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沅的徹底翻臉讓顏家人都措手不及。
直到他追著寧昭昭出去了,宋一實在忍不住,才用力踢了那老頭子一腳。
顏家眾人敢怒不敢言。
“別老擺出那副老功臣的嘴臉。進了京城,功臣多得是,比你們功勞大的就更多了。要不是王爺庇護,你們連個屁都不是。等著瞧吧,敢動我們端王府的郡主,老子遲早把你們一個個都宰了!”
說完,利落地把滿院子涉罪的仆從帶了上來,按在地上,打死或溺死在他們跟前兒,然后揚長而去。
顏族長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倒拖著顏雅婷的尸首出去了,又回頭看看自己的族人面上無不帶著驚恐,以及對他不滿的情緒,頓時心肺俱寒!
……
而此時,寧昭昭已經(jīng)回到王府,看都沒看顏清沅一眼,急不可耐地沖到了屋子里。
秦皇后正在屋子里抱著孩子流眼淚呢,看到狼狽的寧昭昭,急道:“你可回來了!”
寧昭昭撲過去看了看兒子,看到他臉上清晰的印子,頓時勃然大怒!
今天中午顏雅婷趁她打發(fā)了人在花園里看書,突然來到了她跟前。
寧昭昭心下郁燥,但還是應(yīng)付了她兩句。
她又提出說要去看小瑜,又讓寧昭昭陪她去皇后那里請罪。
寧昭昭知道自己中了那勞什子的鬼芥蘭,因此格外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緒,想了想就答應(yīng)了。
先去看了看孩子,正說著話呢,她就中招了……
渾身動彈不得的時候,看著顏雅婷放倒了奶娘,又抓著她兒子到她跟前兒來罵了幾聲“孽種”。當(dāng)時寧昭昭視線都已經(jīng)要模糊了,動都動不了,記得的最后一個動作就是那賤人伸了手出來,也不知道對小瑜做了什么……
然后她醒過來的時候就在缸里了!
直到當(dāng)時去泡茶的墨珠反應(yīng)過來不對勁,到處找了一圈,想辦法找到顏府去了,才找到她。
如今看來卻原來把這孩子的臉給擰青了!
“昭昭……”
寧昭昭已經(jīng)氣極,回過頭就狠狠給了顏清沅一個巴掌:“你滾!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秦皇后嚇了一跳!
顏清沅摸了摸臉,看了她半晌,最終低下了頭,道:“母后,幫我照顧好她。”
“要你假好心,你給我趕緊滾,從今天開始,我一眼都不想看見你!”
顏清沅還想說什么。
寧昭昭已經(jīng)完全失控,道:“你去跟他們過吧!再看著他們來抓你的老婆,打你的兒子!”
眼看她的情緒實在太失控了,顏清沅只好退了出去。
寧昭昭立刻半跪在兒子榻前,嚎啕大哭!
秦皇后也悲從中來,拍拍她的肩膀,道:“昭昭啊,昭昭……”
她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實在是讓人心疼。
今天碧芹已經(jīng)告訴過她,很可能是顏家人抓了寧昭昭,秦皇后心里有數(shù),孩子臉上的傷口,八成也是顏家人的手筆了。
可此時她也只能安慰寧昭昭,道:“他是顏家人養(yǎng)大的,會向著他們也是知恩圖報……可他這樣疼你,大約也想不到顏家人會對你下這個狠手。昭昭你別怪他……”
寧昭昭泣不成聲:“母后啊,我為什么不能怪他……我只要想到他是怎么為了顏家人奔走,是怎么處處為他們著想,拿著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可我的兒子卻弄成了這樣,他什么時候想到過我的小瑜……母后你告訴我,我為什么不能怪他……”
秦皇后撫摸著她的腦袋,半晌無言。
其實她想說的是,因為,怪他也沒有用,只會讓自己難受罷了。
可棒槌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委屈求全的人。
也許從前為了顏清沅也曾經(jīng)甘愿付出傻傻被騙。但這次不一樣。
她冷靜下來了,就很快見了蕭佐。
顏清沅都是知道的。平生第一次,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不能去阻止。
蕭佐得了令,便送信到城外,很快引起了西南軍那邊的人的騷動。
那天夜里,顏清沅推開了房門。
燭火里,寧昭昭守著熟睡的孩子坐在榻前。
他們分房已經(jīng)好幾天了。寧昭昭現(xiàn)在離不得孩子,走到哪兒都是要帶著的,晚上也跟她一起睡。
“我說幾句話就走。”顏清沅啞聲道。
寧昭昭站了起來,道:“出去說吧。”
顏清沅想了想,點了頭。
她出了門,就站在院子里,抬頭看著他。
其實幾天過去她也想通了。
這件事里傷害最大的其實是顏清沅。
他被顏氏族人養(yǎng)大,一步步走到今天,毀了京城,奪下江山,從很大的程度上來說都是為了顏氏。
可是正因為他太為顏家人考慮,當(dāng)初把顏氏子弟一個個從身邊拔除,而引起了顏氏族人的猜忌。
老族長會不停地提醒他,也是因為骨子里對他的不信任。
顏清沅對什么人有了感情,就會變得很盲目。比如對她,比如對顏氏。
可是到頭來,顏氏族人并不信任他,抓他的妻房,打他的兒子。說到底,是因為人家更想要的是越大越好的權(quán)力。
說來很可笑,顏清沅一生難動幾次真心。這次算是真心喂了狗。
對于老族長來說,大約他只是一顆從小養(yǎng)到大的棋子。
寧昭昭知道不是他的錯,大約他無論如何想不到老族長會做出這種事。
可是她看到小瑜的傷的那一刻,是真的……恨他!
