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冷霜月光之下,一行五人拔足狂奔在空曠街道之上,急促呼吸伴著凌亂腳步聲敲打青石板路,激起空洞回音。
郝瑟心臟狂跳如鼓,血液爆涌,腦中空白一片,整個人仿若身處夢中,視線一片模糊。
正前方,馮峒一人開路,背后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左側(cè),毛洪慶背著尸天清飛奔,每一步顛簸,尸天清嘴角都溢出一股血漿,順著毛洪慶肩頭落下,在石板路上落下串串血花;
右邊,天機道人死死拖著文京墨急跑,文京墨足下踉蹌,眼角赤紅,神色恍惚;
郝瑟只覺肺部缺氧窒息感越來越強,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火燒般的痛楚,腦中飄過一幕幕景象碎片——
佛面殺手口中的“雇主”……
許良山殘酷笑容中“九青派尹天清”的過去…
緩緩倒在血泊之中的“玉面狡狐”……
突然援手幫自己逃走的馮峒三人……
這些都好似一團迷霧,遮住自己的雙眼,再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只有一個念頭清晰浮現(xiàn)在腦海中:
逃!一定要逃!
可是——
身后衣袂翻飛之音急速逼近,郝瑟甚至能感覺到死神鐮刀已經(jīng)橫在咽喉。
突然,最前方的馮峒身形驟停。
郝瑟猝然停步,猛一抬眼,雙目暴突。
蒼涼月光下,巨大城墻高聳,黑漆城門緊閉,猶如一只不可攀越的巨獸,橫在眾人面前。
夜半時分!城門已關!無路可逃!
郝瑟全身一個激靈,豁然回頭。
半空中,黑衣殺手如蝙蝠無聲落地,長劍寒光映照慈悲佛面眉心朱砂,血光刺目。
“往生盟不殺無辜之人,我等此來只是為了取九青派尹天清頭顱,無關者,盡可離去!”為首一名殺手翁然出聲道。
此言一出,眾人神色皆是一震。
“他們要的是我的命,和你們無關!”尸天清猛然從毛洪慶背上掙脫,滾落地面,跪膝啞聲喝道,“你們快走!”
“尸天清你給老子閉嘴!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郝瑟立時吼了回去。
文京墨鹿眼通紅如血,聲嘶如啞:“放屁,往生盟是何等地方,怎會輕易放了我們?”
說著,文京墨就轉(zhuǎn)頭看向馮峒、毛洪慶和天機道人,冷喝道:“此事與爾等無關,還不快滾!”
馮峒、毛洪慶、天機道人三人對視一眼,同時眸光一閃。
下一刻,就見毛洪慶豁然大喝一聲,渾身肌肉爆漲鼓起,隱隱泛出紅光,猶如一團火焰沖向了七人佛面殺手,狂拳亂舞,飛腿驟旋,掀起一股狂風暴擊。
黑衣殺手猝不及防,竟一時被這狂亂攻擊打亂了陣腳,可不過瞬間,就迅速恢復陣型,冷茫劍光立時將毛洪慶淹沒。
霎時間,寒光如電,裂肉飆血,毛洪慶在劍光中拼命搏殺,就如一只被困的兇獸,嘶吼震耳欲聾,拳拳帶血,腳腳踢肉,只攻不守,用的竟都是同歸于盡的招式。
郝瑟、尸天清和文京墨同時驚呆了。
“這邊!”天機道人突然大喝一聲,將文京墨向后一扯。
郝瑟立時回神,猛一回頭,頓時大驚。
但見馮峒不知何時竟打開了城門,正用身體死死撐著巨大的城門,朝眾人招手。
郝瑟神色一震,立時沖到尸天清身側(cè),甩開尸天清格擋的胳膊,一把抱住尸天清的腰,將尸天清扛到了肩上,拔腿狂奔沖向城門。
“阿瑟,莫要管我……”
“閉嘴!老子逃命呢,沒空!”
郝瑟雙目布滿血絲吼回尸天清,幾乎是拼盡全身力氣才隨著天機道人和文京墨的背影沖出了城門。
“啊啊啊啊!”
