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過年前,我竟然莫名地小產(chǎn)了。
說‘莫名’,是因爲(wèi)我根本就不曾知道自己已經(jīng)懷孕了。結(jié)果,我和仲道還是如常日裡一般練功、作息。直到有一日二人繾綣過後,後我覺身下流血且腹痛不止,便趕緊請醫(yī)者過府把脈,才知我竟是小產(chǎn)了。
這件事當(dāng)然不能瞞南康公主,她知曉後親自來了我們府裡一趟。不過,她倒也沒對我說什麼重話,說不是我的錯,女人懷第一胎也沒得什麼經(jīng)驗。但是她狠狠地將仲道責(zé)備了一頓,埋怨他這個當(dāng)丈夫的不夠關(guān)心我,竟會連我懷孕這樣的大事都不留心。
她那天走了之後,我曾因傷心而大哭了一場。仲道他安慰了我好久,我知道他心裡其實也不好過,便也不好再哭鬧。二人一度見人之時皆沒什麼神采,直到二月裡華姜出嫁陳郡殷氏的殷仲文。
那日裡大家歡聚在一起笑鬧不休,氣氛一直很好。晚間回了臥房,我和仲道試著在分隔多日後再次同房,他向我許諾說再送我一個孩子,我笑他話語無良。饒是如此,我心中便是再有遺憾,也只得放下了,繼續(xù)和仲道好好地過日子。
阿舅把華姜妹妹嫁給殷家一事,我始終不能理解。
在我以爲(wèi),殷家與桓家算是有仇的。因爲(wèi)那殷仲文的祖父是前朝的重臣殷融,而殷融有一親弟名喚殷羨,殷羨的兒子殷浩就是因爲(wèi)阿舅的上疏才被貶爲(wèi)庶人最後抑鬱而亡的。當(dāng)然,按照父親的說法,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友人。
我怎麼也弄不明白,阿舅把華姜嫁去殷家算是怎麼一回事。算告罪嗎?桓、殷兩家就此冰釋前嫌嗎?
自華姜出嫁以後,庶姑的身體病的便更厲害了。三月十九日,我備了一些藥材到上府裡去探看她,多是一些宮裡太后和陛下賜給父親然後又被父親派人拿來送給我的。
桓禕很是孝順,他正端著藥碗喂庶姑吃藥,我覺得自己若是再入內(nèi)會打擾了母子二人相處便把藥材交給了僕人就想離開了,不想庶姑卻已看到了我,開口喚了一聲‘福兒來了’。
不好裝作沒聽到,我便止步回身,微笑著對她說:“媳婦聽說您的身子不太好,便拿了些藥材來看您,知道您這裡肯定是不缺的,只願您也別嫌棄。”
她慈祥笑笑,說:“哪會,福兒,來,你快坐下吧。”
我依言坐下,桓禕將一碗藥爲(wèi)她喂下後,然後他安靜地坐在了牀邊。
李氏隱晦地提及我小產(chǎn)一事,輕聲問:“你的身子好些了嗎?”
我回答說:“哎,您這病著,我們這些小事兒還勞您掛念了。我這身子早就好了,調(diào)理的藥物可是吃了不少呢。我這裡呀,也開始讀些醫(yī)術(shù),現(xiàn)下可是仔細著呢。”
她放心地點了點頭,卻又嘆了一口氣,說:“華姜這裡已經(jīng)出嫁了,也就這樣吧。前兒個姐姐同我說,說是你阿舅他想把敬姜嫁給太原王氏的什麼王愷。我看過華姜的夫婿倒是個不錯的人,只是不知道那王愷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我道:“王愷出身可是不低的,他祖父是重臣王述,他父親是朝臣王坦之。聽說,阿舅早些年就向王家提過親,不過王述刺史不是太滿意這一門親事,便一推再推。如今也不知那老者開了什麼竅兒,同意王坦之應(yīng)下了這一門親事。阿姑,福兒想啊,阿舅看好的婚事,一定不會差,您說呢,呵呵。”
“你說的倒也不錯。我們這當(dāng)孃的人啊,就怕女兒嫁的不好。你說,要是女兒嫁的人不好,不是一個佳人,這餘下的半輩子可該怎麼過啊。”她唏噓道。
我道:“對,對,阿姑說的是,敬姜妹妹嫁的一定不會錯。”
接著,我和李氏聊了一些家長裡短,我不失時機地對她說一些自己聽聞到的有趣之事。她的病容上逐漸有了笑意,還不停地追問我下文,二人說的不亦樂乎。
突然,房外的天色卻忽然黯淡了下來,衆(zhòng)人先是緊張一番,遂醒悟到這怕是要變天了,該是日蝕了。
僕人不慌不忙地點燃了屋中的蠟燭,大家靜靜地等著天色全黑。
桓禕輕聲問我:“你怕嗎?”
