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東華離開,云筱也沒有醒過來。重明聽了他的那一番話后,竟像是和他生了嫌隙,背對著他,用羽毛輕輕的撫摸著云筱,一聲不吭的抗議。
東華不理會他,只是在牢門旁安靜的看了云筱一會兒就離開了。他正從天柱山騰風而起,迎面碰上了面色不豫的云筠。
他自知躲之不過,反故作自然的笑面迎上去。云筠見他微笑,愣了一愣,也發出一種惡意的冷笑來:
“我不知師父是會對我笑的,師父從來沒有笑過,這次見到阿筱落難,笑的這樣開懷么?”
他看出云筠眼中都是失望和傷心,不知說些什么分辨,心中也惶惶不已,他從來沒對他們笑過么?
他斂了笑,道:“為師不愿你太壓抑,畢竟這是阿筱該受的劫難。”
云筠聽完這話,簡直要控制不住情緒,復雜的看了東華半晌,驀然跪下道:
“師父,您是否參與了這場陰謀,請告訴我吧!群玉山何處得罪了您和天帝,云筠愿以身相報!”
云筠已經料到事實,只是希望東華能說出個哄騙他的答案,教他也能好過一點——陷害他們兄妹的人,不是他們最親的師父。
東華見他一跪,再說出這樣的話,已然是震驚了,心里也極為不好受,還是說: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云筠執拗的不肯離開,東華避開他走,還沒有走出兩步,云筠在他背后大聲道:
“師父若不告訴我!我即刻死在師父面前!”
其實云筠恥于用以死相逼的辦法,東華這樣鐵骨錚錚的男兒,應該也會鄙夷他用這種招數。但是東華還是停下了腳步,道:
“天有輪回,人有輪回,神亦有輪回。這些輪回是為了維護陰陽正邪之氣,你不會不知道,若是有誰打破了這種平衡,我
身為東華紫府少陽君,你說我該不該管呢?”
東華沒有說多的話,簡潔的說了句就走了。他似乎并不在乎云筠是否以死相脅,他藏在心里的那個秘密,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拼死守護,即使云筠云筱,即使群玉山西王母九光,都不能成為他計劃的阻礙!
云筠在原地跪了很久,東華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最后還是起了身,去天柱山給尚在昏迷的阿筱服下他手頭所有的桃露丸后,離開去了群玉山。他見到了母親九光,只說了妹妹,和在天庭里發生的事情。說了天帝的陰謀,卻只字未提東華帝君。
九光也惶然不已,她在群玉山深居簡出,已經多年不插手于天庭事務,縱然是蟠桃盛會上,她碰到眾仙談論政治,都是
遙遙避開的,即便如此,天帝還是打主意到了他們群玉山的頭上。果然是樹大招風么?
群玉山陷入了一片風聲鶴唳之中,而在似乎風平浪靜的天庭那邊,也籠罩上了一層灰暗。
天帝正獨自在太微玉清宮中靜思,東華帝君像鬼魅一樣飄了進來。
“帝君怎么連聲招呼都不打就來了?”
天帝似乎對東華這樣的行為很不滿。他現在雖然是在東華的指示下針對群玉山,但是并不代表他玉皇大帝要聽東華帝君的安排,故而還是架子高端。
東華知道天帝心中還懷了對他的提防,一定不會對他言聽計從。眼珠轉了一轉,拱手道:
“陛下,下一步就找個由頭,將云筱放回群玉山吧。”
天帝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立刻恢復了平靜,擺出一副惺惺作態的假笑道:
“帝君這樣安排是何用意啊?”
“凡事適可而止!陛下可不要太過貪心了,貪心不足蛇吞象!”
東華的語氣強硬,他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天帝眼中的敵意。
天帝滿口應承下來,幾乎是搶著東華的話頭答應的。
歷經滄桑的天帝在東華帝君面前簡直像個稚童,他的笑容,他的順從,和他難以掩藏的眼色,都被東華帝君牢牢捕捉。
他所有以為自己不會中套的行為,也全都入了東華早早設下請他進入的大甕。
無論人神,只要有了欲望,就變得簡單而透明,因為總有人會順著他這欲望找到他的軟肋所在,就像佛祖掌中的孫悟空,無處逃脫。
東華知道自己的反激將起到了作用,于是長舒了一口氣,告別了天帝。他不愿意多呆,快步離開了幽香彌漫同時也惡臭充盈的太微玉清宮,離開了這個金碧輝煌同時又腐朽陳舊的地方。
他向著東邊的方向走著,向著東極扶桑而去。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雙眸中深含隱憂。東邊的太陽新升,萬道霞光帶著清新的氣息拂過他的面龐身體。日輪慢慢從天際重重的云層里浮上來,東華走的很快,像是要走到那輪新升的太陽
中。
他聽到身后傳來仙侍念詔的聲音:
“……衛入將軍云筱,通敵叛國,犯下不可饒恕之大過。念其多年奉于朝廷,特赦死罪,令其于天柱山牢,永世戴罪反省!”