不料就在此時,城門之內(nèi)突然傳來一聲凄厲長嘯。
郝瑟腳步一頓,轉(zhuǎn)頭。
但見城門之內(nèi),毛洪慶全身皮開肉綻,仿若一個血人重重倒在了地上,雙臂還死死抱著一個黑衣殺手的腿彎。
那殺手腰椎呈現(xiàn)一個詭異的造型,顯然早就死了。
下一刻,光線一暗,六道人影翻飛而起,黑色衣袂仿若沉沉烏云,擋住了毛洪慶的尸身,沖向城門。
“快走!”
隊伍最末尾斷后的馮峒突然大叫一聲,驟然拔出腰間鋼刀沖回城門,砍殺截擊。
門內(nèi)六道劍光瞬間化作一張冷光劍網(wǎng),狠狠罩了下來。
血漿四濺,血肉橫飛。
馮峒整個人皮肉割裂,翻涌血漿,身形踉蹌后退,擋在了城門內(nèi)。
“馮門主!”天機道人不禁大叫。
馮峒染血身形一顫,慢慢回頭。
滿是血漿的面容上浮上了一抹笑容,雙唇蠕動,說了幾個字。
城門高影遮月,灰暗一片,那唇形又被血水所遮,根本看不清。
可是不知為何,郝瑟就好似親耳聽到了一般。
馮峒分明是說——
【千竹,保重……】
灼熱液體瞬間涌上眼眶,水光之中,馮峒身形猝然一個后退,將背后的城門重重關上,隔絕了那漫天血光和沖天殺意。
“為……什么……”文京墨身形亂晃,雙唇青紫,驚愕失語。
“快走啊!”天機道人一把掐住文京墨手臂,繼續(xù)狂奔。
郝瑟扛著尸天清,提步再逃。
“阿瑟……放下我……”
“閉嘴!”
“馮峒……為什么……”
“文京墨,你也閉嘴,留口氣逃命!”
郝瑟眼眶中的水光隨著狂奔腳步消逝半空,風聲急掠濕漉鬢角,炙熱呼吸焚燒心肺,耳畔隱隱傳來嘩嘩水聲。
“糟了!”前側(cè)的天機道人猝然停步,驚叫一聲。
郝瑟一個急剎車停在天機道人身后,定眼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目光所及之處,草木茂密,如墨潑染,在月光下泛出如霜光澤;再望前方,地勢驟峭,竟是一處高崖,崖上掛著半截吊橋,橋梁卻是斷了;高崖之下,湍急水流擊打崖壁,翻騰怒吼。
“橋斷了!怎么會……”天機道人滿臉滴汗,面色青白。
“回去,再找一條路——”郝瑟當機立斷轉(zhuǎn)身,可一回頭,不禁心頭一涼,全身僵硬。
濃濃夜色中,四道黑影無聲掠空而至,重重落在了眼前。
長劍染血,滴滴墜落,滲入土壤,仿若黃泉血蓮綻放。
佛面慈悲,佛眼殺戮,朱砂染血,殺意如刀。
心臟如浸千年冰川,渾身血液滴滴凝固,全身肌肉寸寸僵硬。
沉重的無力涌上郝瑟心頭,仿若一道魔咒,散去了全身的力氣。
“仙人……板板……老子果然和這個時代八字不合……哈哈哈……”
郝瑟嘆笑一聲,倒退兩步,慢慢將肩上的尸天清放下,以肩膀抵住尸天清身形。
尸天清扶著郝瑟肩膀,垂頭闔目,氣息幾乎微不可聞。
天機道人則是拽著文京墨迅速退到了郝瑟身側(cè)。
對面四名殺手慢慢上前,沉悶聲音從佛面后陰森森響起。
“為了區(qū)區(qū)一個淫徒,居然折損我往生盟三隊兄弟!”
“江湖傳聞果然不虛,九青派尹天清當真是天煞孤星之命,凡沾身之人,定死于非命,不得善終!”