“嗯?哦,我不怕。只是人們一貫都說若天上有異,咱們地上或許便有妖物現(xiàn)世了。不知道,這次的異象一過,不會是有什麼妖物要現(xiàn)世吧?”我調(diào)笑說。
桓禕伸手搭上我的肩,溫柔地對我說:“任是有什麼妖物現(xiàn)世,我就在這裡保護你。”
我驚嚇一跳,倒退著身子躲開了他的手,庶姑咳嗽一聲,不悅地對他說:“季道!你逾越了!”
桓禕表情低落,趕緊收回了自己的手。我趕緊去看四周的僕人,唯恐有人看到後會將此事傳揚了出去,若被仲道知道了,他一定是會不高興的。
我覺尷尬,便打著圓場,對李氏說:“阿姑請不要動怒,季道想必是。。。。。。”
想必什麼呢?話說出口,才發(fā)覺自己竟找不出一個理由來爲(wèi)桓禕開脫。唉,他說那句話是爲(wèi)了什麼呢?我又不要他保護,我有仲道呢。
李氏吩咐僕人扶她躺下,她安靜地好似睡著了。我不安地去看桓禕,他的一對薄脣微顫,似是有話要說。
“我走了。”
撇下話,他身姿昂藏,拔腳便走。
我叫住他,說:“四弟,這外面天還黑著呢。”
他轉(zhuǎn)過頭,卻並不領(lǐng)我的情,冷笑說:“你是在擔(dān)心我會被妖物給擄去嗎?”
其餘衆(zhòng)人也都留他不住,只得任他離開了。我尷尬極了,慌忙間只得去看庶姑,她清瘦的面頰上竟滑落了兩行淚水。我不知她爲(wèi)何要哭,只是忐忑猜測。
直到天色終於轉(zhuǎn)亮以後,我也沒有繼續(xù)留下去的理由了,見庶姑仍舊閉著自己的眼,我便無語告辭了。
日蝕時桓禕對我說過的那句胡言最後還是被仲道知道了,他不悅地嘟囔了幾句。
我詢問他桓禕這此怪異舉動的原因以及成婚那日桓禕與他的那一段談話,他道,就如同我當(dāng)年聽到的那樣,因自小桓禕就最得阿舅的寵愛,所以無論是什麼,他都要得到自己認爲(wèi)的最好的那一個。
後來我和仲道成婚之時,他自己認爲(wèi)最美的那個女子被自己的哥哥奪走了,心裡就十分地不服氣。就是因爲(wèi)這樣,他才總是對我們二人沒什麼好脾氣。
我點點頭,嘆氣說:“看來,我以後還是少和禕見面吧,免得二人心裡都不痛快。”
他微氣,道:“你又沒做錯事!躲什麼躲!下次他要再敢對你逾越了,你就來告訴我,我非要好好訓(xùn)斥他一頓,讓他日後也長點兒記性!”
我怕他更怒,便趕緊勸道:“好啦,彆氣啦!”
仲道輕摟著我,伸手撫摸我的發(fā),忽而歉意地對我說:“福兒,很快,我就要去姑孰了。父親要我前去協(xié)理軍務(wù),但他沒說何時要我回來。等到我走以後,你自個兒一定要多多注意身體。入夏後多雨,夜裡多加一條薄被。”
雖然自己此時正擁著他,但聽到他說出這話,想到一月多後他就要離去,而歸期又不知會在何時,我不免會感到失落,可卻又不想他不放心我,便故作無事,笑說:“走嘛!”
他捏捏我的臉,故意生氣地說:“我看你怎麼說的好像是巴不得我快走呢!嗯?”
我騙他道:“嗯,是啊,我就是想你快走啊。從鄴城回來這一年多裡,咱們倆天天黏在一塊兒,你不煩我可是煩啦!”
他把我摟地更緊,似是真怒了,面色微紅,嚷道:“司馬道福!有膽量你就把自己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做個鬼臉,我道:“我煩你啦!”
“好!我看看你是怎麼煩我的!”
“呀!”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把我抗到肩頭後又將我扔到了牀上。他的速度快地不可思議,下一刻,他伸手來解我的衣。
“還敢躲!”
