有千百只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就連自己親手帶來的凰家軍都覺得不那么可信。
“這是鳳翎國圣物!凝歌!你做了茍且之事,這是想要威脅皇上?!”凰九厲聲道。、
“九兒!”凰年一低喝一聲,說完又猛然意識到自己是說錯話了,連忙拱手恭敬道:“皇后娘娘既然知道鳳玉是鳳巢圣物,萬不可大不敬。更何況您身負此時凰家唯一一個命定皇后的使命,斷不能違背了祖訓啊!”
凝歌聞言心中暗自覺得踏實了一些,祖訓?
那也就是說她選擇鳳玉作為護身符總算是沒有錯的。
凝歌暗自慶幸自己手里還有一塊鳳玉,自從發現一半的鳳玉不見了之后,凝歌就把這一半的鳳玉貼身帶著想要忖度出其中的奧秘,她身上向來沒有帶許多東西的習慣,只順手摸了出來就順手亮了出來準備拖延時間,想著玉卿確實是死在凰九手中的,凰九對于玉卿的名字多少還是有些忌諱,因為她不會蠢到以為凝歌當時會把藥罐子里所有的東西都給了她,所以只要提到玉卿,凰九心中必定是要防備凝歌拉著她同歸于盡。
萬一查出來些什么,她就是謀害皇子妃嬪的死罪,今日和凝歌一樣,在眾人面前下不來臺,什么都解釋不了。
凝歌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誤打誤撞撞見了一個凰家圣物。
不管是不是圣物,這樣的結果對于險些就命喪黃泉的凝歌來說都是極好的。
只是不曾想這鳳玉中的秘密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本就是凝歌如何都參不透的的東西今日叫凰年一說了個七七八八。
凝歌小心的收了手中的鳳玉,頗有些挑釁的看向凰九:“娘娘為何覺得妾身是在威脅皇上?”
她掃了一眼鳳于飛,正看進鳳于飛瞧著自己的目光里,只如一潭幽深的湖水,平靜的水波下面暗藏著波濤洶涌,凝歌身陷進去,去感覺不到那波濤中蘊藏著什么樣的深意。
凝歌冷哼了一聲看向凰九:“你們殺了我滅口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哪里需要我威脅?只是眾位難道一點也不好奇這鳳玉為何會在我手上嗎?”
說著,她冷冷的掃了一眼站在凰九身后面無表情的鳳于飛,只覺得渾身冰涼,心結了冰,再隔著那一層透明的好像玻璃一樣的冰塊去看鳳于飛,不僅僅是看不明白,更多的是覺得心灰意冷。
他是如何說出隨意那兩個字的呢?又如何在這樣的混亂情況下都不肯等絳寒醒來說清楚就定了她的罪責,而且不是關押天牢,不是禁足,而是殺無赦!
殺無赦!
凝歌的眸色沉了沉,像是裝進去了整個冬天,里面正無聲的下著鵝毛大雪,冰涼刺冷。
在利用完之后,凝歌在他眼里是不是就已經毫無價值了,就可以像是一顆廢棄的棋子一樣隨意丟棄了?
休想!
坐山觀虎斗?
那就叫你看一場好戲。
凝歌回頭看向絳寒,絳寒正渾身冷汗艱難的支撐著,目光一點一點的在渙散,卻是一瞬不瞬的看向凰九。
凰九目光冰冷,并且不曾在這個滿身是傷的男人身上停留半分。
三天前的那場暗殺不曾要了絳寒的性命,如今凰九依舊是想要先殺了絳寒為快。
從前追隨這眼前這個女人的所有的情分此時都是一文不值,他的所有感情在凰九心中只換來今日的惱恨,而他最后的價值大概就是能幫凰九除去凝歌這顆最后的眼中釘了吧!
絳寒的目光染上了一絲悲哀,霧沉沉的好似山頂上的云朵,一點一點的吞噬了絳寒身上與生俱來的冰冷凌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個遲暮的老人,裹挾著一生的風霜。
凝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只看見凰九在渾身顫抖。
“皇上……絳寒和公主是清白的。”絳寒忽然輕聲解釋道,不過是簡單的一句話,像是耗費了畢生的力氣,只能用手掌撐著擔架邊上才叫身體不至于倒下去。
鳳于飛淡淡的看了一眼絳寒,卻并沒有說話。
凰九低喝道:“清白?一個嬪妃后宮中藏著個男人,如何清白?何況確實是有人認出你是凝貴妃在玉瓏國青梅竹馬的玩伴,你沒有通關密函擅自闖入鳳翎國皇宮,本就是死罪,還敢說清白?”