“莫要與他廢話,將他的人頭砍下,祭我們的兄弟!”
天煞孤星?!我去!你當拍電視劇啊兄弟!這臺詞早就OUT了!
郝瑟額頭一跳,抬頭冷笑:“喂喂,要殺就趕緊的,別在這凹造型放嘴炮——”
可這一抬頭,郝瑟立時發(fā)現(xiàn)了不妥之處。
夜風中,這四人衣袂竟是都一動不動貼在身上,猶如凝固,好似——好似……
是血!他們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他們都受了傷!受了重傷!
是機會!
求生意識似星星之火,瞬間燎原。
郝瑟雙拳猝然攥緊,身形一弓,如一只滿弦弓箭怒沖而出。
不料就在此時,一只手掌突然按住郝瑟肩膀向后一拽,將郝瑟整個人給摔了出去。
郝瑟只覺眼前一花,一個后滾翻滾到了文京墨身側(cè),而前方,尸天清已經(jīng)化作一道勁風飆撲而出,猶如破云而出的血龍,帶著濃烈的血腥之氣將其中一名殺手撞飛數(shù)丈之外,蠟黃手掌凌空奪劍,反攻而上。
余下三名殺手大驚失色,瞬時圍殺而上。
可戰(zhàn)圈中的尸天清仿若發(fā)狂了一般,劍光狂劈亂砍,毫無章法,可就是那不要命的凌厲劍光卻是令人避無可避,立時將一個重傷殺手斬于劍下。
余下兩名殺手立時急速后撤,目光一轉(zhuǎn),就朝著郝瑟、文京墨和天機道人撲來。
尸天清一個飛身追擊而上,劍光亂閃,拖住了一人。
“我跟你們拼了!”
天機道人從袖中抽出匕首,朝著最后一個殺手迎上,纏斗一處。
郝瑟大喝一聲,豁然沖出,一頭撞在了那黑衣殺手的背后,拼命抱住了殺手的腰身,不料卻被殺手旋身一轉(zhuǎn),狠狠甩到了一邊。
文京墨身形一震,仿若如夢初醒,飛速撲上,可還未近前,一道劍光逆閃而上,天機道長匕首斷成兩截,腹部開裂,涌血跑白,重重倒在了地上,抽搐不止。
“老道——”文京墨嘶喊聲中,殺手一腳將文京墨踹翻,舉劍就刺。
“噗!”一柄劍刃穿透殺手胸腔,滴下血漿。
文京墨崩裂雙目中,殺手慢慢倒下,顯出其后尸天清慘白如紙的面容,還有——
一道倏然逼向尸天清后心的森寒的劍氣。
“后面!”文京墨張惶大叫。
尸天清口中溢血,眸光渙散,踉蹌轉(zhuǎn)身,可手中的長劍早已重逾千斤,無力再戰(zhàn)。
劍光猝閃,猶如驚電,刺向向尸天清心口。
死亡的陰影吞噬清水雙眸,尸天清長睫慢慢垂下,身形猝然前沖,竟是整個人都朝著那劍鋒迎了上去。
那殺手背后,就是千丈深淵。
“尸兄!”
凄厲驚呼聲中,尸天清只覺一道熟悉氣息猝然扎進自己懷中,狠狠將自己向后撲了出去。
“郝瑟!”
“嗤!”
血漿高高揚起,將皓月割開兩半。
尸天清重重倒在地上,雙目崩裂,全身骨骼都在咔咔作響,似乎有無數(shù)根極細的尖刺在奇經(jīng)八脈中沖撞穿行,撕扯每一處血肉。
可這些,尸天清都感覺不到,他只能感覺到懷中那一抹熟悉溫暖氣息的重量,那比全天下的還重的重量。
“阿……瑟……”
壓在胸口的發(fā)旋動了動,再無聲息。
絕美雙目豁然崩裂,瞳光碎裂,瞬時泯滅。
血漿從尸天清口中洶涌噴出,瞬間就浸透了胸前人的發(fā)絲。
蠟黃手指掙扎向上,可無論如何也無法摸到懷中人的頭頂。
“噗!”又是一道血漿飛出。
最后一個黑衣殺手重重倒在了尸天清身側(cè)。
“尸兄,郝瑟……”
文京墨重重跪地,摔出手里染血長劍,手腳并用爬了過來,拼命將撲在尸天清身上的郝瑟給拖了下來。
尸天清面色蒼白如冰,雙眼空睜,瞳孔虛空,手臂驟然抬起,想要抱住什么,可是剛抬到一半,就軟軟落了下來。
“郝瑟!尸兄!”
