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顆比地球更像水球的星球,因爲它上面只有零零星星的陸地,或者應該說是島嶼。其中面積最大的也不過跟地球上的臺灣島差不多,而剩下的就全是水了。大量的水生植物使這顆星球富含氧氣,溫度也還算適宜。但它卻並不適合人類居住,因爲風暴和海嘯是這裡每天都要發生的事情。
它的發現者福來寧·凡沒有留下來擔任星球總督,而是把它交給了管理層處理,然後繼續踏上了探索航程,直到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再無音訊。
管理層發現把這顆星球作爲監獄十分合適。雖然人類社會的高度發展使得犯罪率大幅度下降,但也是避免不了一些生性卑劣的作惡多端者。還有一些非故意犯罪分子,需要爲自己無意犯下的罪行贖罪,所以監獄總是一個不可或缺的人類社會組成部分。
於是管理層就在“磐石”上一個地勢較爲平整的島嶼中心位置建起了一座巨大的高塔,作爲監獄的中心管理機構。這座高塔呈正方形,一邊的長度大概有500米,高達1000米,如果算上地下的話據說有1100米。底部每邊都有一個巨大的門和四個小門。所有的門都是內外雙層結構,兩層門之間有一個緩衝空間。大門供車輛出入,小門是走人的。大門上有一長串射擊口和6臺監控攝像機。內外塔門之間的緩衝區域頂部還修建有一圈走道,上面常駐八名機械獄警守衛,每邊兩名。進入內門後是兩臺車輛用的巨大的升降機和八臺人員用的小型升降機,它們可以將你帶到100米高處的停機平臺。這個平臺探出塔身有100米,四面都有,主要用來起停運輸船,如果你剛來或者自由了,那你的新生活都將從這裡開始。如果你服刑期間犯了錯誤,那你就會被帶到塔地下的小黑屋,過上一段暗無天日的生活,日日期盼門外電梯聲音的響起。
大型升降機最高就升到差不多塔中央位置,這裡往下十幾層都是各種設備倉庫,大部分設備都年久失修、灰塵密佈。小型升降機是可以一直上到塔頂的,辦公區、監控區、活動區、宿舍區等等從塔腰向上一直到塔頂下一層,每個區域都佔了好幾層甚至十幾層。塔最頂一層是典獄長的專屬區域,吃喝拉撒睡等設施一應俱全。如果典獄長願意,那麼他從上任到卸任幾乎可以不用離開這裡。
高塔的屋頂上安裝著巨大的天線陣列,用來監測和通訊。監測範圍覆蓋了整個島嶼以及島嶼近海,能夠偵測到每個犯人體內的定位器發出的信號,掌握著每個人的位置以及生命體徵信息。整個島嶼都是監獄用地,根本不需要建設圍牆,任犯人怎麼逃也不會逃得出這個島。即便能逃得出這個島,也逃不出這顆星球。
張饌玉擡頭看了看高塔的塔尖,又習慣性的摸了摸後頸。這裡植入了一個定位器,定位器是綁縛在頸椎的第一節跟第二節之間的,他活動腦袋的時候的時候,總能夠感覺到它的存在,雖然這可能是錯覺。
至今沒有一個罪犯能夠成功的將定位器自行取出。當然,如果算上強行取出之後導致全身癱瘓的傢伙,那麼成功的人其實有5個了。
他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出現在晚點名範圍之內了,如果他今天再不出現,管理中心就會派出機械獄警來抓他進小黑屋關上一週。他可不想這樣,他正在趕回高塔一公里範圍內,他的時間還很充裕,今天的晚點名他應該是不會錯過了。
他是因爲詐騙罪被判了無期徒刑。其實這罪原本不至於此,只可惜他選錯了對象。
他主要的“工作”就是幫助那些錢多的不知道如何去花的女人排解煩惱,而且他一直乾的不賴,直到他的最後一單生意。對手的智商有點超出了他的想象,雖然騙色是一如既往的成功,但以此爲基礎的騙財計劃卻被看穿了,又加上姑娘的老爺子有些權勢,結果最終落得如此下場。
這是他在這個星球上的第5個年頭了。他想要逃出去,他不能讓自己老死在這裡,他找到了4個“志同道合”的夥伴,一起計劃了一場逃跑行動。一週之後有幾個輕罪犯服刑期滿,到時候會有星艦來將他們接走,如果那時候能夠發動一場暴動,然後趁亂進到塔裡,再想辦法上到設備倉庫那幾層,偷個安裝有井水引擎的運輸船,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至於定位芯片這個問題,灰色聯盟的老大說他手下有個電子學的精英,號稱能夠在設備倉庫找到點什麼東西讓芯片失靈,大夥兒也只能選擇相信他了。
