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戰(zhàn)爭的深入,越來越多的重傷員被送到了南京總院,微雲(yún)所在的團隊已經(jīng)忙得兩天兩夜沒有睡覺了,她拿著鑷子處理著傷口,手卻一直抖個不停,旁邊的一個小護士接過了她手中的鑷子說道:“微雲(yún)姐,你休息一會兒吧。”
微雲(yún)點了點頭,對小護士說道:“傷口我已經(jīng)消過毒了,直接縫合就行了,我到外面坐會兒,有事你叫我。”
微雲(yún)走出病房,穿過掛滿繃帶的走廊,來到樓前小花園一角的長椅上坐下,這條長椅隱蔽在一叢灌木叢後,隱秘而安靜,是她累時常來的去處。微雲(yún)坐在長椅上,仰頭靠著椅背看著晨色微明的天空,早起的鳥兒已經(jīng)在還有些發(fā)黑的薄薄雲(yún)帶下展翅覓食,那抹藍色在越來越淡的夜色中愈發(fā)清透,她在心中唸叨:“今天又是一個晴好的天氣。”她這樣想著看著竟睡著了。
微雲(yún)是被刺鼻的煙味和一陣劇烈的咳嗽吵醒的,她睜開眼睛看了看,天已經(jīng)大亮了,東邊的天空朝雲(yún)如火,太陽馬上就升起來了。醫(yī)院裡是不準(zhǔn)抽菸的,但是微雲(yún)卻有不一樣的想法,那些送到這裡的傷員最輕的傷不是斷了胳膊就是斷了腿,如果抽菸可以讓他們面對自己身體的缺陷時暫時平靜下來,那有什麼不可呢?跟他們失去的相比,吸入一些尼古丁、焦油類的有害物質(zhì)又算得了什麼呢。微雲(yún)覺得渾身痠疼,眼睛有些糊糊的睜不開,這一陣小憩沒有讓她緊繃著的神經(jīng)鬆懈下來,反而讓她更加疲倦,她站了起來,不打算在這裡浪費時間了。她繞過灌木叢向病房走去,一旁正抽菸的傷員架著雙柺有些驚訝地看著不知何時在此的微雲(yún),微雲(yún)對打擾到他抽菸有些歉意,她朝那個傷員笑了笑就走了。
那個傷員愣了一會兒,卻掐滅了煙,架起雙柺朝微雲(yún)追來,“護士,護士,請你等一等。”
微雲(yún)站定,轉(zhuǎn)身看著那個傷員,他左腿的一截褲管打了個結(jié),隨著他的走動微微搖晃,微雲(yún)看著他笑著說道:“你找我有事嗎?”
那個傷員來到她面前,定定地看著微雲(yún),過了一會兒說道:“你很像我之前的一個朋友,不過已經(jīng)過了很多年了,我不敢確定她是不是還是以前的樣子。”
這樣的事情自微雲(yún)來到醫(yī)院後就經(jīng)常碰到,持續(xù)不斷的戰(zhàn)爭攪亂了人們的生活,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找人,她自己不也是嗎?微雲(yún)笑了笑說道:“能告訴我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嗎?說不定我可以幫你找找。”
“程微雲(yún)。”那個傷員突然說道。
微雲(yún)愣住了,她目光直直地看著眼前的傷員,他的額頭上還包著紗布,顯然是不久之前才從前線過來的,她看著紗布下面的這張臉,腦中竟沒有一點對的上的信息,微雲(yún)徑直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叫程微雲(yún)?”
“我是說我的朋友叫程微雲(yún)。”那個傷員看著她說道。
微雲(yún)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的朋友也叫程微雲(yún)?”
那人卻說道:“我還有個朋友叫葉世勳,他跟程微雲(yún)的關(guān)係很好。”
微雲(yún)搖晃了一下,她聲音顫抖著問道:“你剛說誰?”
