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潤了潤唇,膽怯的揚起眸子看向段嬤嬤,囁嚅道:“嬤嬤,奴婢心中難安。”
段嬤嬤后退了一步,認真的打量起面前這個丫鬟來。
一只手無意識的就撫上了另一只手,在那有些發福的手腕上,安安穩穩的戴著一個上好的老坑玉鐲。
那鐲子根本就沒有丟過,只不過一時之間尋不到,一生氣才牽連于手底下的丫鬟,不巧的是那日里的心水單獨去過她房門口,又恰好成了她的替罪羊。
皇后娘娘賞賜下來的東西,總是不能說丟了就丟了。
本來是想把心水打死了算是死無對證的,卻不料這丫頭命硬的很,這樣那樣的折騰都還活的好好的。段嬤嬤后來找到了這個老坑玉鐲子才總算是放過了凝歌,否則偷了東西的丫鬟,哪里還會安安穩穩的在宮里待著呢?
正在段嬤嬤走神思忖的時候,人群中忽然沖出來一個人,卻正是一直想要往前擠的瑛香。
之間瑛香緊跟著凝歌身邊就跪在嬤嬤面前,來勢洶洶卻不是為了幫凝歌辯駁,而是指著凝歌厲聲控訴道:“嬤嬤,奴婢可以作證。之前奴婢在心水身上見過一個十分珍貴的鐲子,奴婢好奇來拿過來看,只是不曾想失手摔碎了,奴婢害怕,只好丟去后山。本以為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可是昨天晚上趁著我們去宴會瞧熱鬧的時候,心水竟然去后山尋了這鐲子回來。嬤嬤!她可真真實實就是個偷兒!”
在場的人都愣在了原地,任誰也沒有想到瑛香也會跟著和進來,但見瑛香那幸災樂禍的表情,就知道這件事情遠遠沒有那么簡單。
瑛香不過是因為那些個大太監沒有選上她而心生嫉妒,要知道在這制衣局里,論容貌,沒有毀容之前的心水算是第一,瑛香就算是第二。如今心水的容貌已經被毀了,瑛香理所當然就成了第一。
這次瞧見是前面的大太監來選人,瑛香一直刻意的往前站,論容貌她是最出眾的,論手藝她也算是頂尖的。
正在瑛香沾沾自喜的時候,段嬤嬤和大太監的目光卻都投向了凝歌,所謂的選人還沒有開始就成了一場騙局。即便是段嬤嬤如何的不愿意,那些個大太監進來點的人就是心水!
憑什么!
凝歌有些愣神,奇怪的看向瑛香,這是幫她還是在害她呢?
瑛香卻只是回了凝歌一個惡狠狠的白眼,繼續回頭看著段嬤嬤道:“這樣手腳不干凈的人要是從咱們制衣局送往彥貴人身邊,萬一哪一天不小心又出了事情,我們可都會覺得臉面無光的。嬤嬤要三思。”
段嬤嬤面上一紅,惡狠狠的瞪了多事的瑛香一眼。事實是什么樣子的只有她最清楚,那所謂珍貴的鐲子可是好生生的在她手腕上帶著呢,這瑛香這時候跟進來搗亂,真是反了天了!
段嬤嬤不敢耽擱,想起來身邊還站著一眾掌事的太監,連忙堆笑想要去應付那些個大太監,“徐公公……這……都是奴婢沒有**好這些個丫頭……不過既然是上頭的旨意……您看……”段嬤嬤越說,與發現那些個大太監的臉色越差,最后只好生生的把要出口的話都盡數吞了回去。
掌事的太監們手里攥著名冊,一個個緊鎖著眉頭,若有所思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凝歌,絲毫沒有搭理段嬤嬤的意思。
許久,為首的那太監才捏著尖細的嗓子揚聲問凝歌:“她們所說的可都是真的?”
即便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最開始可是凝歌自己承認的。
那太監瞇著一雙狐貍一般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凝歌,一下一下的拍打著手中的冊子,見凝歌許久都不敢應聲,拂袖轉身,嘴里不屑道:“不識抬舉!我們走!”
“唉!徐公公?怎么這就走了呀?”段嬤嬤接連追到了門口,但是那些個內務府的太監們卻是連半步都不愿意在制衣局里多作停留,任憑段嬤嬤扭著肥碩的腰身追出去老遠也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
一個手腳不干凈的人,怎么能入后宮呢?