他們在一個記事本上討論著行動該如何實施,記事本藏在了在遠離高塔的地方。因爲近處時常會有機械獄警巡邏,如果被逮到他們幾個人湊到一起準不會有什麼好事,所以他們不能湊在一起開會,只能採取這種方式來進行溝通。一個一個輪流去找本子,寫上自己的想法,再換個地方藏起來,然後告訴下一個人該去哪裡找。由於監獄島很大,犯人們也時常跑到很遠的地方做一些“你懂的”的事情,高塔上的管理者們也不會特別在意,所以這樣密謀安全性還是比較高的。
很快他就回到了晚點名區域,也就是高塔方圓一公里範圍內。這片區域以高塔爲中心,成放射狀建造了足夠五萬人居住的單人牢房,然後劃分爲四個區域,男囚兩個區,女囚兩個區,然後又各自分爲重刑區和輕刑區,每個區域都是巨大的扇形結構,有囚室和放風場地。起初這裡採用傳統的監獄管理方法,犯人們每天都是固定的作息時間,白天吃飯活動放風,晚上關回牢房睡覺。後來犯人越來越多,管理越來越麻煩,也沒有人願意跑到這顆破星球來當獄警,人手實在短缺,就只好放棄了這種傳統監獄管理方法。於是管理者們將自己鎖進高塔,任由犯人們自由活動了。但是每天本地時間18時,都要進行一次晚點名,只要你待在高塔方圓一公里範圍內,系統就會自動爲你簽到,如果連續三天沒有晚點名,那麼等待你的將是機械獄警和一週的小黑屋了。
現在這裡大概關押了2萬名囚犯,刑期短的輕罪犯都選擇在距離高塔最近的地方服刑,直線距離不會超過高塔200米,這一塊區域被稱爲“乖乖孩”區域。這樣可以最接近高塔機械獄警守衛,防止那些重刑犯的騷擾。重刑犯們則都在外圍活動,他們拉幫結派、各自爲政、基本互不干涉,也很少去騷擾住在“乖乖孩”區域的輕罪犯們。
重刑犯們基本分爲四個幫派,除了烏鴉幫和金獅團時常起衝突之外,其他幫派之間還算比較友好。張饌玉的四個合夥人其實就是四個幫派的老大,他爲了讓烏鴉幫的老大武金尊和金獅團的團長維斯洛爾合作可是費了不少力氣。另外的兩個就比較好說話了,灰色聯盟的老大算起來跟他還是老鄉,死亡團雖然都是些亡命之徒,但卻都很講義氣。跟他們打交道語言比力氣更有效果,何況張饌玉最擅長言語交流。
這天正好是週五,晚點名時間剛過,高塔平臺上的運輸船就起飛了,每邊五架,在外圍區域盤旋著拋下來罪犯們下一週的伙食。當然,這只是針對重刑犯區域的措施,輕罪犯們還是每天排隊在食物領取處領取一天的口糧。因爲食物領取處分佈在“乖乖孩”區域,守衛者不希望太多的重刑犯太靠近高塔,輕罪犯們也不願因此受到重刑犯的騷擾,於是就只好採取這樣的措施了。
每個幫派負責收集食物的隊伍忙碌起來,他們的工作是將散落在自己幫派的領地上的食物集中到固定的地點,然後再進行分配。
金獅團人口衆多,監獄管理者們空投的食物又是四個區域均分,所以金獅團的人經常會去與他相鄰的幫派領地偷或者搶食物,當然有時候也會做點“生意”換食物。烏鴉幫人手最少,因此也是最常受到金獅團的騷擾,兩家的仇怨就由此累積下來。
也有些自由民,像張饌玉這樣的,沒有加入任何幫派。他們就在空投食物的時候就近拿走一份,只要不拿多了,一般也不會有人怎麼樣他。或者去食物領取處排隊拿,不過這就得提防別人了。大部分輕罪犯不會管閒事,但有個別的也會表現的很不友好,不準重刑犯去那裡領取食物。即便從這兩條途徑都沒有拿到食物也不要緊,這個星球陸地動物雖然很稀有,但海里動植物卻豐富的很。從高塔到最近的海邊只有不到20公里,去撈點海貨吃也是不錯的選擇。
在這裡,你想故意餓死自己都有點困難。因爲如果你的生命體徵數據過低,就會有機械獄警專門來給你送食物,或是帶你進入高塔進行治療。
據說在這顆星球的某一個島上還有一個巨大的食物加工廠,專門將這裡的海生動植物加工成各種食物,然後運往星際共和國各星球,當然也包括這個監獄。不過如果這是真的,那看來也是在這個監獄島的相對半球上,因爲囚犯們從沒看見過有運輸船降落在除了高塔之外的地方。