“呵呵!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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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蝕過後,陛下下令宣佈大赦天下。可是老天好像卻並不接受他的虔誠,到了四月中時,向來極少會有雨水的建康城便遭遇了一場漂泊大雨,而且竟還有雹子夾雜其間。
我敦促著藥房裡的僕人煎藥,仰頭看著糟糕的天氣,思緒回到了昨夜。
如今庶姑的病更重了,放下了姑孰的軍政之事,阿舅昨日回到了建康。我記得南康公主在上府門前微笑著迎接了他,但在他踏入庶姑的院落之後,她的臉色立刻變得很差,雙脣抿地緊緊的,脣後似是鎖著千言萬語。
那一個晌午,阿舅一直待在庶姑的房中。因阿嫂王氏隨長兄桓熙都在姑孰,所以便該由我爲(wèi)二位上人們送膳。小心地端了漆盤,我將飯食放在了案幾上,然後恭敬地請阿舅先用一些飯食。
他由牀邊起身坐在了案幾,然後開始用膳。
我剛想走去伺奉庶姑喝水什麼的,阿舅卻輕聲對我說道:“不必了,她睡著了。”
“唔,是。”
我在一旁等著阿舅用膳,他忽然問我餓哦:“聽你阿姑說你年前小產(chǎn)了?身子好些了嗎?”
我道:“多謝您垂詢了。已然好多了,讓您掛心了。”
“唔,無礙了就好。道福,你怎麼看謝家?”
我微驚,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說:“您是說陳郡謝氏?”
他點頭,說:“是啊,難道這朝裡還有第二個謝家值得我注意嗎?”
我尷尬笑笑,說:“也是,是道福無知了。謝家,是。。。好的吧?”
他別有深意地一笑,問:“什麼算好?謝家好在哪裡?”
我道:“雖不如瑯邪王家,但謝家也可算是大族了,畢竟前朝的謝尚有名在前。”
阿舅似是在故意刁難我,又問:“大族就算是好?”
我硬著頭皮答道:“其實,道福也說不清什麼大族、寒門的。但您若是要問我,我也只能說謝家好。”
阿舅若有所思看著我,我心中忐忑不已,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那一年我和謝玄入蜀去見周楚一事。如果他真的是知道了父親決意與謝家聯(lián)手遏制桓家,他會不會謀劃來反擊我們兩族呢?
片刻後,他問:“道福與無奕的女兒相熟?”
我道:“若您說的是左將軍王凝之的夫人謝氏,我倒是與她很熟的。”
“她有三個庶出的妹妹?”
“是。記得最長者名喚‘道榮’,她已經(jīng)嫁入順陽範(fàn)氏了。阿舅此時提及謝家的女兒,您可是有事?”
呵,順陽範(fàn)氏的安北將軍範(fàn)汪就是因阿舅而死的啊,而這個汪範(fàn),正是謝道榮夫君範(fàn)少連的父親!
阿舅放下了自己的筷箸,心事重重地說:“謝家自然不如瑯邪王氏,算不上是什麼舉足輕重之族。可他們一族的婚娶向來卻都極好,太后的親母還是謝家的女兒呢。”
我道:“道福倒是知道此事。當(dāng)今太后的母親是前朝太常謝鯤的女兒,尋陽鄉(xiāng)君可正是謝安石的堂姐呢。還有,謝安石的弟婦乃瑯邪諸葛氏之女。呵呵,謝氏子弟的婚娶還真都是不出高門之外呢。”
阿舅爲(wèi)何在此時要突然提及謝氏之人的婚娶呢?他們家族的婚娶與桓家有何關(guān)係呢?就我所知,桓家和謝氏可是從來沒有婚娶過,兩家並沒有任何的親戚關(guān)係啊。
阿舅道:“桓家的子弟,都該是到了婚娶的年紀(jì)了啊。”
我問:“倒是。呃?阿舅您的意思是?”
阿舅說:“不錯。謝家既然只與大族聯(lián)姻,那麼,咱們桓家也是不錯的吧?爲(wèi)何桓家不可與謝氏聯(lián)姻呢?”
心中豁然開朗,我道:“哦,道福明白了。”
“那麼,”阿舅笑言,“請你去做個媒人,可好?”
我問:“您是說要道福去謝家提親?是爲(wèi)誰呢?季道?幼道?”