文京墨雙目赤紅,嘶啞厲吼,手腳亂抖,滿面驚亂狂拍郝瑟臉頰。
郝瑟眼皮一動,慢慢睜眼,雙唇泛青,呲牙咧嘴喃喃兩字:“好疼……”
“尸兄!郝瑟沒死!沒死!”文京墨大喊。
直直躺在地上的尸天清長睫動了一下,緩緩闔了起來。
“尸天清!”文京墨立時心神大駭,轉(zhuǎn)頭大喊,“郝瑟!快!”
“尸兄!”郝瑟掙扎爬起,抖著胳膊爬到尸天清身側(cè),和文京墨同時扶起尸天清,聲音發(fā)顫,“尸兄,尸兄,你先別睡啊,回家再睡啊!”
可兩人臂彎中的尸天清面色蒼白如紙,鼻息幾乎盡無,全身上下更是冰寒如冰,猶如一具尸體。
郝瑟滿目驚惶,抬眼看向文京墨:“文書生……啊!”
一道刺目劍光毫無預兆劈向文京墨頭頂,避無可避,竟是最開始那名被尸天清撞飛的殺手爬回殺至。
就在此時,突然一道人影撲了上來,將三人向后方重重一推。
郝瑟只覺身下驟然一空,竟是和尸天清和文京墨一起墜下了山崖。
急墜風聲中,傳來天機道人嘶吼之聲:“文京墨——你記住,天下已無玉面狡狐,只有文京墨……蠟丸——蠟丸……”
暗黑一片的懸崖上方,噴射出一股血漿,如同暴雨灑下。
耳邊水聲豁然大作,就聽“撲通”一聲巨響,三人重重墜入了洶涌河水之中。
奔騰水流立時將三人沖散,郝瑟拼命踩水探出頭,嘶聲大喊:“尸兄,文書生!”
可眼前漆黑一片,無法視物,聲音更是被震耳水聲淹沒。
身形隨著湍急水流急速飛轉(zhuǎn),冷浪狠拍面頰,嗆入鼻腔,幾乎無法呼吸,腿腳冰冷僵硬,背后傳來火辣痛楚——這一切,匯織成一張無形的絕望巨網(wǎng),將郝瑟整個人罩住。
忽然,耳邊水聲大震,猶如虎嘯龍吟,震耳欲聾。
郝瑟費力睜眼望去,頓時大驚。
月光下,前方竟是一處高聳如空的瀑布,飛流直下,如銀河落天,將一湍河水砸出連環(huán)漩渦。
漩渦呼嘯急轉(zhuǎn)涌來,郝瑟就覺周身壓力激增,好似無數(shù)人用手撕扯四肢百骸,瞬間就將自己扯入河底,帶入了無盡黑暗。
*
好冷……
背后好熱……
全身好疼……
這是死了嗎?
死了還會疼嗎?
不會吧……
那就是還沒死……
沒死——
指尖輕動,眼皮滾動,雙目睜啟。
一縷淡淡曙光映入眼簾,眼前景色漸漸清晰。
遠處,青色石崖高聳,如刀切般整齊鋒利,圍出一坪幽深山谷。
山谷之內(nèi),草木繁茂,郁郁蔥蔥,偶有嫩黃色的野花點綴其中,隨著微風輕輕搖曳。
郝瑟慢慢爬起身,一臉恍惚轉(zhuǎn)目四望。
身下,是純白色的鵝卵石,蔓延鋪展形成一圈白色石灘,石灘盡頭,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湖水如鏡,倒映湖光山色,蔚空白云,仿若仙境。
這是天堂——嗎?
