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昭昭從齊帝那里出來,臉色就不是很好看。
沒事聽那老頭子叨叨什么啊,他是病的不輕了,真以為這世上誰都要圍著他轉(zhuǎn)呢。到現(xiàn)在聽他那意思,他逼死元配嫡妻,那還是因為顏氏“什么都藏在心里,不可捉摸”?
哎喲真是太不要臉了。
寧昭昭一路罵罵咧咧地出了院子,想說出去透透氣吧。
結(jié)果剛走到門口她就呆住了。
宋顧謹慢慢抬起頭,看著她,笑了。
許久不見,她瘦了些,但是顯得非常有精神。
“殿下。”
被叫了一聲,寧昭昭反應過來,又看了含笑望著她的宋顧謹一眼,詫異地道:“你,你怎么會在這兒……”
說完,又發(fā)現(xiàn)宋顧謹不是一人來的,他身邊還站著幾個打扮奇特的男子。看那樣子不像中原人士,可也不像西域人。
“我們姓公孫。”為首那人先道。
公孫魯氏?宋顧謹怎么會和他們在一起?
寧昭昭知道他們現(xiàn)在是同盟關系,倒也沒有愣太久,只朝宋顧謹點了點頭,就道:“我丈夫不在山上。他一早就下山了。”
公孫氏首領失笑,道:“殿下誤會了,我們是來找你的。”
“……”
他們也沒進院,幾句話交代完了正事,把東西給了寧昭昭。
宋顧謹跟著他們轉(zhuǎn)身要走。
寧昭昭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宋大人,您等一等。”
聞言,宋顧謹?shù)哪_步一頓,有些無奈地道:“殿下莫忘了,我不是什么宋大人了。”
寧昭昭對他的感覺很復雜。
也許有過那一段相濡以沫吧,她對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情,有點類似親情的那種。可是顏清沅竟然把人給抓了……
她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歉疚感。
此時她也顧不得墨珠和碧芹在身邊瞪著眼睛看著呢,吭哧了半天,才道:“不管怎么樣……宋,宋先生,之前的事情,對不住了。”
宋顧謹看著她滿臉通紅的樣子,突然就笑了。
倒是公孫氏首領打趣道:“那可不是,你男人真心狠。這吃起醋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宋老弟怎么說也是你們母子的救命恩人吧。”
寧昭昭被說得更尷尬了,低著頭不敢看宋顧謹,只是解釋似的道:“這件事其實,怪我……是我沒有跟他說清楚。畢竟隔著千里之路吧,所以,有一些誤會。”
公孫氏首領微微一哂,道:“當時要不是我們路過看著,宋老弟真被他們逮去了,還不定要受什么折辱……”
寧昭昭的腦袋“轟”的一下,怎么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碧芹看出來了,連忙小聲道:“殿下……”
她沉下臉,道:“宋先生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宋顧謹看了她一會兒,點了點頭。
她很快知道了真相。
當時在錦湖,顏清沅確實讓人去抓宋顧謹。可就在當時,被公孫魯氏的人干預了一下,宋顧謹被他們帶走了。
宋顧謹作為司法之臣,剛正不阿司法嚴明。公孫魯氏恰巧受過他的恩惠,而且公孫首領跟他也有些交情。
從此他就跟公孫氏的人在一起了。
“這事兒你也不能怪他。你們當時真鬧著吧?他不明真相,會找到我這里來也是正常的。”雖然口氣有些無奈,但宋顧謹?shù)挂矝]有什么火氣。
寧昭昭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的滋味十分復雜。
尼瑪又被騙了……
不過怎么好像有點習慣的樣子?
比起之前,她現(xiàn)在覺得好笑又無奈居多。
“是我對不住你……”
宋顧謹無奈得打斷了她,道:“殿下,您不用一直向我道歉了。”
寧昭昭失笑,過了一會兒才道:“你怎么會跟公孫氏的人一起來?”
“來看看你。”他很直接地道。
寧昭昭一愣。
宋顧謹又看了她一會兒,才道:“日后是看一眼少一眼了罷。”
說完,他轉(zhuǎn)過身,終究是走了。
或許不該對她說那樣的話吧?
但她問了,他還是說了。
可能……太自私了,何必徒增她的煩惱?但誠如他所說,日后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就讓他說吧。他這輩子……就對她自私這么一次。
一次就好。
寧昭昭目送他下了山,然后轉(zhuǎn)身回了院子里。那天下午棒槌莫名有了心事,躲在書房里發(fā)了一個下午呆。
……
“把狄小姐托付給殿下……大約是宋顧謹建議的。殿下答應了。”宋一在顏清沅身邊道。
公孫狄,就是公孫魯氏要送上京的那個十歲的小姑娘。說起來很好笑,那小姑娘非說自己看上了比她還小一歲的皇十二子,說什么要從小圈好了他。公孫氏的人呢,竟然也就真的送他上京了!
