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長子文玉義,從小就在縣城里找活干,當過伙計,長工,因為會看臉色,又懂得拍馬屁,在大戶人家打雜。當下人工錢不少,再加上嘴甜會辦事,時不時得點獎賞,所以每年到手的銀錢比種地可多多了。
文玉義知道家里他娘說的算,所以每次從縣城回來,都買些東西討好陳氏,掙的錢一半自己偷著留起來,陳氏即便知道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兒子比家里任何一個人都能掙錢,憑什么非得上交!
文玉義輕巧錢掙的多了,看不起種地的,覺得那是沒腦子人干的活,所以他不想娶農家姑娘,最后選了一個酒樓管事家的姑娘。那姑娘跟文玉義一樣嘴巴甜,嫁到文家之后,把陳氏哄的團團轉,所以本來就偏向大兒子,現在更是偏心的厲害。
現在啥東西都貴了,縣城里的人就受罪了,他們平時什么東西都從鋪子里買,從前沒覺得什么,現在一個月的工錢也就夠買幾斤米,根本沒法活。受到沖擊最大的就是酒樓,餓急眼的人不但吃飯不給錢,半夜還去酒樓搶砸偷燒,文玉義岳丈所在的酒樓就關門了,從前他是管事,月錢足夠一家人吃喝,現在斷了生計,日子一下子就完了。
文玉義自然不能眼瞅著岳家斷糧,找陳氏要米糧,雖然知道外人要,可陳氏偏心大兒子,便從家中拿了三十斤。老三文玉全媳婦剛有身孕,正趕上這個缺吃少穿的時候,身子特別虛,早上起床猛了,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地上,頭磕破了不說,也動了胎氣。
文玉全去找陳氏要給媳婦補身子,陳氏就把家里剩下的三個雞蛋給他,讓煮了給他媳婦吃。文玉全氣的要死,三個雞蛋能夠干啥,要錢買安胎藥,陳氏說沒有錢,文玉全不信,家里賣糧食得了十多兩銀子呢。
“娘,大夫說了,再不好好將養,這孩子怕是不好保住……”文玉全一臉痛苦的揪著頭發說道,他成了家,卻連自己媳婦孩子都養活不了,難受的無以復加。
陳氏被三兒子纏的實在是煩了,皺眉道:“哪有那么嬌嫩,不就是摔一下,在床上躺幾天就好了。我懷你們幾個的時候也啥都吃不上,每天還得下地干活,也沒見著怎么樣,別天天這么虛驚。”
文玉全急的腦門直冒汗,“不是我瞎說,秦大夫把過脈,讓必須好好養,先吃半個月藥看看,吃食上也得精心,這個馬虎不得。”
一聽還得吃藥,陳氏就更不樂意了,語氣不耐的道:“哪有那么多事,秦大夫也太小小心了,現在飯都吃不飽,哪里顧得了這么多。要我說躺兩天就好了,真要是保不住,那只能說明這孩子福淺命薄,沒了就沒了,省得生下來受罪,你們這么年輕,等日子好了再要也一樣。”
文玉全瞪大眼睛看著陳氏,不敢相信她竟然滿不在乎的說出這樣的話,萬分痛心的道:“娘,這可是我的的第一個孩子啊,你就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他沒了?咱家又不是沒錢,你能給大嫂的娘家拿糧食,對自己未來的孫子這么刻薄,娘你這偏心的實在是離譜了!”
“誰說我給外人糧食了?那是給你大哥拿去的,你大哥和你大嫂在縣城也得吃喝,我給他拿有什么不對的,你別天天盯著這個不放。”陳氏根本不承認,她虛榮心強,一直覺得大兒媳出身縣城比農戶家姑娘要強,現在當然不能說這門親戚成了拖累,這樣豈不是被外人笑話,所以就算是打落了牙齒,也只能吞到自己肚子里。
文玉全神情戚然的看著她,“娘,咱家就那么有數的一袋米,六嬸剛送過來,你就給大哥舀去了二十斤,隔了兩天又往縣城拿了三十斤,如果不是給他們又是給誰?糧食現在是貴重的東西,你給外人都不眨眼,為什么對自己人這么刻薄?我媳婦懷著咱們文家的骨肉,難道還比不上大哥的岳家?!”
被小兒子這么當面指責,陳氏臉面頓時就掛不住了,臉一撂,沒好氣的道:“這個家是我做主,還輪不到你在這里教訓我,我說沒錢就沒錢,你回去趕緊去伺候著吧,勸你媳婦放寬心,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就掉的。”
陳氏也是真煩心,她娘家爹和哥哥是貨郎,平時在鄉野里賣些雜貨,低買高賣掙個差價,地里的活就荒廢了。現在家里糧食也不夠吃,前天還巴巴的來找她呢,她這里一袋米就剩下個底子了,吃完還不知道去哪里弄,自然給不了。
都向她要米要糧要錢,她現在發愁的不行,娘家那邊肯定好好安慰,大兒子那也勉強應了,換到三兒子這里就沒有耐心,直接給撅了回去。
陳氏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上次她沒給錢,文玉全求到那兩個老的跟前,公公婆婆無奈就掏了,現在她趕走文玉全,就是想讓他再去爺爺奶奶那要。那個姓朱的來這一趟可是拿來不少銀子,她不扣出來,早晚也得被二房的人哄去!
文玉全從這里碰壁,當然不能眼睜睜的瞧著媳婦孩子受苦,只能去找文家業。文家業當然能看明白陳氏的伎倆,被這么算計心里十分不痛快,可是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孫子和重孫子受罪,只好拿出幾十個銅板,讓他先拿著花。
這幾個錢也就夠一副藥的,文玉全接過來木然的回到自己屋,他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大哥常年不在家,但是娘什么都惦記著,明明家里的活計他都做,為什么吃不上,藥錢像是乞討一般。
從前他一個人,并不想這些,可是現在他成了家,他不想媳婦孩子跟著自己一樣繼續受氣。
把三個雞蛋煮了給媳婦吃,又去秦大夫那抓了一副藥,然后文玉全就去找他爹,說他想要搬出去。
文天德當然不愿意,使勁一拍桌子,“你是不是想反天?”
換做是平時,文天德這么大聲,文玉全就不吱聲了,可是他現在心灰意冷,垂頭道:“爹,我只想讓我的孩子好好的活下來,娘眼里只有大哥一家,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我不求多要什么,只希望把我的那份給我。”
文天德啞然,他當然知道陳氏偏心,只是沒想到這個一想沉默寡言的三兒子竟然會跳出來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