那人釋然地笑了,“微雲(yún),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小盧,盧景芳呀。”
微雲(yún)不由地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他有些黑瘦的臉上,佈滿了深深淺淺的疤痕,眼睛卻亮亮的,她突然醒悟過來,她以前是見過他的,“盧景芳?你是跟世勳一個學(xué)校的盧景芳?”
盧景芳笑道:“你剛纔的樣子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爲(wèi)我認錯人了。”
微雲(yún)呆呆地看著盧景芳,神情透著悲傷,“小盧,你知道嗎?我很久都沒有見到以前的朋友了,我還以爲(wèi)之前只是一場夢。”
盧景芳也覺得有些傷感,“微雲(yún),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尤其是還能在南京見到你,是很多年了,算算也有十年了吧,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都沒怎麼變,可是你看看我,卻變成一個殘廢。”
微雲(yún)含淚搖了搖頭,“戰(zhàn)爭打了這麼久,我覺得自己還能活著就是個奇蹟,還能看見之前的朋友就已經(jīng)是三生有幸,要是能再見到世……小盧,能活著就很好了。”
盧景芳看著微雲(yún)驟然變色的臉,不由得問道:“怎麼,你沒有跟世勳在一塊嗎?他也參加了抗戰(zhàn),我還見過他。”
“你說什麼?你說你見過世勳?”微雲(yún)急切地問道。
“是呀,我見過他,民國三十二年鄂西會戰(zhàn)以後,部隊退到常德西南的芷江附近,在芷江休整時碰見了世勳,我們還拍了一張合照,我一直帶在身邊,就在我的病房內(nèi)。”盧景芳看著微雲(yún)的神情有些不解地問道,“怎麼世勳沒有來找你,我還以爲(wèi)你們早就成婚了呢?”
微雲(yún)好像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你有世勳的照片,在哪兒?能給我看看嗎?”她猛地抓住了景芳的胳膊。
盧景芳嚇了一跳,他用力撐著柺杖保持平衡,安撫著她,“微雲(yún),你不要著急,照片就在我的病房裡,我這就讓人去拿。”
“徐開山。”盧景芳喊道。
一個壯實的身影迅速跑過來,筆直地站定行了個軍禮,“到!營長,你找我。”
“徐開山,去我的病房把那個紅皮筆記本拿來,小心裡面夾有東西。”
“是。”徐開山跑走了。
“微雲(yún),你看上去臉色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看著微雲(yún)有些發(fā)黃的臉,盧景芳關(guān)切地問道。
微雲(yún)搖了搖頭,“我沒事,估計是太累了。”
盧景芳臉色有些發(fā)白,“微雲(yún),你能不能扶我坐下,我不能久站。”
微雲(yún)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還抓著盧景芳的胳膊,盧景芳單腿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和她的拉力。微雲(yún)慌忙扶著他走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她看著盧景芳的臉,愧疚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
盧景芳笑了笑,“沒事,我也要慢慢習(xí)慣。”