阿舅搖頭,道:“不是他們二人。禕和偉的婚事嘛,咱們?nèi)蔗嵩僬f。我想的是,要請道福去謝家那裡爲(wèi)石民提親。”
我說:“這倒也是容易。那麼,道福改日裡便去向謝幼度提及此事吧。”
“好,謝家的幾個孩子只他在建康爲(wèi)官,應(yīng)該去找他。”
說完這件事,阿舅纔算是放心地繼續(xù)用膳了。
我心中暗笑,阿舅要我去向謝家提親一事,他自己嘴上雖說‘桓家也是不錯的’,可實際上還是在擔(dān)心,唯恐謝家不肯與‘兵子’結(jié)親。
用膳結(jié)束後,僕人們過來收拾了碗筷,我接過了新煎煮好的藥劑,詢問阿舅父是否該叫醒庶姑爲(wèi)她服下。
阿舅溫柔地望著庶姑熟睡的臉,輕聲說:“再等等。”
天色在那時也已然是黯淡了許多,我再問:“是否掌燈?”
阿舅道:“不必,她睡時不喜有燈燭。”
一句話突然自我的口中衝出:“阿舅是很喜歡阿姑的吧?”
說完我自知失言,連忙告罪,阿舅卻並沒有怪我,反而和藹地說:“你哪裡有錯。”
我忽然想到,那年除夕前我著急趕去鄴城找仲道卻被阿舅攔阻在了姑孰,我曾那樣無禮地高聲對他和南康公主講話,他最後竟然沒有責(zé)備我,反倒是放我走了。那件事,我還一直沒有正式地向阿舅告罪。
“雖然此事阿舅不怪道福,但,那年。。。。。。您知道,仲道一事,道福回來後還沒有正式地向您告罪過。”恭敬地衝阿舅跪拜了一下,我道。
阿舅扶起了我,慈祥地說:“你若是不說,我倒是都快忘了呢。唉,我自己的孩子,我哪裡會不疼愛呢?哪裡會捨得讓他一人去冒險?可誰叫他生在吾家呢?道福,你該明白這道理的,不是嗎?
那年,嘉賓比我預(yù)計的要早回來了姑孰,他連夜到府求見,告訴我你爲(wèi)仲道擔(dān)心
並已經(jīng)決意要去鄴城尋找仲道了。當(dāng)時,呵呵,我自然是頗爲(wèi)震怒,當(dāng)下便命軍士們?nèi)コ峭鈹r阻你。謝幼度啊,他可真是膽大!竟敢把木牒借與你!”
我急忙說:“請阿舅莫要遷罪於謝家哥哥,是道福去求他的,他是被逼無奈才答應(yīng)了我的。”
阿舅輕笑,說:“呵呵,我並沒有生他的氣,我只是覺得這個孩子的膽量很大。我敢說有一日,謝家怕是要靠謝玄這個孩子來光耀門楣了!
道福,你那日曾質(zhì)問我和興男,怎麼能爲(wèi)了權(quán)利而不問親子的安危。其實,你這樣說後,我並沒有什麼觸動,因爲(wèi)我們生來就是要爲(wèi)這個家族而拼搏,我吩咐仲道去做的事,他就一定要完成。但,我也擔(dān)心他,我心裡的確也很痛,可是這種痛,我卻只能生受。
直到你說‘我是他的妻,我一定要找到他,確保他是安全的’,我於是知道了,不僅是我和興男阻攔不了你,這天下,也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你去找到仲道。
身爲(wèi)一個父親,看到兒子的妻子能夠真心爲(wèi)他擔(dān)憂,我感到很欣慰。總有一天,我和興男會離開這世上的,但我會很放心,因爲(wèi)有你一直會陪著仲道。至於伯道他們幾人,我希望他們的妻也能一直陪著他們。
那天的你很是勇敢,或許換了別的一個人,會懼怕前去鄴城路途上遇到的艱險,會被我們這做上人的給阻攔住,只有你,不懼怕這些。。。。。。你那天的勇敢,讓我記起了二十一年前的自己。
永和三年的春季裡,成都到處都飄飛著潔白輕柔的柳絮。我?guī)к娺M入了李勢的皇宮去清點戰(zhàn)利品,在後宮內(nèi)的一處大殿前,一羣女人瑟縮著站著等待著我們。她們那些人中,只有苡是那麼的不同。”
“您說的是?”我疑惑地指了指牀上熟睡的庶姑。
阿舅點點頭,繼續(xù)說:“就是她。有一個宮人模樣的人或許是被軍士欺辱過了,她正在安慰著那人,一絲都沒有皇家公主的威嚴(yán),也並沒有爲(wèi)國破而傷心,似乎她只關(guān)注於那個普通宮人的喜樂。
軍士們告訴她們,那個打敗了她們丈夫、兄長的統(tǒng)帥已至,她們就更加害怕了。而苡,則好似沒有聽到軍士說的話,依舊安慰著那個宮人,直到我走到了她的面前。