這天天氣不錯,雖然天上依然陰雲密佈,但至少沒有大風,也沒有下雨。典獄長王寒山起了個大早,把自己悉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熨燙整潔的制服。前些日子百年號的起航盛典給他注入的榮譽感還沒有消退,於是他在興奮之際做了個決定,要爲三名刑滿釋放人員舉行一場歡送會,爲這三位前囚犯注入幾分勇氣,以便讓他們能夠更順利的迴歸正常生活。這在這裡可是史無前例的,歡送會固然曾有,但是由典獄長組織的歡送會卻是頭一遭。而且他還準備點名幾個表現好的重刑犯,給予他們減刑,美其名曰“讓囚犯們感受到共和國的溫暖”,也讓重刑犯們知道,他們並不是沒有希望離開這裡,去重啓美好生活的。
東邊供車輛出入用的大門敞開著,內門卻是關閉狀態。監獄工作人員在門外搭起了一個高臺,高度有近10米,與內外門之間緩衝區的射擊走廊剛好持平,然後又修了一條臨時通道與走廊相連。如果出什麼亂子,高臺上的人可以通過這裡迅速撤離到內門,其實這也是犯人們進入高塔的最直接的道路。但是要想從臺底下爬上來,不光要衝破機械獄警組成的人牆,還要從腳手架慢慢望上爬,估計爬不了兩米,就被獄警制服了。衝進內外門之間的隔離區倒是容易點,只需要衝破機械獄警牆就行了,但是射擊走廊上的機械獄警很快就可以搞定你,就算是有幸沒被它們打中,打開內門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人員出入的小門憑蠻力還有破壞的可能性,這個可是供車輛出入的大門,據說是小型坦克也奈何不了的。
現在臺下擠滿了輕罪犯,幾乎將整個高臺三面合圍起來。上百個機械獄警組成的人牆將他們阻隔在距離高臺二十米開外的地方。輕罪犯的後面是寥寥可數的重刑犯,與輕罪犯的人羣相隔有也十幾米。難得的是四大幫派的頭目都在其中,身邊各有三五人保護,後面還跟著十幾個兄弟,互相之間也都相隔數十米。
張饌玉孤身一人站在空曠地帶,距離輕罪犯的人羣稍微近一些。最初他沒料到王寒山會搞這麼一手。通常都是刑滿輕罪犯的朋友們自發組織個小告別會,然後時間一到,一行人將離開的人送到塔下,小門一開,人往裡一進就完事了。那樣不過只有三五個機械獄警加一兩個工作人員會出現,他們合力打倒他們再衝進門內不是難事。這下可好,幾十個工作人員,上百個機械獄警,還有這上千的輕罪犯,而且刑滿釋放人員頭一天就被請進了高塔,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好幾日焦頭爛額的想辦法都沒能想出個解決途徑。
他的逃跑計劃看來是要破產了,煽動輕罪犯們搞暴動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大多數都是乖乖孩,只老老實實的服刑,盼著刑滿釋放。現在人類有這麼多的新家園,到處都缺人手, 哪怕是找個危險又單調的採礦工作也是很好的,待遇很高,幹個七八年掙的錢就足夠頤養天年了,完全沒必要幹些出格的事情讓自己增加刑期。
而聯合所有的重刑犯進攻也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不說各個幫派之間難以團結,也沒有人會爲了讓他逃出去而搭上自己性命。是的,機械獄警裝備的是麻醉武器,不能傷害犯人的性命。但是獄警們和一些工作人員可是配備殺傷武器的,當他們感覺自己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可沒有人會在乎那些條條框框的規定的。
“罷了,我就安安靜靜的聽聽王老大的講話,再等下次機會計劃新的行動吧。”他心裡想著,慢慢的走向灰色聯盟那一小撮人所在的地方。塔下高臺上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忙碌,兩個巨大的音箱被推到高臺前邊緣的兩側,兩個音箱之間則放了個麥克風。爲了讓人們能夠看到發言人,這些被擺在了距離高臺邊緣一米左右的地方。
等他站定望過去時,臺上已經佈置的差不多了。其實也沒有很多東西,只是兩個大音箱,一個麥克風,一套功放和調音設備而已。三位刑滿釋放人員,十幾個獄警,還有六個機械獄警已經在高臺上站定。副典獄長站到麥克風前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靜。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歡送會馬上就要開始了!首先,請典獄長致辭!大家歡迎!”