不對,尸兄和文狐貍呢?!
郝瑟雙眼暴突,猛然爬起身慌亂尋找。
幸虧不過一眼,就看見了湖岸邊的兩人。
一襲黑衣直直躺在湖水岸邊,一襲長衫趴在卵石灘上。
“尸兄!文書生!”
郝瑟連滾帶爬沖向二人,手腳并用將二人拖上了岸邊,并排躺在卵石湖灘之上。
可此時,二人的情況都不容樂觀。
尸天清面色青紫,呼吸微弱,全身冰冷;文京墨面色如紙,雙目緊閉,呼吸輕不可聞。
怎么辦?怎么辦?!
郝瑟狂抓頭發(fā),將腦子里的現(xiàn)代急救常識翻了一個底朝天,然后悲慘的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不會什么高大上的人工呼吸心肺復蘇……
“別急,郝瑟別急,肯定有辦法,肯定有辦法的!對了!先讓他們把水吐出來!”
郝瑟一拍腦門,拽起尸天清趴在自己腿上,朝著尸天清后背一頓狂拍,沒拍幾下,尸天清就噴出一口合著血漿的水。
郝瑟立時大喜,如法炮制又是一頓狠拍文京墨,成功讓文京墨嘔出兩大口水。
二人吐水完畢,呼吸雖然順暢了不少,但并未恢復意識。
尸天清眉頭緊蹙,嘴角又開始溢出血絲;文京墨全身發(fā)抖,蜷縮一團。
郝瑟趴在二人身側(cè)聽了聽二人呼吸,又拔開二人口腔看了看,又是一陣狂抓頭發(fā)。
“應該沒問題了啊,為啥還不醒——莫不是泡水泡的太久,凍僵了……不成,待在這兒不成,這湖邊又潮又冷,肯定要生病的!”
郝瑟一邊嘀嘀咕咕,一邊將將二人向更山谷方向拖拽。
可這二人身重如山,郝瑟不過才拖了幾步,就已經(jīng)筋疲力盡,癱在了地上,氣喘如牛。
“呼哧、呼哧——不行了不行了,老子要死了!老子要累死了!老子不管了!”郝瑟躺在地上,大叫道。
叫聲在山谷回蕩起陣陣回音。
“不管了——管了——了——”
那回音激蕩不停,仿若一聲聲嘲笑,直刺耳膜。
郝瑟猛一閉眼,吸了口氣,又掙扎爬起身,一抹頭上的汗珠,瞅了一眼尸天清和文京墨,呲牙一笑:“哼哼,活人還能讓尿憋死?老子拖不動你們,老子還能燒火,照樣能讓你們暖和起來!”
說著,郝瑟就爬向一從灌木,連咬帶踹折了一堆樹枝回來,迅速堆起一個柴堆。
待要點火之時,又傻眼了。
“火柴——沒有!火石——沒有!打火機——更沒有!火折子——呵呵……”郝瑟臉皮抖了兩下,一把抄起兩個樹枝,“老子還就不信邪,老子還會鉆木取火!”
說著,就抓起一個木枝在一塊木樁上使勁兒鉆了起來。
“天生我材必有用,一枝木枝鉆火來,兩只黃鸝鳴翠柳,一枝木枝鉆火來,天若有情天亦老,一枝木枝鉆火來!老子不怕!老子不認輸,老子不怕!老子不認輸!”