及笄的年紀(jì),臉龐素雅,她整個人就像是那在成都到處瀰漫著的柳絮,渺小至極,可你卻又不會忘記,因爲(wèi)那場景,實在很美。
我問她‘你是誰’,她說‘我是李苡’。我又問‘你是李勢的妃子?皇后?’,她說‘陛下是我的皇兄’。我當(dāng)時就笑了,說‘我是大晉的荊州刺史桓溫,我已經(jīng)踏入你們這皇宮了,哪裡還有你的陛下皇兄’。她還是很平靜地對我說‘我知道,可陛下還是天子’。我說‘很快他就不是了’,她說‘即使他不是皇帝了,可我還是他的阿妹’。
我覺得她很有膽氣,不禁就多看了她兩眼,很美,很讓人可憐,但是因爲(wèi)我的到來,讓她失了一個公主的尊貴。我打敗了她的哥哥,也讓她知道了什麼是國破家亡。
我押赴她的兄長回到了建康,他被封爲(wèi)了‘歸義侯’。然後我納了苡爲(wèi)妾室,她並不喜,可我想只有這樣我才能夠保護她,否則她不知會被送去何人府中淪爲(wèi)歌妓、舞姬。這件事,當(dāng)時世人都津津樂道。那時的我,其實只是憑藉了不知從哪來的一股勇氣纔敢納了她。
我很擔(dān)心興男會不悅,怕她會趕走苡。興男她是一個很好的妻子,身爲(wèi)皇帝的親姐,她身份尊貴,且又文武雙全,受人讚譽。娶她爲(wèi)妻時,我自己的官職太低,只是因被庾翼大人看重,是他做主請皇帝賜婚給吾二人的。面對興南時,我總是會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見到苡時,我已經(jīng)很受朝廷看重了,甚至那時就在被朝臣猜忌了,我差點就無法領(lǐng)大軍入蜀了。那時的自己很有作爲(wèi),和苡在一起,我不會覺得自己的身份卑微。可能就是因爲(wèi)這樣,我纔會更喜歡她吧。”
想不到,像阿舅這般已經(jīng)位及三公之人,當(dāng)年竟也曾有過卑微之感。可是,他僅僅因爲(wèi)自己當(dāng)年的地位太低而覺自己不配南康公主,後來又因爲(wèi)自己的地位提高而放心地與庶姑在一起,那麼,阿舅到底真正喜歡地人是誰呢?他真的就是最喜歡庶姑嗎?
“欸!你想什麼哪!”仲道突然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
我拍拍胸口,低呼道:“你嚇?biāo)牢伊耍 ?
他埋怨道:“我從院門那裡一路走了過來,可你兩眼空靈,壓根兒就沒看我一眼!說,你想什麼哪!”
“胡亂。。。。。嗨,我也沒想什麼。你將阿舅送出城了?”我問道。
他道:“嗯。”
“這樣的話,阿舅是不是也太累了一些?昨天他纔剛從故事趕回來啊。”我道。
他說:“也沒法子啊,父親是很看重姑孰一地的。”
指了指庶姑的臥房,他問:“庶母可醒來了?”
“唉,還沒呢。阿舅離開時她正熟睡著,阿舅囑咐我們不可吵醒她,誰又敢喚醒她呢?”我道。
桓禕、桓偉並敬姜也走了過來,桓偉對仲道說:“二哥你走得可真快,我們都跟不上你。”
“人家那心裡惦記著自己的夫人,哪裡能讓你趕上呢?”桓禕陰陽怪氣地說。
仲道淡淡地掃了一眼桓禕,忽然笑對我說:“父親要我提醒你,可千萬別忘了去謝家提親一事。”
“自然不忘。”我道。
桓禕很是緊張,大聲問我:“什麼提親!?”
桓偉趕緊拉住了桓禕的腕,然後歉意地對我說:“阿嫂受驚了。”
我道:“無事,無事。去謝家提親,是爲(wèi)了棄惡。阿舅說他到了婚娶的年紀(jì),應(yīng)該娶妻了。謝家是高門大族,正合適。”
桓禕輕舒一口氣,又復(fù)做高傲的神態(tài),詢問僕人們庶姑是否有醒來。
我悄聲問仲道:“禕怎麼會如此緊張我去謝家提親一事?”
仲道說:“這個,只是好奇吧,你不需多想了。”
我道:“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苡,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