在他講話之時,王寒山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後。掌聲並沒有很熱烈,秘書跟典獄長交換了一下位置,掌聲就停止了,王寒山便開始講話:“同志們,大家好!今天是周文平、蘭德斯和文德斯刑滿釋放的日子。他們在服刑期間的表現非常好,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進行了更深刻的反思與自省。如今他們已完成了對自己的救贖,他們已不再是有罪之人,嶄新的生活……”
這時候,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劃破天際。高塔中間靠上的位置突然出現了一艘巨大的星艦,與高塔嵌爲一體。整個高塔的上半部像是爆炸了一樣崩裂開來,水泥塊像雨點一樣紛紛落下,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一些高塔上層的工作人員和塔內的設備。近處的人羣裡有些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落下的東西砸個正著,不成人形。反應快一些的開始向外側狂奔,也有跌倒的被別人踩在腳下。整個人羣已經亂作一團,各種聲音交錯重疊,震得人腦袋嗡嗡作響。高臺也很快被落下來的各種東西揚起的煙塵包圍,臺上的人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過了好久張饌玉才感覺回過神,他的大腦也慢慢恢復了思考能力。他現在被高塔倒塌揚起的煙塵籠罩著,身邊也有不少奇形怪狀的塔上的東西,幸運的是他沒有被砸中。他望向那艘星艦,雖然煙塵朦朧,而且因爲高塔塔身的嵌入有許多地方變了形,也有許多地方已經爆裂脫落,但也能勉強看出船身裝飾的是英美聯合自治星域的星條加米字的圖案。
整艘船大體上是長方體的形狀,立起來的話似乎比高塔還要高一點。現在它正好是橫亙在高塔中部,基本保持平衡狀態,船身無規律性的四處冒火,內部還不時傳出來爆炸聲。高塔的上半部已經因爲它的突然出現分崩離析,而高塔剩下的下半部分則異常堅固,居然能夠支撐起整艘星艦而沒有倒塌。
張饌玉的大腦飛速思考著:“一定是這艘星艦位移的時候出了錯。高塔還沒倒,看起來設備倉庫那部分也沒事,我是不是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呢?不能多想了,幹吧,管他的!”
“跟我來,我們跑吧!”他向張龍舞喊道。
這個灰色聯盟的老大似乎因爲他這一聲喊叫纔回過神來,“跑?對,快跑!”說完他就轉身要跑。
張饌玉一手拉住他,另一隻手指向高塔,說:“不是那邊,是往這邊跑,我們去找個運輸船,離開這裡!”
“開什麼玩笑呢你,去那邊不是找死麼,那玩意要是掉下來或者整個爆炸什麼的,咱還不連渣都不剩了。咱還是跑遠一點,保命要緊。”
“你現在保住命有什麼用?現在高塔幾乎沒了,估計塔裡也剩不下幾個活人,誰給咱們提供食物?再說,真像你說的那星艦要是炸了,那這個島估計也剩不下幾個活物了。我們現在只有拼一場,去塔裡,找個運輸船離開這個星球!哪怕是跑不出這個星球,去個別的島也比留在這裡希望大。你不來,我就自己去!”說完他一扭頭,就向著高塔的方向跑去了。
張龍舞愣了一會兒,搖搖頭又點點頭,“他媽的!拼就拼吧!”他轉頭看了看他旁邊的幾個兄弟,跟他們說:“你們幾個,願意跟我來的就來,不願來的就趕緊跑吧!”