若是他日出了什么事情,這些人可都是要負責人的,還是要早早的回去稟告上面才好。
段嬤嬤滿臉青灰色,粗喘著氣又折回了制衣局,見凝歌和瑛香還在哪里跪著,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是不愿意心水這樣的人出去給她丟臉,要知道心水臉上的傷口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萬一心水在外面說起來這制衣局里私設刑堂的事情,她可是罪責難逃。
只是再怎么不愿意,能把制衣局里的姑娘送往后宮都是她的福氣,他日若是攀了高枝總是要與她有些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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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些個好事都生生叫這些個小賤人們給毀了。
“哼!不識好歹的東西!既然你今日認罪,總算也沒有人敢說我這制衣局里私設刑堂了,來人哪!把心水拖下去,重責五十大板,丟出宮里去!”段嬤嬤惡狠狠道。
邊上涌上來幾個兇神惡煞的嬤嬤,拖起凝歌就準備走。瑛香正幸災樂禍的瞧著,手撐著地正準備起身,卻被段嬤嬤一腳踹在了胸口,瑛香措不及防,身子一個不穩向后滾了幾個咕嚕,開口就吐了一口血出來。
凝歌一驚,本能的想要掙脫開嬤嬤們的控制,那些個嬤嬤卻是越攥越緊,幾乎是要把凝歌渾身的骨頭都捏斷。
“你沒事吧?”凝歌見掙脫不開,只好沖著瑛香揚聲問道。
說到底,不管結局如何,在剛才的那個局面下,瑛香的舉動算是幫了她。
即便是她存了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卻叫那些個大太監更加堅定的認為凝歌的行為作風確實有問題,這樣的人是如何都入不得后宮的,因為萬一日后這丫鬟犯了錯,今日把凝歌登記在案的人都會受到牽連。
瑛香有些恐懼的抬了眸子看向段嬤嬤,又惡狠狠的瞄了一眼凝歌,慢吞吞的爬起來跪伏在地上,渾身壓抑不住的顫抖著。
段嬤嬤見著瑛香嘴邊的鮮血猶然不解氣,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一把就抓住了瑛香的長發,一字一句道:“你這個小賤蹄子,壞了本嬤嬤的好事,就叫你看看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說罷猛地把瑛香的頭往后一推,就如丟棄一塊用舊了的抹布一般的隨意。
瑛香大概是沒了力氣,任由自己倒下去,額頭重重的撞在地面上,登時鮮血橫流,卻依舊是保持這跪著的姿勢,半天都不敢動彈。
凝歌皺眉:“嬤嬤,犯錯的是奴婢,您就……”
“閉嘴!”段嬤嬤低喝一聲阻斷了凝歌的話,咬牙切齒道:“你不要以為自己也能逃過一劫,先叫你看看這里不聽話的下場!”
話才剛落音,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凝歌艱難的扭轉脖子看去,就見幾個默默正從寢房里出來,手里各自捧著一個簇新的包裹,紛紛遞到段嬤嬤面前:“嬤嬤,您瞧瞧,這都是在那瑛香櫥柜里找到的東西,看起來極其珍貴,必定也不是自己的。”
凝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看著段嬤嬤面前的那一堆金銀首飾,那不是她之前送給瑛香的東西嗎?那是前朝賞賜下來的,并沒有什么違規啊!
“嬤嬤,那東西是彥貴人賞賜給奴婢,奴婢又轉交給瑛香的。”凝歌淡淡的掃了一眼伏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呼吸的瑛香,忽然又了片刻的不忍心。
她的目的不過是叫瑛香被孤立,卻并不曾想會傷害到瑛香的性命,如今看來,分明就是她在異想天開了。
“彥貴人賞賜的?彥貴人向來樸素的很,哪里會用這些個奢侈的東西。瑛香,你說吧,是在那個宮里偷來的?”段嬤嬤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瑛香艱難的開口,抖著嗓子道:“奴婢……奴婢沒有偷……這真的是……心水送給奴婢的……嬤嬤明鑒……”
段嬤嬤冷笑了一聲:“誰能作證?”
凝歌忙道:“嬤嬤,當時所有的人都在場,都看見了的。”
段嬤嬤掃了一眼凝歌,忽然就笑了:“你看不出來她是想要害你,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倒是先把自己搭進來了。呵呵呵呵……”
她的笑聲很刺耳,沒有半分老人的慈祥,卻都是如狐貍一般陰冷狡猾,看得跪著的瑛香抖的更加的厲害了。
凝歌抿唇沒有出聲,算是明白了嬤嬤的意思。
而周圍那些看熱鬧的人都不敬意之間后退了一步,沒有人愿意攪合這趟渾水。
凝歌心如死灰,卻是無從辯駁,只能眼睜睜看著。
“把這瑛香給我亂棍打死!”段嬤嬤一字一句的命令,說罷拂袖而去。
瑛香哭喊著救命,但是此時此刻才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呢,幾個壯漢蜂擁上來,攥著瑛香的手就把瑛香按在了地上,那棍子毫不留情的就招呼下來,一下一下結結實實的打在瑛香身上。
凝歌只能在一邊看著,眼睜睜看著瑛香掙扎,看著那人身上皮開肉綻,看著瑛香口吐鮮血,一次次的昏厥過去,又一次次的被冷水澆醒。
等到天完全亮的時候,瑛香已經徹底的躺在血泊里,只剩下身上的肌肉還在無意識的抖動,而整個人卻好像是一灘爛泥一樣再也沒有半分力氣起來。
這就是瑛香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