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著之前看逸宸十分喜愛騎射,顧長歌便求了皇上允許逸宸跟隨侍衛一起去練習騎射,逸宸對此很是感激,倒與顧長歌多說些話了。
只是孩子仍舊有些內向,顧長歌想著慢慢歷練便好,也沒有放在心上。
眼看著夏天就要過去,顧長歌抓住最后的機會與皇帝一起游覽圓明園,她最喜歡的就是在福海邊上看滿湖的風景。
碧璽著人在福海邊扎了一只秋千,高高大大的秋千上又纏了花藤,一樹夏花綻放,坐在秋千上飛蕩而起,有一種危險即將來臨的快樂。
除了騰飛而起的眩暈,便再無任何不適。
皇帝在身后推著她,又怕她摔著,故意不肯推高,顧長歌鬧著不夠刺激,皇帝跟著哈哈大笑,二人玩的歡樂。
忽然有小太監跑了過來,在小瓷子身邊耳語幾句,小瓷子露出一種無奈又無可奈何的表情,走近前來說道:“皇上……”
皇帝掃他一眼,嫌他掃興,問道:“有話就說,什么時候這樣吞吞吐吐的。”
“是,”小瓷子欠身,又偷眼瞧了瞧正在興頭上的顧長歌,說道,“是熙嬪那邊傳來消息,說熙嬪又鬧著不舒服,請皇上過去瞧瞧。”
“胡鬧!”皇帝生氣,“朕又不是太醫,她有個頭疼腦熱的總是讓朕去瞧。”
顧長歌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打趣道:“皇上雖然不是太醫,本領卻堪比大羅神仙,又是真龍轉世,自然比太醫要管用許多。”
她用腳輕輕趿拉在草地上,讓自己停下來,整理好了裙裾說道:“皇上獨自過去一路煩悶,不如臣妾隨皇上一起,也好一同看看熙嬪。”
二人行至熙嬪居所,里面正吵吵鬧鬧,皇帝輕輕皺眉,顧長歌知道恐怕以前每次都是這樣,皇上雖為人夫,卻也不喜這樣的場景。
她問熙嬪身邊的小宮女道:“怎么熙嬪如此不適,可請了太醫?”
小宮女唯唯諾諾,瞧了一眼屋內,并無其他大宮女在,便回道:“今日娘娘難受的格外厲害,已經去請了張太醫。”
進到屋內,熙嬪正外在床邊,爾桃正端了痰盂等著熙嬪。
熙嬪見皇帝來了,眼前一亮,正要起來迎接,不想胸中一股煩惡涌上來,一手狠狠握了床邊,一手撫胸便又嘔了起來。
顧長歌忙上前為她順后心,輕輕拍打讓她吐得更舒服些,邊擔心道:“這是怎么了,此前也只是干嘔,今日卻越發厲害了。”
爾桃看主子顧不上回話,免得失了禮數,回話道:“回晗嬪娘娘的話,我們主子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打從到了圓明園就格外難受,眼看著就八個月了,還這個樣子,奴婢真是擔心。”
皇帝關切的坐到一旁的雕花大椅上,問道:“太醫怎么還沒來?”
“來了來了,張太醫快請。”小瓷子在外面迎了太醫進來。
張太醫是一直為熙嬪把平安脈的太醫,進來后先行了禮,跪下給熙嬪把脈。
這時皇后帶了祥嬪與怡常在也進來瞧熙嬪。
熙嬪一臉痛苦,揉著胸口道:“張太醫,本宮越發的難受了,這些日子連肚子都覺得有些痛,該不會是孩子有什么不好吧?”
張太醫一臉困惑,思忖半晌才又跪到皇帝身前說道:“皇上,微臣才疏學淺,并未感覺有什么不妥。只是娘娘一直說不適,方才又吐了許多,倒是不似尋常女子的妊娠反應了。”
皇后很是關切,問道:“張太醫,會不會是因為這些日子太過炎熱,熙嬪的胎受了暑熱的關系。”
張太醫搖了搖頭,無奈道:“熙嬪娘娘懷著身孕,怕熱怕冷,這邊的溫度卻也是調整的剛剛好,若說是天氣暑熱,卻也不像。”
怡常在眼睛咕嚕一轉,聲音清脆宛若黃鸝:“那是不是因為熙嬪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夏天的食物放的久了容易變質,許是吃壞了東西也未可知。”
“張太醫?”皇后詢問。
張太醫略一思索,點點頭:“或許有這個可能,敢問娘娘,這些日子一直在吃什么,午后的飯菜殘渣可倒掉了?”
熙嬪捂著肚子,蹙眉思索片刻說道:“這些日子也與之前沒有區別,并沒有多加了什么呀。”
倒是爾桃伶俐,回答說:“娘娘午膳沒吃多少,才用了膳便嘔吐不止,飯菜剩了許多還未處理,奴婢這就端來。”
不一會,爾桃便端了午時的飯菜進來,果然大大小小的盤子里只動了一兩筷子,可見熙嬪的確是難受的緊了。
顧長歌瞧見今日飯菜有蘑菇菜心、果味烤鴨、紅燒雞腿、豆腐湯等等,琳瑯滿目倒是豐富,而自己每日著人送來的涼拌忘憂草也在里面。
試菜的小太監每一道菜開始放入口中品嘗,咀嚼幾次過后又吐掉。
熙嬪忽然哎呦一聲,捂了肚子,面上表情痛苦。
皇后忙吩咐太醫去瞧瞧。
熙嬪說:“臣妾失禮了,只是腹痛的厲害,不止為何……”
太醫過去瞧了,面色凝重,說似乎是有臨盆的跡象:“娘娘脈象虛滑,只是如今才八個月,臣這就準備熏艾來護住胎兒。”
太醫退下后,眾人都看著皇帝,而皇帝面色凝重,熙嬪只說道:“皇上,臣妾如今才八個月,從前并未有早產的跡象,還請皇上救救臣妾母子。”
皇帝揮了揮手道:“繼續試菜。”
一時間屋內除了熙嬪輕聲的呼痛,便再無旁的聲音。
皇帝坐到她身邊,一手拉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顧長歌看試菜的小太監夾起涼拌忘憂草,放到口中,表情忽然一滯,然后又細細咀嚼了半晌。她心忽的提了起來,看著那道擺盤精致的菜肴。
這道菜,旁的宮里也都有,只是都是小廚房的師傅教了各宮如何食用。唯有熙嬪這邊,皇帝之前夸贊顧長歌小廚房做的最好,她便日日讓人多準備出一份來,送到熙嬪這邊供她食用。
小太監放下筷子,上前兩步跪在地上說道:“皇上,娘娘,這道涼拌忘憂草,似乎有些問題。”
顧長歌忽然感覺頭頂充血一般,倏忽站起,瞪著那太監道:“有什么問題?”