豆大汗珠順著郝瑟額頭滴下,背后火燒灼痛撕裂神經(jīng),全身濕透,手指僵冷,冰寒之氣順著腿腳漸漸滲入丹田,冷寒之氣刺入五臟六腑。
濃重水光漸漸蒙上雙眼,冰冷的絕望仿若噩獸,吞噬著身上的溫度。
可靈魂深處,仍有一絲堅定不移的意識,在苦苦支撐。
“尸兄,文狐貍,你們放心,老子鉆木取火的本事絕對是棒棒噠,只要一小會兒,咱們就可以烤火吃肉喝酒啦,只要一會兒,一小會兒——”
“阿瑟……”
突然,身側(cè)傳了一聲微不可的嘆息。
郝瑟手下一頓,豁然轉(zhuǎn)頭。
尸天清竟是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慢慢坐起身。
“尸兄!”郝瑟幾乎是撲到了尸天清身側(cè),喜極而泣,“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尸天清暗沉雙眸靜靜看著郝瑟,慢慢抬起手探向郝瑟,突然,手一頓,又慢慢垂了下去。
“尸兄?”郝瑟瞪大三白眼。
“呃……”又一聲悶哼傳來。
郝瑟一轉(zhuǎn)頭,驚喜發(fā)現(xiàn)文京墨竟也睜眼坐起身來。
“文書生!你也醒了!太好了!”郝瑟一抹鼻子,傻笑起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哈、哈——”
可笑了兩聲,郝瑟就覺出不對勁兒來。
這邊的尸天清眸光暗沉,面如死灰,毫無生氣,那邊的文京墨神色恍惚,仿若幽魂。
“尸兄?文書生?”郝瑟試探喊道。
尸天清毫無反應,文京墨反應皆無。
“尸天清!文京墨!”郝瑟沖著二人使勁兒擺手。
尸天清仿若石雕,文京墨猶如失魂。
郝瑟三白眼慢慢瞇起,面色漸沉,豁然站起身,提聲道:“既然大家都醒了,那咱們趕緊先找個地方落腳——”
回頭,二人依然坐在原地,仿若根本沒聽到郝瑟的話。
郝瑟眼中光芒一閃:“尸天清,文京墨,你們難道打算一直傻呆呆坐在這里等死不成?”
尸天清和文京墨同時抬眼看向郝瑟,又同時將目光收了回去。
尸天清垂眸,啞音如石,面灰如尸:“我這種人,還是死了的好……”
文京墨閉眼,毫無生意:“世上已無玉面狡狐,文京墨活著又有何用……”
郝瑟死魚眼漸漸瞪圓。
一道和著水汽的清風吹過,拂過郝瑟灼亮目光、尸天清蒼白俊容、文京墨凌亂發(fā)絲——
郝瑟猛一闔眼,慢慢攥緊雙拳。
突然,三白眼豁然開啟,兩道灼亮光芒爆射而出。
下一刻,就見郝瑟猝蹲下身,左右開弓,朝著尸天清和文京墨的腮幫子狠狠錘了下去。
“咚、咚!”兩聲悶響瞬時響徹山谷。
尸天清和文京墨同時身形一歪,倒在了地上。
“醒了嗎?!”
郝瑟雙目死死盯著二人厲聲問道。
文京墨豁然瞪向郝瑟,尸天清身形一震,慢慢抬頭。
“想死?別做白日夢了!”郝瑟雙目灼火,字字咬音,“我們?nèi)齻€誰都沒資格死!”
文京墨狠狠咬牙、撇眼;尸天清猛然垂下眼睫。
郝瑟掃了二人一眼,眉峰一豎,率先一把揪住了文京墨的脖領子:“文京墨!”
“郝瑟,我是生是死與你何干?!”文京墨紅眼吼道。
“是!當然與我無關!”郝瑟吼了回去,“但是天機道人、毛洪慶、馮峒,還有你師父——”
“我文京墨算什么東西,算什么東西?!何苦他們拼了性命救我?!”文京墨赤目盈水,震蕩顫抖,“世上已無玉面狡狐,我文京墨活著也無用!”
郝瑟雙目紅絲遍布,水光盈動,慢慢逼近文京墨臉龐,沉下嗓音:“文京墨,我不認識天機道人,不認識毛洪慶、不認識馮峒,更不知道玉面狡狐是什么人——”
文京墨雙眼豁然繃圓:“你——”
“世上已經(jīng)沒人認識他們了,除了你文京墨!”郝瑟豁然打斷文京墨。
文京墨嗓音一滯。
“你若死了,他們便真的死了!但你若活著——”郝瑟聲抖如哭,卻依然堅定,“他們便活著!”
