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的時候，你哭著，周圍的人笑著，死亡的時候，你笑著，周圍的人哭著，這是一個輪回。

清冷的月光下，看著這個喝酒的女人，蕭索的心里忍不住一陣刺痛。很多年前，天門山巔之上，她也是這般看著自己喝酒的吧。他向前一步，從她手中搶過酒瓶，笑道：“如此美酒，怎么能不和小弟分享呢。”他仰頭喝了一大口，淡綠色的酒漬順著嘴角滴落。熟悉的苦澀味道。

“這么多年了，為什么還要喝這么苦的酒啊？”蕭索滿懷傷感的問道。

“自己釀的苦酒，當然只能自己喝了。”她的話空曠寂寥，讓蕭索心中又是一痛。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對話，可是那些熟悉的人卻都不在了，她看著蕭索呵呵一笑，哼唱起了一首熟悉的歌。

蕭索低聲一嘆，默默不再說話。

天門大師姐，呂悠悠，自從自己認識她那一天起，就一直是這么寂寞而滄桑。以前在天門的時候，同門六七個在山巔聚會，她也總是一個人站的遠遠的，她和這個世界，永遠保持著一段讓她感到足夠安全的距離。除了蕭索，沒有人可以讓她的心境產生一絲的波動。

她曾經為蕭索笑，為蕭索哭，為蕭索大開殺戒，為蕭索差點死去，蕭索覺得自己虧欠她的，下輩子也還不清了。

呂悠悠伸手一指點倒燼，神情嚴肅的看著蕭索，“我鄭重的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你恨沒有恨過大師兄？”

蕭索一愣，沒有想到她會問起問題，沉吟半晌方才道：“老師他老人家都不怪他，我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再說離開天門的那段日子，我過的也十分愉快。”

呂悠悠冷笑道：“愉快？欺心之談。你難道一直不奇怪老師為什么會傳你刺殺之道，為什么你會那么巧在重傷的時候被那個女人所救，為什么你叛逃出天門的時候會在路上又偶遇她？你難道沒有想過這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有人安排好的？”

蕭索笑道：“師姐你多慮了吧，我不過是一個小人物，誰會這么處心積慮的設計我。”

“小人物？”呂悠悠仰天笑道，“老師座前第四弟子，你居然還以為自己是一個小人物，好笑，真是好笑，看來你一直沒有意識到天門到底是什么，老師座前座位又意味著什么。你一直這么想，也難怪老師會傳你庶人劍了。”

“當年天門初開，老師講學，你知道為什么僅僅有七十二人有機會聽講嗎？這是因為想進天門除了個人天賦要好之外，還要福源深厚之人才行，要不然天下修者千千萬，哪一個不想進天門，天門，天門，升天之門，修行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能有一天打破仙凡界限，得大逍遙，大自在嗎？”

蕭索好半天才小聲道：“也就是說，能進天門的人，也就有了成仙的潛質和福源了，怪不得當年雪怎么都進不了天門結界。”他又小聲嘀咕了一句：“不過升仙有什么好，如果可以，我倒寧愿雪沒有離開我，兩個人繼續逍遙江湖。”

呂悠悠笑罵道：“看你那點出息，哎，可能這就是老師傳你心宗又把庶人劍傳你的原因吧。雖然說有七十二個人，但最后真正能夠得道的，恐怕也只有有限的幾個罷了，也就是說，座位越靠前的，得道的可能性越大，現在知道你那天門第四的意義有多大了吧，不知道多少人想著算計你，讓你此生不證道，把機會搶走呢。”

“要知道，天下間有多少大宗師，九階巔峰的高手，他們因為沒有證道機會，只能在壽命盡了的時候，黯然隕落。這些年，我明察暗訪，可以確定那個女人絕對是某人安排的一枚棋子，目的就是讓你產生心障，修為不再增長，否則這么些年下來，即使你到不了我證道在即的修為，至少也是個九階巔峰了。”

蕭索面色一變，爭辯道：“雪絕對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是真心的。”

呂悠悠譏笑道：“那你又怎么解釋她的不告而別，讓你苦等這么多年？”

蕭索一下子說不出話了，他想要爭辯，卻發現理由淺薄的連自己的說服不了。他只能大口大口的喝酒，“這么多年你查出是誰安排的這件事嗎？”

“沒有。”呂悠悠平靜的說，“只能說任何人都有可能，包括我們的老師。”

蕭索一愣，“老師？不可能，他沒有理由這么做。”

