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安撫了下,不緊不慢地道:“你這孩子,先等我把話說完。永安公主的事兒你總該曉得的,這事兒鬧大發了。這未出閣的女子呀名節是多重要的呀,聖上知道也是勃然大怒。這不,早早的,年前就開始找老夫人談這些了。我想無尤那孩子那麼的機敏必然也是心中明瞭一二的。”
阮姨婆這麼一說,善信才明白了過來那些日子無尤的擔憂,她早就開始覺得這事兒要捅出天大的簍子,可是爲什麼她就不說呢,就不和自己提呢。善信握緊拳頭,牙齒咬地咯咯響,紀無尤!
“你去邊城不久,紀御史就下了大獄,這是多糟心的事兒呀。無尤孝順,你必然也是知曉的。永安公主私下去見你這事兒,現在看來也沒有多少人曉得。只有聖上、太后、老爺、夫人和你父母與我曉得。你與無尤本是聖上指婚,這會兒他這個女兒是給聖上出了個大難題呀。所以纔想籌一個兩全的法子。”阮氏道。
“太后提出要用平妻之禮讓你把公主娶進咱林家的門,老爺便找了無尤去商量。本是想著這孩子許能同意的,卻不想去見了一次紀御史後,楞是從正一堂拿了一個診斷證明,說是她本有惡疾,自己爲自己寫了一份休書,自請出林家的門,不要當你這個嫡妻了。”阮氏說著,嘆了口氣。
“哼,無尤若是同意才奇怪!”善信這一年多已把無尤摸的透透的,那丫頭面上柔順,骨子裡卻清傲著呢,就是有那麼一股倔勁兒。
“當天晚上就搬出了故明園,甚至是把在林家所有的都留了下來。我給的銀票人家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就連著院子裡你的月錢,她的月錢都一個銅板沒有帶走。這丫頭走的太絕,勢要和林家乾乾淨淨呀。”阮氏連連嘆氣,“這走了一個月了,夫人還沒回過勁兒呢,每天都要說上一說。就連你娘都接受不得,這段日子回了幾次孃家,她是看著這邊傷心呀。”
“無尤現在在紀家?”善信聽完,還沒有功夫去分析其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無尤在哪。
“無尤的確回了紀家,紀御史也已官復原職。”阮氏話還沒說完,善信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起身要出門了,阮氏趕緊起來,追了出去,道:“你這大晚上的要去哪呀?”
“紀家!”善信腿腳很快,阮氏哪裡追的上呀。
這人才出了院子門沒多久,就被林元機攔住了,生拖硬拽地給拉了回來。
“你去了,人就能被你帶回來?”林元機把善信拽進了自己的院子,李氏也在廳裡,一看就是剛回來沒多久,李氏繞了一趟去了紀家,卻沒有進去門。
“我……”善信被父親堵的說不出話來。
“誰都著急,娘知道你最急,可是姑且說你出的了這裡,你難道能過的了你祖父那關嗎?”李氏這幾日也憔悴的厲害,說話都有點無力了。
“你先消停著,怎麼也要過了今晚兒。你吼吼地往紀家去,別人就不睡了嗎?街坊鄰里的都聽著你鬧嗎?”林元機彎著腰指著林善信道,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麼就那麼混兒呀!平日裡挺耳聰目明的,這會兒這你混兒給誰看呀!我嗎還是你娘!還是你要鬧的全府裡都知無尤是怎麼了!”林元機氣地罵這個兒子,聲音都嘶啞了。這些日子朝堂上幾次遇見紀御史,人家都閉口不談政事以外的話,問也問不到無尤如何了,著急的一直在上火。
林善信跪在地下,半晌才憋出一句:“兒子錯了,莽撞了。”
李氏一看兒子鬆了嘴,心裡一口氣也舒了下來,道“我去幾次了,人家紀家是閉門謝客,誰都不見,就算你去了,也未必能看見無尤。”
然後又對著門外叫道:“谷翠,你去把少爺送回院去,好生安排著,累了一路了。”
