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離的馬匹和躲避不及的追兵重重相撞,駿馬淒厲的啼鳴中發(fā)出頸骨折斷的清脆咔嚓聲,馬屍和人屍在道路中央交疊,將敵人追擊之路堵得嚴嚴實實。
然而,最後一搏還是讓娥媚所剩不多的氣力消耗得一乾二淨,追兵們團團包抄上來,舉刀下刺,他卻不急不慌,翻手相搏。
追兵最後,有人輕柔笑道:“我又不會殺她,你至於把自己命搭上護送她逃亡?若是早早丟下她不管,憑你的本事,獨自逃至天涯海角,也能茍延殘喘一生。”
那聲音輕柔、迷離、繾綣、纏綿,一種酥進人骨子裡的華魅,像是春風吹過浮華宮廷萬千朱欄金殿,盛放在清灩月光下最豔麗的牡丹。
然而這樣的聲音,卻從這黑夜烈風暴雨殺戮中響起,怎麼能不聽得人頭皮發(fā)麻、毛骨悚然。
“你若現(xiàn)在離去,我仍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面對千百煞氣森然的利刀相指,娥媚卻毫不一勾脣,放聲大笑!
“傷流景,你做夢!”
他紅袖一跑,血滴淋淋,可笑容卻仍是那麼妖豔囂張,美豔似狐。
“大哥臨終時候,我就承諾,必以此命護小嫂子安全逃亡南秦!現(xiàn)在就是最後的路段了,我的任務成功完成!傷流景,你我二人來過一招,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去地府見我的兄弟們了!”
大哥臨終前?
以命相護?
傷流景?
地府?
後面的話,姜苗苗一個字都沒聽見。
周圍好像瞬間安靜下來了,暴雨沖刷地面卻詭異的沒有一絲聲響,整個世界都成爲黑白默片,一卡一頓死寂得像墳墓,一切遲緩如同慢鏡頭。
姜苗苗看見關爭撥馬護在她身前,一路飛馳,一邊急急張口,嘴巴一開一合,雨水打溼他的臉頰滑下來。
她看見山中草木飛馳成爲虛影,看見身後暴雨沖刷出纏鬥的人影輪廓,不知飛濺起幾尺高的泥濘。
無數(shù)把鋼刀落下去,蓬蓬血花混合著泥水潑灑蔓延,倒影出一道被染成血紅的蒼白閃電。
追兵收刀,策馬,繼續(xù)奔來。
留下遙遠路口,那團已經(jīng)不成人形的破爛屍首。
所有的景物都化成模糊的虛幻,只有耳中那兩個字還在來來回回響著迴音轟鳴,要將她的頭撞裂。
臨終臨終臨終臨終……
姜苗苗僵在馬上,任憑手中繮繩從冰冷的掌心滑落,在暴雨中垂下。
座下雷暴似乎能感受到身上女主人,那種不敢相信的絕望的心情,沉默著保持著平穩(wěn)而迅速往前飛奔的姿態(tài),塊塊緊貼在馬骨上的肌肉一起一伏整齊地運動著,整齊,刻板。
“關爭!”她霍地扭頭,眼中乾澀卻沒有一滴眼淚,只是眼眶通紅,圓圓瞪大眸子,“把你們尊主,臨——終——前,”她咬著牙,艱難擠出那兩個字,任憑口中血味蔓延,“說一遍!”
“是!”
關爭不疑有他,只當夫人又懷疑起主子的故往。
一路上她已經(jīng)無數(shù)次讓人給她述說,關爭不忍到了極致,明知道沒說一次都是拿刀在她心口亂刺,可相比於姜苗苗心如枯槁的死寂,還是不得不開口。
“您與尊主等入藥王谷古墓,被傷流景偷襲,尊主爲了保護您……被,被傷流景的劇毒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