文京墨鹿眼中赤色水光驟然一震,瞬時充滿眼眶,滿溢流出,滑下蒼白面容。
纖瘦書生慢慢跪地俯身,無聲泣淚。
郝瑟狠狠閉眼,吸了口氣,轉(zhuǎn)目望向旁側(cè)的尸天清。
尸天清渾身一顫,身形不受控制向后縮去。
一只手飛速探出,死死拽住了蠟黃的手腕。
尸天清修長手指狠攥,拼命想向后抽回手腕,可抓住自己的那一只手卻拼死也不放手。
尸天清全身微抖,連聲音都抖了起來。
“阿瑟……放手……我這等不詳之人,我這等污穢之身,不配……不該……”
“尸天清,你要背信棄義嗎?”
郝瑟嗓音猶如一縷微風飄過。
尸天清身形一震,不禁抬頭望向郝瑟。
這一望,便呆了。
暖金晨輝之下,郝瑟一張面容蒼白得毫無血色,雙唇泛青,但望著自己的一雙眼眸,卻是灼亮如夜空最美的星辰。
“我不管你是尸天清還是尹天清,也不管你是天煞孤星還是倒霉掃帚星,我只問你,那一天,大當家墳前你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尸天清眸光慟震,眼前又浮現(xiàn)那夜越嗇寨的大火、寨子兄弟們的鮮血,大當家最后的遺言,墳前郝瑟的眼淚,以及深刻在心中的那一抹絕代風姿。
【變強,保護朋友,保護兄弟,保護親人,尸兄,你愿意和我一起嗎?】
青白薄唇張了幾張,慢慢道出了那日的誓言:“天清……必伴郝瑟身側(cè)……永不相負……”
郝瑟定定看著尸天清,嘴角慢慢勾起一個暖若朝陽的笑容,“我還在這里,我還未放棄,你想去哪里?”
尸天清雙目豁然睜大,漆黑虛無的眸光中,慢慢浮起點點星光,如同瀚夜星河,深邃又明亮。
薄唇微顫,輕輕吐字,嘶啞,卻清晰。
“天清、必伴郝瑟身側(cè),永不相負——”
郝瑟笑了,笑得仿若晨風中最美的朝霞,一瞬耀眼,一瞬永恒。
文京墨和尸天清雙眼豁然暴裂。
晨光中,郝瑟腳下緩緩淌下血色液體,仿若蜿蜒小溪,順著湖灘潔白的鵝卵石縫隙,一點點蔓延暈開,流到了尸天清和文京墨的腳邊。
“阿瑟!”
“郝瑟!”
尸天清、文京墨同時撲身上前,雙雙撐住郝瑟搖搖欲墜的身形,驚駭大叫。
二人臂彎之中,郝瑟面色泛青,額角滲出汗珠,全身不可抑制顫抖不止。
“阿瑟、阿瑟!”尸天清肝膽俱裂。
“郝瑟,你別嚇人啊,你怎么了?!”文京墨手臂發(fā)抖。
背后灼燒之痛仿若將半身撕裂,但也比不上小腹處冷寒痛楚的一分。
那痛楚,就如一把鋒利冰刃插入腹腔,肆意攪動,撕心裂肺。
下身血流如同開閘的洪水,轟轟烈烈一瀉千里。
那熟悉的觸感,那令人崩潰的疼痛……
我去……老子果然和古代八字不合……
一萬匹草泥馬從郝瑟腦中呼嘯奔騰而過——
先人板板,大姨媽——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
太難寫
墨兔嘰寫的好吐血
殺幾個人泄憤!
以上!
另:墨兔嘰是一只腐兔嘰!
但是這是一篇言情文(正經(jīng)臉)!
PS:發(fā)現(xiàn)盜文網(wǎng)都不盜墨兔嘰的文了
是因為墨兔嘰的更新太飄忽不定嗎?
望天……
*
我去,霸王票刷不開,下次一起吧。
JJ你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