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白瑯和白澤斷了聯系,將自己的一切隱藏的極好,猶如她人間蒸發一般。即使是手眼通天的白澤,也無法得知她在哪里。
玉扶舜盯著白澤,心中連連冷笑,若是你這么在意我母親,怎么不早點來見她,害得娘親英年早逝,現在又來演兄妹情深!
“我母親早就是骷髏一具,如今怕已化成灰燼了!”
白澤聽到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難以置信道:
“瑯兒怎么會?!瑯兒怎么這樣想不開?!”
他以為白瑯法力高強,不會是遭了奸人毒手,只可能是夫君已死,她心冷如灰,故而尋了短見。誰曾想她是死在謀她黃河河伯之位的鱔魚精昆父手中呢?玉扶舜覺得他假情假意,倒懶得和他解釋這許多,只淡淡道:
“死了就是死了,有什么可不可能,想不想得開?”
“你這孩子,那是你娘親,你怎么能這樣說你娘親?!”白澤大為光火,怒叱道,高高舉起一只手,似又要教訓玉扶舜。
玉扶舜脖子一梗,惡言惡語的激他道:
“我就這樣混賬,你好妹子的兒子就是這樣混賬!來呀!你替她教訓教訓我!除了我這個孽障!除了你妹子唯一的兒子!”
白澤被他這樣一說,竟愣愣的站在原地,傻傻的舉著手,忘了怎么開口。過了好半晌,他流出兩行清淚,垂頭喪氣的放下手,哽咽道:
“是舅舅的錯,你是個好孩子,是舅舅混賬,舅舅王八蛋,舅舅不是東西……”
他哭的像個失去了寶物,委屈卻不敢聲張的孩子。玉扶舜正躊躇著怎樣逃脫,白澤突然拉住了他,手掌貼在他背上,接著他就感到一股真氣流進了自己體內。
“好孩子,是舅舅不對,傷你成這樣。你也真是,阿琛和阿筱兩個孩子答應了幫你保守秘密,你怎么還要殺他們滅口呢?”
玉扶舜聽到此處,心中一凜,更怕魈琛云筱泄露他的秘密。繼而又想到,我是你親外甥,你不為我性命擔憂,反操心外人,真是個好舅舅!對白澤愈發嗤之以鼻。
白澤專心的給玉扶舜療著傷,他心里真是悔恨極了,先是沒有保護好云筱,后來是發現自己傷的人是白瑯的兒子。他強大如斯,有生之年里,只是他保護別人,沒有他保護不了的,他也從不傷害親近之人,結果就在這短短一天之內,就讓他嘗盡了個中悔恨。這樣酸楚的感覺,讓他似乎回到了三萬年前,瑯兒和他割袍決義的那一刻。無法保護親人、傷害到親人,是他這一生里,最不愿觸碰的事。
玉扶舜看他哭的越傷心,便越不屑一顧。
“對了……我是你舅舅,你可知道嗎?你可知道你有一個舅舅嗎?你應該是不知道的,你母親恨毒了我,早不把我這個大惡人當兄長,怎么還會讓你叫我一聲舅舅,怎么還會讓你知道我這個大惡人的名號……”白澤邊哭邊說,看起來真的是慘痛無比。他哭的傷心,卻絲毫沒有影響手上給玉扶舜治傷。
玉扶舜在白澤的治療下,很快心口就沒有了那種悶痛煩惡的感覺。
白澤為自己治傷倒是誠心誠意,玉扶舜如是想。
他今日本該命絕于此,誰知因為母親的名號就救了自己一命。他一出生就失去了母親,三萬年來沒有享受過一絲母親的愛,今日倒讓他頭一回嘗到了有娘的好。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玉扶舜心想,這個白澤口口聲聲說是他的舅舅,不管是真是假,他若是有了這樣一個強大的舅舅,總是會好處無窮的。[這句,有待斟酌。]
他也不在乎父輩之間有什么不可化解的恩怨,立刻墻頭草隨風倒,也假惺惺擠出兩滴眼淚道:
“舅舅怎么才來看我,娘親生前老和我說我有個很厲害的舅舅,可你一次都不來看我,所以我老不信娘親的話,讓娘好傷心難過……”[“可”字有待斟酌。]
“這、這是真的嗎?瑯兒她……你娘她,她跟你提起過我?”
白澤難以置信的看著玉扶舜,握住他手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玉扶舜所說的話,當然都是他瞎編亂造出來的。白瑯在他剛出生就死了,哪有機會給他講過去的事?玉扶舜不在乎娘恨誰愛誰,他只想著,此刻若是攀附上白澤,他未來的路,會好走的多。
他自小失去了父親母親,長大的過程里只是受人折磨虐待和學習算計。他沒有背景,沒有后臺,這些年來只敢茍延求生。
玉扶舜看著此刻上鉤的白澤,眼中滑過一絲狡黠,又抹抹眼淚點點頭說:
“當然是真的,舅舅不信我么?”
“信你!當然相信你!”白澤開心高興的要發瘋,一把摟住玉扶舜,眼淚又簌簌的往下落。聽到白瑯不怨他,還常常給玉扶舜講他,這真是他三萬年里聽到過的最動聽的話。
“好孩子,帶舅舅去你母親墳前吧,我們兄妹二人生前不能化解恩怨,也真是件憾事。今日舅舅去你母親墳前給她好好賠禮道歉,一家人嘛,有什么事非要鬧到老死不相往來呢?”
玉扶舜露出一個乖乖的笑,恭順的說:
“是啊,舅舅,母親泉下有知,一定開心的不得了!”
二人于是并肩同行,往白瑯在渭水的故居而去,白瑯去世,玉扶舜受昆父虐待監視,直長到兩千歲才敢將她骨灰下葬。
一路上二人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往事,玉扶舜從小就在人前曲意逢迎,做戲的一套是爐火純青,編出來的所謂白瑯對白澤的原諒和深厚感情,將白澤哄得心情大好。
白澤此刻逢到故人之子,一切都覺得不重要了,拿藥救人的事,也放到拜完白瑯墳墓后再說。
玉扶舜想到自己多年來根本沒有去過母親墳前一次,雖然路仍記得清楚,但那墓堆簡陋的一如當年他堆墳的樣子。他怕白澤指責,于是快到時借故肚子疼先去臨時將那墳墓修整了一番。白澤看到干凈整齊的墳堆,不明其因,只是連連夸贊玉扶舜孝順,把母親的墓打理的好。他抱著墓碑一會哭一會笑,絮絮的自說自話,玉扶舜在一邊干看著,一句話都插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