呂悠悠嘆了一口氣，“以前我也覺得不可能，但是今天看見你的庶人劍，我才覺得最有可能安排這件事，就是我們的老師了，而有能力做這件事，并且天衣無縫查無可查的，也只有我們的老師了。”

“其實，他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好，只是沒想到你會為情所困，走不出來。心體勢氣術五宗，論修行速度，心宗可以說是最快了，有的人甚至能夠頓悟得道；論威力，當然是勢宗最強，我的射月和大兄的帝王勢都可以說是天下無匹，論壽命，則是氣宗最長，上古的那些厲害人物都是煉氣士，有的甚至能活千百年。但是五宗之中，有個特殊的存在你可能沒有聽說過。”

“什么特殊存在？”蕭索奇怪道。

“懲罰者！這五宗不同于普通的修行之法，不已品階論修為，就看這小子，不過區區六階的修為，但是憑借體宗金剛法相，能夠輕易抗下九階高手的一擊，這種存在，已經破壞了這個世界的平衡，所以這么多年來，五宗的修行者都時運不濟，或是暴死，或是走火入魔，已經越來越少了，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五宗修行，已遭天嫉。”

“但是天道大公，不以多棄少，以少棄多，對于五宗修行者來說，仍有一線生機，因此我才能修到這個層次。而你的心宗，雖然進展甚快，但是魔障也多，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的境地，而有了這把劍，雖然會限制你的修行速度，但是卻能保證你的修行萬無一失，只要一心修煉下去，肯定有證道的一天。”

“那什么叫懲罰者呢？”蕭索追問道，“你說了半天也沒說什么叫懲罰者啊。”

呂悠悠笑道：“愚笨的小子，懲罰者，就是懲罰那些逆天證道的人啊。天門七十二子，除了座位靠前的七人，其他人要證道，就是逆天了，這時候就是你這個懲罰者執法的時候了。”

蕭索苦笑道：“那我不是成了大道的打手了，天下修者千千萬，想證道的又豈止天門中人，那我每天不得忙死啊。”

“不識好歹的小子。”呂悠悠笑罵道，“你心宗修為速度最快，你如果第一個證道，不就可以了啊，這也是老師用心良苦的地方了。怕你有那機會還不夠，還要把這證道通行書給你，真真讓人嫉妒啊，有時候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老師的私生子了，要不怎么會對你這么好。”

蕭索哈哈笑道：“我就說老師怎么會害我，原來是這樣。這把劍就意味著一個證道機會，到時候送給雪，兩人同時證道，永世不滅，永遠在一起。哈哈，老師真是對我太好了。”

呂悠悠眉頭一皺，心道：“哎，老師估計也沒有料到你還是一個情種，恐怕他一番心思白白浪費了。”忍不住出聲點醒蕭索：“師弟，你已經入魔了。”

蕭索仿若未聞，呂悠悠只能嘆了口氣，知道天意如此，才會在此時迷了蕭索心智。

“至于你說的那招十步一殺，我也聽說過。這招劍法本是上古一位大刺客的絕學，十步之內，有死無生，當年的那位刺客，曾經靠這招劍法成功的殺死過那時修煉帝王勢的黃帝，算是普通修行方法中頂級的劍法了。”

她酸酸的道：“想必這招劍法也是老師藏在庶人劍里的，你看老師對你多好，你可不能辜負了他的期望。”

蕭索笑道：“師姐你太不知足了吧，老師送我庶人劍，難道你手中的神弓射月，大兄手中的天子劍不是老師送的啊，我有十步一殺，想必你們也有相應的殺招了。”

呂悠悠嘻嘻一笑，“就知道瞞不過你。我確實有一招一箭傾城，威力絕倫，至于大兄的招數，我也不知道。其實老師對我們所有人都不錯，不說我們七個，但是那些座位最后的弟子也有屬于自己的功法殺招。”

蕭索嘆道：“老師乃是天生圣人，雖然還沒有到鴻鈞至公無私的地步，卻也不可能給我們吃肉，湯也不給其他人喝。”

呂悠悠附和道：“是極是極。”她想了想，“師弟，這次師姐提前出關，是因為預感到這次你將有生死大劫，這兩天的行動，你一定要聽我的指揮，自己不可妄動。”

蕭索鄭重的點了點頭。呂悠悠暗嘆道：“師弟，這次我如果兵解證道，以后你可要照顧好自己。”她這句話終是沒有說出口，只是一把把酒瓶搶了過去，灌了幾口，嘀咕道：“今日方覺得，原來這酒這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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