他也沒等他們的答覆,就跟著張饌玉去了。他的手下有三個人迅速跟了上去,剩下的相互看了幾眼,又跟上了一個人,其餘的往反方向跑了。
越靠近高塔煙塵越濃,他們撕下衣服捂住口鼻,摸索著來到了曾經是高臺的地方。高臺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堆亂石、廢鐵架和許多夾雜其中無法辨認的屍體,堆得很高幾乎擋住了大門。因爲高塔上半部已經崩塌,機械獄警的控制中心也隨之不復存在,就算沒被石塊砸壞的也已經跟廢銅爛鐵沒啥兩樣了。
內門還是關閉狀態,人員出入的小門也關著,他們只好順著亂石堆往上爬到外門內的射擊走道。走道通往塔內的門是開著的,這讓他們感到一絲安慰。就在他們快要走到門邊的時候,門內突然走出三個監獄工作人員,兩個受了輕傷的一起攙扶著一個渾身是血失去意識的重傷員。兩幫人一打照面都愣了一下,其中一個獄警很快回過神來,伸手摸向腰際的武器,但還沒拔出一半,就被張龍舞一拳打倒在地。另一個扔下重傷員,也準備掏槍,結果被張龍舞的一個手下打倒了。張饌玉一邊大聲喊著:“別打死他們!別打死他們!”一邊跟剩下的人一擁而上,對方寡不敵衆,很快就被制伏了。
張龍舞收繳了他們的武器,給了一個手下一把,自己了留一把,重傷員身上的那把被張饌玉收了起來。張饌玉問他們塔裡還有多少人,他們回答說不清楚,不過塔下層向來不會有很多人,今天又這麼特殊,大部分人應該都上了高臺,他們三個是去倉庫搬運設備纔下來的,不知算走運還是倒黴。
“你們肯定是走運了,你那哥們已經沒救了,而我們互相打下去也沒有意義。”張饌玉伸手往上指了指,“天知道那玩意什麼時候會爆炸,井水引擎受損後的爆炸威力想必你們也聽說過,留在這裡很可能是死路一條,我們應該合作想辦法逃出去纔對,你們知道倉庫裡還有完好的運輸船麼?”
兩個獄警中年長一點的那個扭頭看了看那個重傷員,他已經沒有了呼吸,又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嘆了口氣,“對,我想你說的對,我下來的時候看到運輸船倉庫那幾層破損不是很嚴重,找到個完好的運輸船應該問題不大。”他又看向他的同伴,朝他點了點頭,他們同伴也點頭回應,於是他繼續說:“我們加入你們,保證不會找麻煩的,不過……”
又一聲悶響從頭頂傳來,張饌玉打斷了他:“好,我們趕緊走,你們帶路,別的話邊走邊說!”
他們一行人跑了起來,年長的獄警繼續說到:“不過找到運輸船不是難事,可是我們去不了起降平臺,怎麼飛啊?”
“找個裝備井水引擎的,我們直接跳出去。”
“沒有。”
“沒有!?”他們一下子停止了前進,張饌玉盯著那兩個獄警,又重複了一遍:“沒有?”