“你的腿……”
“被**炸掉了,腳直接飛了出去,後來醫(yī)生就給截了肢,沒辦法再打仗了,就把我送到後方醫(yī)院養(yǎng)傷。就像你說的,能活著已經(jīng)是萬幸了,我如今還能坐著和你說話,也覺得是老天開眼。”
“你在哪兒看到的世勳?”微雲(yún)看著他問道。
“民國三十二年,應(yīng)該是秋天,我們從鄂西戰(zhàn)場上退了下來,到懷化休整,在芷江的時候碰見了世勳,我記得那天天氣很不錯,我跟幾個戰(zhàn)友開著吉普車到芷江公幹,我辦完事就去找一個老鄉(xiāng),沒想到竟然看見了世勳……”盧景芳抽著煙和程微雲(yún)坐在1947年的天空下,回憶著自己遇到世勳的情景。
湘西鄂西是陪都重慶的東大門,葉世勳所在的空軍第二大隊早在民國三十一年就駐地湖南芷江。盧景芳所在的部隊從鄂西會戰(zhàn)退下來以後,奉命集結(jié)到芷江等待下一個作戰(zhàn)命令的到來。
盧景芳到芷江機場的時候,世勳他們完成一次轟炸任務(wù)剛剛歸來,盧景芳叼著煙,看著一架架戰(zhàn)鬥機降落,幾隊飛行員從飛機上下來,提著頭盔疲憊地向駐地宿舍走去,盧景芳看見了自己的老鄉(xiāng)王大剛,他揮著胳膊大聲喊叫著:“王大剛。”
王大剛摘下頭盔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竟是自己的老鄉(xiāng)盧景芳, “景芳,小盧呀。” 他抱著頭盔跑了過去。“景芳,你怎麼會在這兒?”王大剛興奮地拍著盧景芳的肩膀,兩人熱切地擁抱了一下,“早聽說你在芷江,我們剛換防過來,就過來看看你,這飛機真氣派。”盧景芳搭著王大剛的肩膀一邊走一邊說道。
“那是B-25轟炸機。”王大剛得意地擠了擠眼睛,“兄弟你剛從鄂西退回來吧。”
盧景芳斜了他一眼,“看你那小樣,沒錯,我們在鄂西打了一個月才退下來了,你怎麼知道的?”
“呵呵呵,你回頭看看,這些飛機中的大部分也都在鄂西執(zhí)行過任務(wù)。”
盧景芳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看著身後的一架架飛機雄姿橫臥在寬闊的停機坪上,感慨地說道:“要是民國二十六年我們有這樣的飛機,南京或許就不會被炸成那個樣子了。”
王大剛目光堅定地看著身後的機羣,“我早晚要把**扔到日本天皇的頭頂上,讓他也嚐嚐**的滋味。”
盧景芳的目光從飛機上收了回來,看著王大剛拍著他的肩說道:“走吧,兄弟我都等你快一個上午了。”
王大剛嘿嘿笑了笑一下,小聲說道:“要不咱喝兩杯去?”
盧景芳挑著眉看著他,“上道,走。”說完,夾著王大剛就要走。
“哎,兄弟,等會兒。”王大剛舉著手中的揹包,“這個我要先放到宿舍去,我找個兄弟幫我?guī)Щ厝グ !?
盧景芳笑著說道:“好。”
王大剛回頭看了看,只見一個個子高高的飛行員拿著軍裝外套走了過來,他趕忙招手喊道:“阿勳,少爺,等一下。”
世勳看著王大剛提著軍用揹包來到自己面前,“怎麼,又讓我給你拿回去呀。”
“呵呵呵,少爺,好兄弟,給我?guī)Щ厝ァ!蓖醮髣傊噶酥副R景芳,“我老鄉(xiāng)來了。”
世勳看向盧景芳,盧景芳也看著世勳。
王大剛疑惑地看著互相望著對方的兩個人,盧景芳大步上前抱住了世勳,他眼睛溼潤了,“世勳,你還活著?!”
世勳心中一震,也抱住了他,“景芳,是你?”
“是我呀,兄弟,你這個樣子我都不敢認了。”
“等會兒,怎麼回事?”王大剛有些不滿地說道,“你們就這麼深情相擁啊,我還在這兒呢。”
“大剛,世勳是我的大學(xué)同學(xué)。”盧景芳高興地說道。
王大剛傻眼了,“你跟我們二大隊的‘少爺’是大學(xué)同學(xué)?”
