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眾人都走了,晗珠公主眼見著除了母妃外,只剩下了淑娘娘與錦娘娘,瞬間就活潑開了,笑著咧嘴環抱著母妃的脖子,將臉上的水珠蹭了她母妃一身。
毓貴妃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又不忍責怪,只好伸手用帕子一點點幫她擦干凈:“晗珠,別鬧,母妃給你擦擦就不難受了。”
溫木槿笑著說:“還得多虧了晗珠公主,要不如何才能讓燕常在出來呢?”
顧長歌拉住溫木槿的手,眼里蓄滿了抱歉,口中低聲說道:“難為你了,若不是為了幫我這一遭,你又何苦來的。”
為了讓后宮的旁人以為永和宮與翊坤宮離心,顧長歌只得斷了與溫木槿平日里的聯系,就連去毓貴妃那都是有事才去。喬柳雙也是在這個時候才覺得錦貴妃孤立無援,而淑嬪的背叛更是讓錦貴妃著急想要握住稻草一般失了理智有機可趁。
自從面上不和后,后宮之人趨炎附勢,如今錦貴妃與皇后那里才是一等一重要的地方,小小淑嬪惹惱了貴妃,不自量力,少不得人欺負了她就要去翊坤宮請功。
溫木槿曉得利害,默默受著,也不曾來訴苦,毓貴妃能幫一把也只是幫一把,畢竟心里受辱是旁人不能體諒的。
顧長歌心疼她,這幾日下來又瘦了,雖然宮人不敢克扣她的份例,到底也只是嬪位。
本來倒也無妨,各宮也都有這樣的時候。
只是如今溫木槿,懷有身孕。
“姐姐可別生分了,這樣的事,若是讓我一直如此我也是甘之如飴的,”溫木槿笑著,目光柔和望著她“喬答應心思陰毒,一日不除她,我也一日擔驚受怕,又怎敢告訴皇上我有孕的事,到底要躲得遠遠地。”
顧長歌心里感動,卻也嗔怪她:“還好事情過去的快,要是讓你與腹中子受累,我罪過可就大了。雖說你只是與我避開,到底那起子小人也沒少讓你受委屈,如今我與毓貴妃也順心了,后面你就安心養胎吧。”
毓貴妃抱著晗珠,瞧她們姐妹關系如此好,也甚是欣慰:“你們兩個自入宮關系就這樣親近,倒讓本宮想起還在閨閣時的姐妹了。可惜如今本宮身處后宮,而她卻在宮外。”
顧長歌想了想,唇邊的笑意不減,內心卻有些寒涼。
若說關系好的姐妹一同入宮,倒未必是好事。多少女子為了承寵可以不擇手段,單說喬柳雙,她與喬柳雙也是名分上的姐妹,但實則是爾虞我詐。
從喬柳雙入宮到現在,這一步一步,雖說是自找,但也少不得顧長歌推波助瀾。
難道僅僅是為著一己榮寵嗎?
現如今喬柳雙必死無疑,她內心實在不能同情,但有些悵然。與喬柳雙的博弈是贏了,可皇后還是皇后,皇后還有無數個喬柳雙,是否每一次,她都能贏?
若有一日行差踏錯,粉身碎骨只怕也無以轉圜。
溫木槿瞧她神色不對,拉了拉她的手,細細瞧她。
顧長歌回過神來,忙說:“如今大好了,你這懷孕也是天大的喜事,可要好好說給皇上聽,宮里出了這么大的事,還好有你的孩子,來沖一沖喜。”
晗珠神色有些迷茫,抬頭看著顧長歌問:“錦娘娘,淑娘娘也有小孩了嗎?”
“是呀,”顧長歌笑瞇瞇“有個小孩子在你淑娘娘肚子里呢,晗珠可喜歡?”
晗珠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淑娘娘能不能生個小兔子給晗珠玩?”