“對,沒有,只有常規推進器的運輸船,監獄並沒有配備裝備井水引擎的運輸船。防備你們萬一有成功越獄偷到運輸船的話,也跑不出多遠。”年長的獄警說。
“那我們不是死定了。”“找個武裝運輸船轟出一條道!”“轟不好我們就被埋啦。”“掉頭跑吧,跑多遠是多遠,也說不定那玩意炸不了呢。”大夥開始一窩蜂的議論起來。
“我知道哪裡有!”那個年輕的獄警喊道,大家都安靜下來,他指指頭頂繼續說,“那艘星艦裡肯定有。”
“這是瘋了吧,去那不是送死麼。”“對呀,你看那船到處冒火……”“還有爆炸聲。”
又一聲悶響從頭頂傳來,打斷了衆人的議論。張饌玉看了看大家,說:“我要去,我不會留下,拼了命我也要離開這裡。那艘船興許不會爆炸,你們就都能活下去,或者它會爆炸,那這個島上絕不會留下活物,現在生死只能靠運氣。我們上去或許能夠逃出去,或許會死掉,這結果跟留下似乎沒什麼區別,但是我們至少努力過了。而且如果能活下來,那境況也比留在這裡活著要好得多。總之我要拼一拼,你們願意來就跟著,不願意來就去找個好地方躲起來吧,我要走了。”
說完他就往樓梯口跑去,其他人或乾脆或猶豫的也都跟了上去。
原本以爲進入星艦會是個費力的事情,可實際上他們爬著爬著就爬到了星艦內部。星艦與高塔接觸的部分已經分不出你我了,他們發現來到的正是位於星艦中部的停機艙。這塊區域的面積跟高塔差不多,原本停放整齊的各種飛行器現在是七零八落,有的著著火、有的冒著煙、有的則跟原本是高塔上的設備嵌在了一起,放眼望去似乎已經沒有完整的了。但是卻沒有看到有船員,不管是活著的還是死了的。
年輕的獄警看了看四周說:“看這個戰機上的標識,我想這艘星艦是‘星塵號’,可它已經失蹤了幾十年了啊,怎麼會在這裡出現?我在網上看過這艘船的介紹,往上還有兩層停機甲板,我們可以上去看看。”
一家人誰也沒有在意這曾是一艘失蹤星艦這回事,也沒有人搭腔,都迅速行動起來。因爲誰都能看得出這艘星艦撐不了多久了,它與高塔接觸的船殼已經四分五裂,頭頂上的甲板也有好多長長的裂縫,裂口不是冒著電火花就是滴著不知名的液體。他們小心翼翼又儘量迅速的繞過腳下甲板上的裂口、火焰、電線、還有各種廢銅爛鐵,尋找著通往上層甲板的道路。
上層停機艙比下層完整一些,藉助船內的應急照明系統看去似乎有幾臺完好的艦載機,於是他們分頭去查看機況。
張饌玉來到一臺“登陸先鋒”面前,這是一種帶有機翼的艦載機,可以登陸星球,當發現可居住星球或者富礦星球的時候,就用這種運輸船將勘測人員載往星球表面進行勘察。不過這種機型通常不會裝備井水引擎,這臺也不例外。
正在他失望的尋找下一個目標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大聲呼喊讓大夥過去,於是所有人聚集到了一個大傢伙前面。
這是一臺物資運輸船,艙門上一個類似啞鈴模樣的圖案表明了這是一臺裝備了井水引擎的艦載機。這類艦載機主要是用來給遠航的星艦補給物資的,避免了星艦物資不足而附近又找不到補給的時候需要返航的情況。這臺艦載機外形差不多是個長方體,駕駛艙只佔據了頭部的一小部分,後面是個很大的貨艙,寬和高大概是10來米的樣子,長估計得超過30米了。機身很完整,只是被艙頂掉下來的一段鋼樑砸了個凹痕。
“這個雖然有井水引擎,但是卻不能登陸星球,我們身爲逃犯,空間站不是我們能去的地方,太小不好藏身,我們最好的選擇還是找個星球偷偷的溜進去。那邊倒是有臺登陸先鋒,可惜沒有裝備井水引擎,我們還得再找找。”張饌玉失望的說。
張龍舞的一個手下站過來說:“不用找了,沒有時間了,我開過登陸先鋒,它們有跟其它運輸船匹配的對接口,我們可以把這兩臺飛船連起來,但是我不會設置運輸船,不過我覺得應該是大同小異,你們來個機靈的控制運輸船,我來指揮對接。”
“我來吧,”那個年輕的獄警說,“我接受過這方面的培訓,應該沒有問題。大夥都進運輸船貨艙吧,留下一個跟我進駕駛艙,有些操作我一個人可能搞不來。”
“饌玉,你跟他一起。”張龍舞靠過來,貼到張饌玉耳邊小聲又說,“順便盯著他別讓他搞小動作。”然後他轉身拍了拍那個要去駕駛登陸先鋒的小夥的肩膀,提高嗓門,“小劉,全靠你了。其他人,跟我來,我們進貨艙。”
幸運的是這兩艘運輸船各項功能都很正常,能源儲備也很充足。張饌玉剛坐定開機,通訊面板上就出現了小劉的面孔,“張大哥,能聽到我的聲音嗎?你們給我說一下你那邊的設備對接授權碼,應該在主駕駛右手邊的那塊小屏幕上有顯示。”
“收到,通訊正常,BJ357087。”獄警小夥報上授權碼。
“好,發送申請了,你確認。”
“OK,我這顯示申請通過,對接口準備完畢,等待對接。”
“好,我已經起飛,接下來我說的你們一定要聽清記好迅速照辦。你們船的對接口在頂部,通常對接是在星際空間進行的,那裡是沒有重力的。但我們現在卻要在星球表面進行,所以我擔心對接口承受不住我這個船的重量,會被壓壞。所以,一旦對接成功之後,我會保持我的推進器工作,以確保我這船不會將全部重量壓在你船上。但是,你船的船體估計承受不了很久我這船的推進器的熱量,有被燒穿的可能。所以你們一旦確定對接成功,就要馬上進行位移,等到達星際空間之後,我會立即關閉推進器。你們聽明白了嗎?”