“少爺?”盧景芳疑惑地看著王大剛和世勳。
“你不知道吧,阿勳代號是‘少爺’。”王大剛得意地笑了,“既然大家這麼有緣,少爺,不如你做東,我們?nèi)齻€好好搓一頓。”
世勳笑著看向前方,把外套甩在了肩上,頭一擺說道:“走。”
盧景芳微笑著和微雲(yún)說著那次他跟世勳的意外見面,“微雲(yún),戰(zhàn)爭是殘酷的,今天還跟你喝酒抽菸的兄弟,說不定明天就犧牲了,我們每天都要面對這樣的生死離別,所以那次我跟世勳還有大剛喝的特別兇,我們一邊抽菸一邊喝酒,每個人都醉醺醺的,可我們心裡高興呀,在這樣的時候還能跟分別多年的兄弟喝酒聊天,因爲(wèi)過了今天,誰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命等到明天。”盧景芳使勁兒地抽了口煙,他突然笑了,“我沒想到世勳竟然那麼能喝酒,我跟大剛都快趴在地上了,他還在說,景芳你又輸了,看來今天你這條鹹魚是翻不了身了,呵呵呵。”
微雲(yún)靜靜地聽著,她想象著那時的畫面,盧景芳口中的世勳對她來說是陌生的,但卻那麼新奇,讓她忍不住又愛上了那個把景芳喝趴下的世勳。
“第二天,我是在世勳的牀上醒過來的,世勳早就醒了,他已經(jīng)繞著那麼大的訓(xùn)練場跑了好幾圈了,大剛跟我說,世勳雖說代號是少爺,但卻是很自律的一個人,很少跟他們一起喝酒鬧事,喝成那個樣子,還是頭一回。”
微雲(yún)不由地笑了,她透過瑩藍的天彷彿看見在1943年的秋天一個沒有戰(zhàn)事的清晨,世勳揮汗如雨地在訓(xùn)練場上跑步。
徐開山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們的身後不遠處,他見盧景芳和微雲(yún)都沉默著不說話了,才走上前來雙手遞過來一個筆記本,“營長,你要的東西。”
盧景芳接過來從筆記本里拿出了一張照片遞給微雲(yún),“你看,這是那天我跟世勳照的照片。”
微雲(yún)顫抖著接過照片,這是一張兩寸大小的照片,照片上是兩個戎裝的年輕軍人,他們隨意地站著,神情懶懶的,似乎有陽光照在他們臉上,兩個人都是微瞇著眼睛,盧景芳微笑著搭著世勳的肩,世勳揹著手,眉頭微蹙,目光直視前方,他的神情淡然中透著冷漠,緊抿的嘴脣給他隨意的表情增添了一份剛毅。
微雲(yún)輕輕撫摸著照片上世勳的臉,她都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見到世勳的樣子了。每當(dāng)她想他的時候,手邊卻找不到一絲一毫關(guān)於他的訊息,這麼多年來,世勳的樣子就像水中的倒影,模糊而沉靜,她越想捧起,越是破碎。經(jīng)年的苦楚和長久的年月如潮水般沖刷著她蒼白的記憶,那些鮮活的往事慢慢褪了色,模糊了容顏,消解了身影,一蕩一漾地消失了,她常常拼命的抱住頭回想著世勳,想著過往所有的美好,卻只剩一汪看不見底的深潭,幽幽地?zé)o聲無息。如今,世勳的音容笑貌乍然可聞可見,她貪婪地大睜著眼睛,不放過世勳身上任何一個細節(jié),他眉間的深紋,嘴角的細紋,帶著胡茬的下巴,胸前一側(cè)沒有扣好的口袋,腰間的槍套和皮帶上的摺痕,他衣服上褶皺,軍靴上的泥土……她都一一撫摸擦拭,不忍釋手。
盧景芳看著微雲(yún)大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照片,心中一陣酸楚,“微雲(yún),你多久沒有見到世勳了。”
微雲(yún)愣住了,她眨了一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景芳,“太久了,我都快記不得他了,我竟然會忘記他,會忘記我丈夫的模樣。”她笑了,透著無盡的蒼涼,“景芳,這張照片能讓我保存嗎?”