皇后皺眉,輕斥她:“晗嬪。”
顧長歌抿了抿嘴,看了一眼眉頭已經擰起的皇帝,坐回了座位。
“這道涼拌忘憂草似乎是用了并未做熟的忘憂草,奴才吃著,口感發生,發脆。”小太監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是磕頭回話。
皇帝看了顧長歌一眼,說道:“那道涼拌忘憂草,晗嬪日日食用,也并無大礙,口感脆爽也是這道菜的鮮美之處。”
“皇上,臣妾倒是懂得一些藥理,對這些略知一二,”怡常在忽然站出來,目光多了幾分狠毒看著顧長歌,“晗嬪,你好狠的心啊,生食忘憂草會讓人中毒,嘔吐眩暈腹痛都是忘憂草中毒的征兆!”
顧長歌臉色煞白,而熙嬪此刻更加難受了,她捂著肚子,滿臉哀怨,環抱著皇帝的胳膊幽怨道:“皇上,臣妾以為是臣妾自己沒有福氣,沒想到是晗嬪嫉妒臣妾。”
皇后這時也是一臉的惋惜與氣惱,聲音沉了幾分道:“原本本宮以為晗嬪常來常往熙嬪的寢宮是關心皇嗣,不想晗嬪如此歹毒,皇上,”她扭身看著皇帝,故作哀痛又仁慈,勸道,“還請皇上給晗嬪留個體面,只打入冷宮吧。”
顧長歌心里發冷,打入冷宮無異于打入九層地獄。
若自己真的入了冷宮,到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恐怕逸宸的生母海云都能活剝了自己。她必須要為自己據理力爭。 Www⊕t t k a n⊕℃o
“臣妾也每日食用無憂草,若是無憂草有毒,臣妾也定然會如同熙嬪一樣!”顧長歌分辨道,“更何況臣妾開始并未建議熙嬪食用,臣妾又如何有心至熙嬪母子于死地呢。”
皇帝沉默,看著顧長歌,一手拉著熙嬪的手摩挲,開口說道:“晗嬪的確是并未建議過,倒是朕說起,她才日日送了吃食到熙嬪這里的。”
怡常在忽然目露兇光,看著顧長歌說道:“皇上相信晗嬪,難道晗嬪就不會將計就計么!或許晗嬪是故意表現出對無憂草的喜愛,否則自己喜歡便是,為何要對太后及皇上提議無憂草清火呢!滿宮里都知道,熙嬪喜愛核桃,但吃多了又上火,更何況彼時熙嬪已經沒有那么嚴重的火氣了!她可是司馬昭之心啊!”
“可臣妾并不知道無憂草有毒的事情,臣妾勸熙嬪食用,也只是好心而已!”顧長歌望著皇帝,并不在乎怡常在如何攀咬。
此時最重要的就是皇帝的態度,旁人的都不做數。
她手心沁出涔涔汗水,站起身來上前跪在皇帝面前,誠懇道:“請皇上相信臣妾,端然不會傷害皇子。”
“啊!”熙嬪忽然驚叫出聲,表情痛苦扭曲著,雙手驟然收緊捧住肚子,身子開始痙攣,“皇上!臣妾!臣妾疼!”
此刻沒有人顧得上顧長歌,皇帝命人快叫太醫。
一時間房中紛亂,顧長歌站到一旁避免妨礙了太醫診治,張太醫過來才搭了脈,便吩咐道:“還請快快找穩婆來!娘娘有早產的跡象,請皇上允許其他太醫來協助微臣!”
皇后忙中有序,吩咐宮女太監叫穩婆的叫穩婆,燒熱水的燒熱水。
顧長歌黯然退出屋子,熙嬪已經躺好,而皇帝挪去了一旁的屋中。
怡常在從屋內走出來,面露得意之色:“晗嬪,之前的一掌之仇臣妾可還沒討回來呢,如今你殘害皇嗣,皇上會替臣妾討個公道。”
顧長歌銀牙暗咬,分辨:“本宮沒有!”
“哼,”怡常在得意一笑,以手扶鬢邊珠花,眼睛忽然翻了個白眼,“晗嬪,你的氣數也算到頭了,就等著老死宮中吧,殘害皇嗣可是大罪!花濃,咱們去陪著皇上去。”
顧長歌看著她離開的方向,這樣的境遇之前從未有過,而皇帝并未說自己到底是有罪無罪,若自己此刻有半點服軟,只怕都會落人話柄,沒做過的事情也要成真。
她狠一狠心,決不去求饒。若是皇帝認為她殘害皇嗣,她也無從分辨,一切只看皇帝是否信任自己了。
她目光移向一旁皇帝所在的房間,聽著里面細碎的話語聲,便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