“明白,井水引擎已經就緒,各項數據正常,我們去哪啊張大哥?”
張饌玉回憶起腦海裡深藏的一個星際座標,那是一個平均直徑只有3公里多點的小行星。他在那裡修建了一個避難所,這花了他大部分的“收入”,他原本是想著“退休”之後可以在那裡隱居起來,結果最後的生意沒做好。如果帶著他們去,那這就不再是秘密了。可要是不去,那他一時又想不出還有哪裡可去。
“罷了,”他想,“這幫人也算得上是生死兄弟了,就去那吧。”
他看看眼前的操作屏,找到位移座標輸入框,在鍵盤上熟練的輸入了那一串座標,“就去這吧。”然後按下了確定按鈕。
“張大哥,那裡太遠,這個運輸船的井水引擎不夠先進,一次到不了啊。”
“那咱們先去最近的航道位移點,事態緊急,我們先跑出這個星球再說!”
“好的,位移目標確定,等待對接,成功之後馬上位移。”
“好!我來了!”小劉駕駛著登陸先鋒在停機艙內跌跌撞撞的行進著,由於停機艙的高度有限,又加上破損殘缺的星艦部件橫七豎八,他花了將近10分鐘纔開到運輸船旁邊。這時候他發現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運輸船頂部到停機艙頂板的空間不夠登陸先鋒塞進去的。
他馬上跟張饌玉他倆說了這個問題,他們三人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張龍舞從貨艙過來了,他本想是來問問貨艙空調怎麼開啓的,因爲後面太冷了。聽說他們的問題之後大罵了一句,“你們傻啊,上面空不夠,側面總夠吧,把咱的船換個方向不完了。”
“對對,老大英明啊,”那小夥一拍腦袋說,“這倒是個辦法,只是不知道這機器的姿態調整引擎在重力環境下的推力夠不夠,不管怎麼樣,也只能試試了。你去後面告訴他們注意要翻個了,別摔著。”
“空調呢!?”
“哦,對對,控制屏應該在張哥那邊。”
張饌玉找到了控制界面,給貨艙開了空調,張龍舞才轉身回去。
“劉哥,我們準備把船翻個個,你看你能也轉個方向然後對接嗎?”
顯示屏上小劉的臉面露難色,“我C!這不給我出難題麼!這可不比無重力的宇宙空間!C!我試試吧!”
小獄警指揮著張饌玉按這個又按那個,他自己也一手握著操縱桿一手在控制屏上點來點去。突然機身一震,竟吱嘎作響的逐漸傾斜起來。“繫緊安全帶!”小獄警大喊,“別從椅子上掉下去了!”
張饌玉慌忙緊拉了一下安全帶,緊接著“轟”的一聲響,他們就橫在了座椅上。
擡頭從舷窗望出去,那架登陸先鋒也啓動了姿態調整引擎,晃晃悠悠的橫立起來,慢慢地向他們靠近過來。引擎捲起甲板上的塵土和各種碎屑拍打的舷窗劈啪作響,很快就遮住了視線。顯示屏上顯示出了登陸先鋒的接近信號,表示距離的數字在不斷減小,顯示著兩船對接口的模擬畫面一會綠一會黃的變換閃爍,好在沒有變成表示偏差過大的紅色,這個小劉的駕駛技術還真是不一般。就在張饌玉他倆幾乎感受到了登陸先鋒上引擎的熱量的時候,一陣“咔嚓”聲伴隨著震動傳來,屏幕上顯示出了對接成功的字樣。小獄警看到後立馬按下了位移按鈕。
停機艙內,兩船的殘影消失,留下一片真空區域,周圍揚起的塵土跟隨著前來彌補的空氣震動了一下,然後就歸於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