盧景芳不忍看她祈求的神色,微微別過了頭,“微雲(yún),你就留著吧。”
微雲(yún)把照片抱在胸前,禁不住潸然淚下,“我終於見到世勳了,我終於見到世勳了……”
“微雲(yún),你怎麼了?”盧景芳嚇得扔掉了煙,一把握住了微雲(yún)的肩。
“呵呵呵,我沒事,景芳,我是高興的,我終於等到了世勳的消息,我可以看著他一直等到他回到我的身邊,景芳,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盧景芳輕嘆了口氣,“微雲(yún),你這樣子,我都被你嚇壞了。”
微雲(yún)抹了抹眼淚,忍不住破涕爲(wèi)笑,“今天我好像嚇了你很多次。”
盧景芳不由地笑了,“可不是,你像幽靈一樣出現(xiàn)在我面前,又是哭又是笑的,還好我是上過戰(zhàn)場打過仗的人,不然還不被你嚇?biāo)懒恕!?
“景芳,抗戰(zhàn)勝利後,你還有沒有見過世勳?”
盧景芳搖搖頭,“很多部隊都被打亂了,我也被調(diào)到了東北,只到受了傷回到南京,這之間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可我……,我馬上要退伍回家了,也沒辦法幫你打聽了。”盧景芳略一思索,“徐開山。”
“到,營長。”一直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徐開山快步上前應(yīng)聲答道。
“你過來。”盧景芳指著微雲(yún)對他說道,“這位是程小姐,她的丈夫抗戰(zhàn)的時候在空軍二大隊,叫葉世勳,你回到駐地就打聽一下,無論如何都要找到葉世勳,就說他的太太在南京總院等著他,叫他趕緊回個信兒,明白了嗎?”
“是,營長,保證完成任務(wù)。”徐開山行了個軍禮說道。
“你去吧,我已經(jīng)不是營長了,以後不要再這樣叫我了。”
“是,營長。”徐開山原地轉(zhuǎn)了個身就走開了。
“微雲(yún),這個徐開山跟著我好多年了,你放心,我交代的事他一定會辦好的,你就安心等著吧。”
微雲(yún)感激地看著他,“景芳,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突然不知道該……”
“微雲(yún),你看看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盧景芳垂著頭想了一會兒說道,“微雲(yún),你見過玉蕊嗎?”
微雲(yún)搖搖頭,“沒有,民國二十七年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也沒有聽說過她的消息。”
“算了,都這麼多年了,我想也是白想。”盧景芳突然笑了,“她肯定早就把我忘了,不過,也沒什麼了,我如今這個樣子,連自己都嫌棄。”
“景芳。”微雲(yún)握住了他的胳膊,“你不要這樣說自己。”
“我知道,微雲(yún),我家裡給我訂了一門親事,我過兩天就要回去了。我打了十年的仗,殺過鬼子流過血,如今搭上了一條腿,也算是報效國家了,跟我那些死去的戰(zhàn)友、同鄉(xiāng)比起來,我不知道有多幸運,我也不想了,就想回去過幾天太平日子,我都快忘記太平的日子是什麼樣了,呵呵。”
微雲(yún)看著他的神情,心中也是一陣傷感,“景芳,你這一走,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見不見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要活著,替那些死去的人好好活。”盧景芳撐著柺杖站了起來,“微雲(yún),我也該回去了,前兩天我爹孃來信說過來接我,估計這一兩天就到了。”
微雲(yún)站了起來抱住了景芳,“景芳,你說得對,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盧景芳一隻胳膊緊緊抱住微雲(yún),“微雲(yún),你要保重,等天下太平了,沒準(zhǔn)兒咱們還能見呢。”
微雲(yún)含淚點了點頭,盧景芳拄著雙柺慢慢走了。
微雲(yún)把照片貼身帶著,她什麼時候想世勳了,就拿出來看看。她還特意做了一件湖藍色旗袍,去太平商場買了一雙乳白色的小高跟皮鞋,還有一個鱷魚皮的手袋,靜靜地等著世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