谷翠應下,進了門內。善信一看今日的架勢怕是什麼都做不了了,便只能隨著回了故明園去。
林善信回去先是整理了下,然後沐浴,接著就坐在屋子裡。細細地回想著這些日子裡的事兒,慢慢地就理清楚了。有容也是吃驚不小,夫人就這麼不留一點的走了……等初聽的憤怒漸漸退去,人也開始漸漸清明瞭起來。善信知道這會兒不是鬧的時候,越鬧就越解決不了,一切等明日見了祖父才能做判斷。但是他心裡早就想好了,不管無尤怎麼想,這個休書他是絕不會送上去的。想休了無尤,就他這關就過不去。紀無尤,你不用做夢了,你這輩子休想逃開!善信一夜輾轉難眠,心裡眼裡夢裡都是無尤樣子,或笑或哭或嬉鬧或擡眼看他……本該在身側溫軟的身體如今卻冷冷的什麼都沒有了。
第二日一早,安國公就把林元機和林善信叫進了書房。無尤寫的休書和那一紙診斷,林善信拿在手裡,恨不得撕碎燒盡!林元機牢牢地拽住了善信,唯恐他又瘋起來,衝撞了安國公,事情變的更麻煩了。安國公問善信對永安公主的打算,他只說兩字:不娶。引起安國公的勃然大怒,抄起一個花瓶就砸到善信身上。善信也不躲,任花瓶重重地砸下來,滾到地下,摔成碎片,只是咬牙不再說話。安國公連聲道:“反了,這是反了!”
元氏本就不放心,一聽說老爺一早就把二兒子和小孫子叫進了書房,忙就和綺晴趕了過來。剛近書房就聽見砸物的聲音,嚇的元氏捂著胸口,衝了進來。伸手就要攔住安國公打下來的戒尺……綺晴也不好攔著,只得退了出去把門帶上,打發了周邊的丫頭們都退下。元氏抹著淚護住善信,一邊好生勸著安國公說這孩子擰,你也不是不知道;一邊又勸著善信道無尤人都走了,娶了公主也是了了聖上的心思呀。然又拽著林元機讓他好好地和善信說說,分析下這利害關係。林元機也是個倔人,怎麼都不開口。
“我就問你一句:永安公主,你是娶還是不娶!”安國公被鬧的狂躁了。
“孫兒誓死不娶!”林善信擡眼盯著安國公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
“善信!”元氏拽了拽善信,哭著道:“你這是要逼死你祖母我呀!”
“祖母,我這心裡這輩子除了紀無尤放不下別人了。若是非要娶,那您就一把刀捅在我這裡,等下輩子我在做您孫子的時候,您說娶誰就娶誰!”善信用手指著胸口,對元氏說著。
“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呀!老天呀,你要這麼懲罰我呀!”元氏捶胸頓足地對著天花板哭道,“造孽呀!”
“老二,你說說你這個兒子,你說說看!”安國公聲如洪鐘。
“父親,兒子沒臉說,兒子覺得善信做的對。這拋棄糟糠之妻的事,兒子也做不出來!”林元機低著頭,卻說的字字清晰。
“好、好、好!”安國公連說三聲好,氣的手都抖了起來,扶著椅子,道:“你們都翅膀硬了,一個個都可以和我對著幹了,一個個都想飛了,是吧!”
善信突然撲通跪在了安國公跟前,狠命地磕了九個響頭,額頭涔出了血跡,擡頭對著安國公道:“祖父,善信自幼得祖父母垂憐,本該身前盡孝。善信可以爲祖父殺盡敵人,可以成爲祖父想要的驕傲,若有一天祖父母走不動了,善信必然揹著祖父母行天下。只是這件,善信不能依,也不可以依!當初聖上賜婚,誰也沒有問過我和無尤的意願,硬生生地把我們兩個湊在一起,現在您又要我娶永安公主,姑且不說這裡有沒有好處,就問問我的心,我也不再能被擺佈了。”
“若換成一年半前,我這顆心放在誰身上都是放,現在卻不可以了。我林善信除了紀無尤,誰都不要!無論她現在還要不要我,我都不會背棄她而再娶,這輩子若她會再嫁,我也不會再娶!永安公主,我本就無心,她若一廂情願,我又奈何的了!只是這個人我不會要,也不可以要!請祖父恕孫兒不孝!”說罷,善信又是三個響頭。然後拿起休書轉身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