“然后呢?”顏清沅側(cè)過臉,看不出喜怒。
“殿下大概知道了當時那些事情的真相……不過后來殿下和宋顧謹商量了什么,是避著人的。墨珠和碧芹也沒聽見。然,然后,殿下就把自己關在屋子里,關了一下午。”
宋一說完,有些忐忑地抬頭看了一眼。
他知道,這位冷靜深沉,決勝千里的主,只要沾上那位的事,哪怕一點細節(jié),他就會變得非常不可理喻……
顏清沅很快就讓他出去了。
然后宋一就聽見他在里面,把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粉碎!
宋一嚇了一跳,卻不敢再進去。
從上次女主子離開以后,這位就突然發(fā)作過一次。宋一跟了他那么多年,從來沒想過他會這樣歇斯底里!
他往往會把自己身邊能砸的東西都砸個粉碎,然后自己一個人坐在那些廢墟里,誰也不見。
那次他拉著韋玉幾乎是有些絕望地問:“我是不是瘋了?所以她才不要我?”
那些心傷大約就像白天的月亮,即使看不見,卻依然存在。
夜幕徹底降臨,宋一看見顏清沅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回去吧。”他道。
宋一吃驚地盯著他被血染紅的袖子:“主,主子……”
顏清沅看了他一眼,非常篤定地道:“記住,今天小爺遇到了刺客。”
……
柔和的燭火下,寧昭昭一點一點地給顏清沅清理傷口上的血痂子,看了半天又皺眉,道:“我早呢么覺得你這兒像是在哪兒劃的啊?”
顏清沅正盯著她微微垂下的長睫和溫和的神情看,此時聞言就非常委屈地道:“對啊,被刺客劃的。”
“你有毛病啊,在山下不處理,巴巴地等結(jié)痂了都,跑上來讓我給你洗!手不想要了是不是!”寧昭昭氣不打一處來,清理好了給他上藥,然后包扎。
大概十來公分的傷口,不算深,可也不算淺。袖子上被染紅了一大片呢。
他眉開眼笑,道:“這不是想你心疼心疼我嗎?”
寧昭昭還真挺心疼的,仔仔細細給他包扎好了,又低著頭看了半天,道:“宋氏的刺客嗎?你不是說燕明這一代很安全嗎,為什么還會有刺客,你……”
話沒說完,就被他吻住了。
寧昭昭無奈地推開他,道:“正經(jīng)點成嗎?你都受傷了。”
顏清沅就這么看著她,眸中深沉地嚇人。他幾乎沒聽見她在說什么,只是看著她那嫣紅的唇畔。
他在想,這棒槌今天把自己關在書房一下午,她在想什么?
她是在想宋顧謹,還是在想那段顛沛流離?
知道他騙了她,她為什么提也不提?
棒槌,如果我不強求,你還是我的嗎?
有這么一瞬間他幾乎想把她撕碎,想告訴她她是他的,不許再想別人,一下也不許想!
不,他不能發(fā)瘋了,會嚇著她的。
寧昭昭被他那副樣子嚇了一跳,連忙抬手覆住他的額頭,道:“你,你怎么了?”
顏清沅在她的手貼上來的時候微微顫了顫,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過了半天,他才幾乎自暴自棄地,喃喃道:“我吃醋。”
“……”
他紅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就覺得自己委屈極了,把手伸給她看:“沒有什么刺客,這是我自己劃的。我聽說你和宋顧謹見了面,然后你還在把自己關在屋里一下午!我非常受不了你知道嗎?我就劃了我自己的手,想讓你給我包扎……”
寧昭昭扶額:“我就說哪里會有人胳膊上被劃了一下,竟然還硬要爬座山爬上來找人包的!你瘋了啊顏大黑!”
“對對,我就是瘋了。你也別理我得了!”
他竟然脾氣很大地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她躺下了!
寧昭昭驚愕了半晌,才咬牙切齒地道:“你不會以為我會去哄你吧!”
顏清沅背對著她悶聲道:“你別哄!我知道你一向不耐煩的。如果不是我纏著你,你大約也不會要我吧……”
哎喲想想他就心酸了,愈發(fā)破罐子破摔了。
“這次你就別理我了。我都知道,是我自己發(fā)病,是我自己這醋吃得沒道理。道理我都懂。我也不纏著你了。你就自己呆著吧。”
寧昭昭耐著性子哄了他幾句。
結(jié)果他還是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難道是真想自己靜靜?
寧昭昭今天本來就有點心煩,見他這樣,生氣之余更多的是好笑。索性就披著衣服下了床,去榻上睡下了。
顏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