絳寒深深的看了一眼凰九,忽然就笑了出來,身上的傷口因為笑聲的震動被撕裂了開來,胸口的衣衫上瞬間就染上了一團鮮紅,絳寒吃了痛,卻只是皺了一下眉頭,并沒有因此停下笑聲,反而愈加笑的厲害,笑著笑著,所有的悲哀也跟著不見,變成了一種竭斯底里的怨恨。
他恨自己這些年卑微可憐的在她腳下做一條狗,恨這么多年的卑微換來的依舊是這樣的結果。
恨她踩踏他的固執,踐踏他的自尊,甚至……就連最后這一點良善也不肯放過……
“皇后娘娘……”絳寒忽然喊道。
凰九死死的扣住掌心,身子隨著絳寒這一聲低吟一般的呼喚一陣僵硬,卻又忽地想起來凝歌的話,手就飛快的松開,心中的焦急無處依附,凰九整個人都顯得浮躁起來。
絳寒一邊咳嗽一邊道:“皇后娘娘近日里可曾聽說宮中有刺客打斗?”
凰九心中咯噔一聲,心知道絳寒說的分明是那日他被人追殺的事情。
那日的打斗時候是把絳寒堵截宮殿中僻靜處,而且是眾多大內高手追圍堵截絳寒一個人,第二日也不曾有半分動靜,怎么會叫人發現有刺客呢?
看來如今的絳寒確實是被凝歌這個小賤人迷的神魂顛倒,居然想要背叛她了!
想到這里,凰九眼神一狠,陡然就泄露了一絲殺機,咬唇堅定道:“絳寒將軍,鳳翎國如今正逢太平盛世,何況戒備森嚴的皇宮里怎么可能會有刺客。只是今日跑了一個竊賊,卻不料這個竊賊是藏在了這里,直說是家賊,卻不料果真是家賊!哼!你還想狡辯什么?”
絳寒無奈道:“是不可能有刺客,只是怕那刺客是宮里人!來無影無無蹤,叫人抓不住罷了。”
凰九倏然睜大眼睛,張了張嘴脫口就要說話,只是胸口劇烈的起伏了一下,出口的話似乎是轉了一個彎,生生的就變成了:“這皇宮四處都是守衛,怎么能來無影去無蹤?”
絳寒挑眉:“這就要問問皇后娘娘了。”
所有的目光都轉向凰九,形勢似乎因為絳寒的一句話些微有些扭轉。
凰九只是皺著眉頭,露出一雙纖細雪白的手來,微微翹著那精致的三個護甲,小心的放在自己腹部,面色也就跟著柔和了下來:“說來笑話,今日不過是大哥到宮中作客發現了竊賊,這一眾人進宮也都是有數的,本宮如何知道將軍說的來無影去無蹤?”
絳寒的眸子忽然就暗淡了下去,臉上那猙獰的面具也跟著黯淡無光起來。
凝歌如有所思的瞧著凰九,又看了一眼剛才還滿是怨恨的絳寒忽然就偃旗息鼓,心中登時洶涌上一陣不妙的感覺。
還沒等絳寒開口,凝歌就飛快的轉向鳳于飛道:“皇上,絳寒將軍多年之前就已經背離玉瓏國,所以如今并不算是玉瓏國的人。若是妾身記得沒錯的話,皇上曾經跟妾身說過絳寒后來是投靠在凰家的。”
凝歌并沒有指名道姓說是在凰九手下,但是說話之間目光去是不經意的向著凰九的方向掃了一眼。
眾人一看便知。
凰九面色一變,抿唇死死盯著凝歌沒有說話,眼神卻是如刀子一樣一下一下的搜刮在凝歌身上。
凰年一上前一步,橫劍在凝歌面前低喝一聲:“凝貴妃!沒有證據你休要胡說!我凰家世代文武之門,是斷不會收容一個異國將領的!”
凝歌卻看也不看炸了毛的凰年一,直直的向著鳳于飛又走了幾步:“君無戲言,皇上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