如今這恨意已經(jīng)消去了不少,她卻依然不想面對他。
“有什么話就說吧?”
“我知道你要走。”他低聲道。
寧昭昭行事并不避他,也避不了他。他似乎是心虛,竟也沒有阻止。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二舅舅和你外祖父不一樣的。當(dāng)初劫持小瑜,他也有份。他聽了旁人的挑唆,認(rèn)為我騙了外祖父去邊關(guān)打完那一仗之后,就準(zhǔn)備兔死狗烹。你現(xiàn)在過去,就是送了兩個人質(zhì)去他們手里。”
“那又如何?我到了那,就告訴他,抓我做人質(zhì)他就錯了,不如去顏家抓人吧。”她冷嗤了一聲。
顏清沅有些無力地道:“我沒有奢望你會原諒我,我只是提醒你。”
“提醒我?”寧昭昭笑了。
月色下,她的笑容那么好看,明眸皓齒,眼中仿佛也藏著一束月光,讓他失神。
可是她的話卻冷得刺骨。
“提醒我又如何?我還指望你能保護我們母子么?”
那一瞬間他心痛如絞。
她固執(zhí)地扭過頭往回走。
“昭昭……”他低聲道,“我只問一次,你能不能留下來?”
“不能。”
“可……我只有你了。”
這句話,他知道她懂得是什么意思。
寧昭昭回過頭,冷冷地看著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道:“那你等著我吧,等我把心口補好了再回來。如果這輩子,我能把它補得好。”
說完這句話,她就進了屋。
留下顏清沅站在院子里苦笑。
這次他是連砸東西的力氣都沒有了。
回到書房,他坐著發(fā)了一會兒愣。
全全有些擔(dān)心,道:“主子,您又幾天沒合眼了。”
他不吭聲。
“殿下她……總會心軟的不是么”,全全低聲嘀咕道,“您為什么不像從前那樣,用力哄一哄,她總會留下來的。”
顏清沅低聲道:“留下了人,留不下心,有什么用?”
全全道:“您從前不也是,連哄帶騙的么……”
說完他連忙捂住了嘴。
顏清沅卻沒有生氣的意思,半晌,才苦笑道:“這次不一樣。”
全全想不明白,只是把手里的冊子給了他,道:“主子,您要的東西都在這兒了。”
顏清沅接了過來。
之前拿到顏氏送上京的名單時,他只是有些奇怪,如今卻是越想越不對勁。
老族長身邊的人,似乎都換了。
而且……老族長進京之后,顏念平作為他的親孫子,卻最快的速度離開了京城。
要知道顏念平為了自己身上那個蠱,恨不得掛在顏清沅身上。可這次竟然主動跑遠(yuǎn)了……
顏氏上京的時間畢竟不長,顏清沅竟把這些事給忽略了。
現(xiàn)在他從另一個角度看那個家族,倒是都看清楚了,也恢復(fù)了他一貫的理智……
可是想到棒槌他又只能苦笑。
翻了翻手里的冊子,他若有所思……
“顏念平來過信?”
“來過的,是給張邁的。他原就打算上京,但只打算蝸居黑市,并不打算……來見您。”
倒是出息了。
顏清沅嗤笑了一聲。
“吩咐張邁,調(diào)動所有耳目,查清楚這些日子顏平究竟出了什么事。”
“是。”
全全又有些小心地道:“主子,殿下那,您真的不打算再留一留?您明知道城外那二王子不靠譜,您還看著她去……”
顏清沅神色黯然。他是想留,可留不住啊。
她那二舅舅再不靠譜也不敢對她怎么樣的,起碼她的安全可以保證。
全全急了,道:“我看您怎么就光半死不活折磨自己了呢?您到底有沒有認(rèn)錯啊?”
跟以前太不一樣了,他太消極了!
顏清沅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全全嘟囔道:“我是毛孩子不懂事。可是您認(rèn)錯總得認(rèn)一個,人家平民家的丈夫,跪下來認(rèn)錯的也有呢。誰像您似的光顧著自己愣啊……”
顏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