東華又長舒了一口氣,腳下的步子更快。他整個人籠罩在光芒里,似乎要被光芒吞噬,但他依舊無所畏懼的走向那太陽,直到變成一個小小的紫點,消失在云層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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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云筱驀然離開妖世,之后魈琛后悔不已。當日他惹得云筱不快,正是因為他一時的介意,沒有去追云筱,才讓她被那一隊天兵抓去。
之后便不知云筱去向何方,經歷了什么,他擔心固然擔心,但因著妖君的身份,也不能肆意去到天庭,只能在妖界數著日子想著她。
云筱被抓去的事情,潛伏在藤苑周圍的線報立刻將這個消息報告給了扶風殿的主人。璇璣得知云筱被捕,開心的簡直要大擺三日三夜宴席了!還特意盛裝去見了自家兒子。
魈琛本就不快,見到璇璣幸災樂禍的樣子更加窩火,母子兩人居然絆了兩句嘴。平日里若是魈琛哪里不順璇璣的意了,教訓冷凍另一個人的一定是璇璣,這次卻換成了魈琛對璇璣極為不滿,愣是將自己關在璟曜殿三天三夜不肯見璇璣。
璇璣哪里受過魈琛這樣的對待,對云筱更是恨的咬牙切齒。人雖走了,竟還留下這樣深的影響力,看來她還真的不能小覷了云筱!
知子莫若母,璇璣知道自己的兒子最是心軟。忍著被他晾了三天,趁他火氣消下去一些后,穿著舊衣服,不施粉黛的跑到璟曜宮前,提著食盒在禁閉的門口喚他。
“琛兒,你還不肯見娘嗎?娘親手為你做了你喜歡吃的菜,你總要吃了吧。”
璟曜宮里靜靜的沒有聲音,門口的妖侍尷尬的看著太后娘娘,
——想必太后娘娘更加尷尬吧!
璇璣見軟的不成,就來苦情的。將食盒往地上一擲,食盒發出老大一聲響,食盒里的瓷碟子似乎也都碰碎了。這樣大的動靜,里面的人不會聽不到,璇璣在扔掉食盒后就開始嗚咽起來。
先是低低的抽泣,接著哭聲越來越大,眼淚也像決堤的河水一樣留著。
她全心全意都在兒子身上,喜由魈琛,悲由魈琛,這眼淚不是演的,是傷的。
她哭的不到半刻鐘,魈琛就滿臉冰霜的打開了門,這比她想象的還要久一些,看來魈琛真的很生氣。
“母后不要為難兒子,兒子只是在璟曜殿里處理事務,疏忽了母后罷了,母后不要鎮日里只是多想。”
“琛兒……”璇璣見他出來,還同她說了話,心中已經是有了把握。帶著淚眼走上前去,輕輕握住魈琛的手道:
“娘親不是故意要針對云筱的,是她先向我挑釁。你見她是外來的,肯定是偏向她,怕她受欺負,其實娘親怎么會欺侮她
呢?”
魈琛聽到璇璣又在為自己粉飾開脫,就滿心的不快。他以前從來不會認為自己的母親是一個表里不一的人,不知為什么在對云筱這一門事上,母親總是格外的心機深沉,花招百出。這樣的娘讓他感到陌生,感到難以接受,甚至感到討厭。
但是終究是他的親娘,怎么忍心她日日將眼睛哭腫就為了見他一面呢?于是好聲慰道:
“兒子知道了,娘不要總是在阿筱身上下功夫了,娘有好久沒有去看望姨媽了吧……”
璇璣將頭一扭,用鼻子回了一聲:
“哼!我才不見璇鈺那個小賤人!她總是在背后說我的壞話,當我不知道似的!仗著是我的親妹子,當我不會收拾她么?!”
魈琛的這個璇鈺姨媽是璇璣現在唯一還有聯絡的親人了。璇璣太后和其他的后宮姬妾都不同,她和家庭的關系極差,沒有一個外戚憑著她的關系平步青云。她似乎很是忠誠于那一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心將全部的自己托付給皇家。癡迷著為魍崢守護他留下的江山像守護一個沉醉其中的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