三個女子都被這個小女孩一句童言逗笑,房間里久久回蕩的都是與整個后宮不和諧的溫馨與平和。
皇后被撤了執掌六宮的責權,而宮里最尊貴的女子此刻有兩位,一同坐在永和宮里閑話,仿佛此生都可以如此平和安寧一般。
不到一月,后宮與前朝的關系就變得牽一發而動全身。
喬柳雙自出事后連夜被審,對于謀害嬪妃皇嗣一事供認不諱,更是招出了很多宮廷隱晦的事情。但事已至此,并不能讓她有什么其他的結局。
顧長歌陪著裴縝在御書房里,裴縝看奏折,顧長歌就翻越那些閑情逸致的文章。裴縝平時很少在這個時候與顧長歌說話,一則后宮不得干政,二則顧長歌雖然閱歷廣博,卻極不愛前朝那些老臣們倚老賣老,聽得兩句也是嗤之以鼻不加評論。時間久了,裴縝也喜歡顧長歌就在旁邊陪著,無需多言,各干各的倒也相安。
眼看裴縝桌上的茶盞見底,顧長歌輕輕放下書,走上前去拿壺,卻發現壺里也沒有水了,才想出去叫人添水,卻看到壺中添了幾朵胎菊。
想起之前曾表演過茶道,里面就放了這么一朵,不禁莞爾。
此時正是午后,人最困乏的時候,推門聲靜,不想連小瓷子也靠在廊下打瞌睡。
顧長歌也不惱,徑自去后面找燒水的宮女要水。
尚未走到地方,卻聽見有小太監與小宮女們說話嚼舌根的聲音。
“聽說喬柳雙曾經是錦貴妃的人,當年錦貴妃失勢就送了她上去,結果喬柳雙得寵惹了貴妃娘娘不快,這才有如今下場!”一個尖細的嗓音說著。
顧長歌聽得出來,這是小瓷子的徒弟李貴,平日里見了顧長歌跟耗子見了貓一樣,恭恭敬敬,臉上笑得都能開花。
她搖搖頭,不想背后竟是這樣的人。
后宮的人,拜高踩低如同家常,她自然也不值當的生氣。反瞧自己堂堂一個貴妃,靜聽別人墻角,也是怪可笑的。
只是已經走過來了,就不必走回去。
“別瞎說,我瞧著這滿皇宮里,也唯有錦貴妃最得寵,叫貴妃聽見了,不得要了你的狗命!”有個小宮女笑著,聲音稍微有點大。
顧長歌起了玩笑之心,忽然抬高了嗓音:“哎呀,怎么滿宮里連個送水的奴才都沒有,勞煩本宮親自來一趟,好大膽子呀。”
宮人們一聽嚇得魂都飛了,忙蹭的一下躥起來。李貴最是鬼機靈,知道這是錦貴妃的聲音,也不知她聽了多少話,兜住頭就要往里屋跑。
那些個不靈光的站在原地,還有一個往門口跑,差點撞到了突然出現的顧長歌,怕的一個勁的在地上磕頭。
顧長歌并非是記仇的人,背后議論雖是后宮大忌諱,她卻不大忌諱著。
眼睛彎彎笑著看李貴的背影,眉峰一挑:“李公公,你師父在廊下找你呢,說讓你送個披風過去。還不快去!”
李貴嚇得戰戰兢兢,卻見顧長歌笑的開心,猜想她應該是沒聽見自己那句話,忙又堆了笑容,應承著去了。
顧長歌讓一個小宮女把水燒開送過去,自己轉身往書房走。進門時候正巧看到李貴抱著披風的身影,笑著進了屋。
裴縝早已發現顧長歌離去,見她回來臉上還帶笑,知道她心情好:“怎么,撿了金子?”
自從喬柳雙進冷宮,顧長歌就不曾開心,總是郁郁,雖然陪伴在裴縝身邊,也難露笑容。裴縝只以為她是傷心曾經親近的人陷害,也不知如何來哄。
“朕聽說國泰民安,很是欣慰,打算過兩天親自去看看,你可愿意陪我一起?”裴縝環住顧長歌的肩膀,攬著她。
“皇上要去哪?”她好奇,卻又立刻說道“臣妾不去,御駕出征必定浩浩蕩蕩,百姓都要夾道圍觀,一天到晚在馬車上累得很。”
“哎?你就不想出宮玩一玩嗎?自你入宮已有一年了,當真不想外面?”
“與其讓百姓圍觀,穿戴整齊那些發飾可要壓得人透不過氣,臣妾還不如趁皇上不在,好好在宮里放松一下。”她俏皮的笑,伸手輕輕拍掉裴縝的手。
“你是嫌朕?”他佯裝惱怒,瞬間又笑出來“你放心,這次出宮,神不知鬼不覺,朕只帶著你,咱倆也算是私奔一回,可好?”
顧長歌細細瞧著裴縝,眼見一年時間,他已成熟許多,處理政事殺伐決斷自成章法,除了一點如同當初的熱忱,更多了幾分屬于王者的志得意滿。
不敢相信一般,重復著:“皇上說,就咱們兩個人?”
瞧著她的神情仿佛是聽見什么驚天秘密,裴縝哈哈大笑:“就這么說定了,長歌,你誰也不要說,到時候朕通知你,你便與朕一同溜出去,不會有人知道的。”
顧長歌心下訕訕,私自出宮,說小了不過是皇上仍舊年輕愛玩笑,領個寵妃一起出去胡鬧一下。可若是……
她想起第一次碰到裴縝的情景。
裴縝一身黑衣倒在她的馬車下,家仆上前稟報,本想拋棄他,卻看四下無人又是半夜,若是當真扔下他勢必要不治而亡,于心不忍帶上馬車,沒想到竟成就今日良緣。
她嘴角含笑:“皇上若是出宮,恐怕要多帶幾個侍衛,臣妾如今可沒法護著皇上了。”
裴縝也想起來,辯白:“當時是替父皇做事,被人盯上,如今朕貴為天子,自然不會以身犯險。”
顧長歌深吸口氣,點了點頭:“去也好,臣妾也想出宮了。對了,皇上今日不如去瞧瞧淑嬪,她有孕三月余,之前不敢告訴皇上,先下皇上可要彌補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