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苗苗在心里把葉氏罵了幾萬遍,這才勉強忍下火氣,詳細地和展老太君說了食咸得病的問題。
展老太君半信半疑:“我的陽亢是因為吃咸得的?不會吧。”
姜苗苗道:“您得信我,您以后別吃這么多鹽了,苗苗幫你弄食譜,一定幫您調理好身體。”
展老太君勉強答應了從今往后慢慢改淡口味。老人就是固執,姜苗苗也無可奈何。
吃過了飯,丫鬟們把東西收拾下去,姜苗苗扶著展老太君回內屋休息,坐在床榻邊,周圍無人,她趁機問出了自己心中一直記掛著的一件事。
“祖母,您知道晏笈嗎?”她舔了舔唇,有些緊張不安。
晏笈畢竟曾經拜師老寧國公,展老太君應該是知道的吧?
“誰?晏笈?”
展老太君皺皺眉頭,認真思索:“這名字好熟。晏笈,晏笈······晏無譽,是晏無譽——是晏無譽!”
展老太君一把抓住姜苗苗,嘶聲叫喊了起來,聲音尖銳到破了腔變了音。抓姜苗苗的手太過用力,老人的手上骨節都要戳破皮膚,暴跳的青筋要撐破老人斑。
姜苗苗覺得手的骨頭都在疼。
展老太君瘋一般抓著姜苗苗的胳膊,聲音刺耳尖銳,“你從哪里聽到的?你怎么知道他!你不許提這個名字,不許提他!不許說他!”
姜苗苗不知所措地看著展老太君:“祖母,您,你這是怎么了?為什么呀,到底——”
展老太君倏地轉頭,死死盯住姜苗苗,灰淡的眼睛里射出駭人的兇光,凌厲如刀,直戳人心:“你說啊,你答應祖母,絕對不能提他!離他遠遠的,絕對不能接近他,離他遠遠地!絕對不能,絕對不行!”
“祖母——”
“苗苗,你說啊,你答應祖母啊!你絕對不能接近他!晏笈,晏無譽——你要離他遠遠的,你倒是說啊!”
姜苗苗被展老太君瘋癲的樣子嚇得心慌意亂,她來不及詢問為什么,只好順著展老太君的意思勉強答應:“行,行,我答應您。不過祖母,您為什么啊?”
展老太君的目光,混合交織著恐懼怨恨、憤怒悲傷、惋惜痛苦,復雜得像是殺了人沾了血的刀:“因為他是——晏無譽!”
······
大齊的皇宮是前朝所留,也不知到底是那個亂世中的王朝建立的,幾代沿用,雖沒有大肆擴展,也頗為華貴威儀。
十步一禁衛,看起來似乎將皇宮把守的十分謹慎。禁衛們覺得宵小賊人定然不敢闖入,難免有些松懈,偷偷打個哈欠,閉眼打盹。
因此也就無人看見,一道暗光悄無聲息地滑了進來。
一直滑進了乾清宮。
這里是皇帝的寢宮,御前侍衛巡邏密集,但仍無人發現那一道暗光的潛入,暗光實在是太隱秘了,就像無形的風,絲毫引不起旁人的注意。
應和帝如今老邁,并不好美色,因此一月里倒是有大半個月是獨自在乾清宮休息。羅全是應和帝身邊的大內/總管,他抱著拂塵守在乾清宮門口,一雙眼皮懶洋洋地耷拉著。
暗光進殿落地,燭火一照,才讓人看清,原來是位身材頎長勁碩的黑衣人,面上蓋著一方猙獰的黑龍面具,面具上兩粒龍目血晶灼灼生輝。
應和帝原本坐在龍案前翻看著奏折,聽見腳步聲,抬頭,笑了起來:“笈兒回來了。”
晏笈應了一聲,站在陛下,怔怔地看著應和帝。
應和帝如今尚只有六十七歲,發須還未全白,精神矍鑠,絲毫看不出在一年后,就會風燭殘年、枯瘦瀕死的樣子。
然后,應和帝就真的死了,而他遠在別地來不及趕回來,直到晉王登基,宣布他謀逆大罪,派兵誅殺。
“怎么在底下那樣看著,倒像是許久未見過祖父似的。”應和帝笑道,“你說要去查東方世家,可有受傷?東方昌怕是養了不少死士,過來讓我看看,可需要什么秘藥?”
晏笈慢慢走上去:“不需。一路順利,無礙。”他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殿外那些御前侍衛著實不經用,我會調些訓練好的暗衛來。”
應和帝呵呵地笑了起來:“我用不著。你訓練那些暗衛也不容易,現在你對那些世家下手,他們可恨不得每時每刻都要派死士刺殺,你可比我危險多了。”
晏笈道:“不必擔心,我都會處理好。”
應和帝搖搖頭,眼前已經長大的孫子,在他眼里,還是那個小小的倔強的孩子:“趕緊讓玄機再給你卜一卦,你臨行前算的是大兇之卦,可是讓我擔心。”
“陛下,我給尊主算過二十三年了,那一次不是九死一生的大兇命格?他還不是都闖過了過來。”
調侃的聲音響起,一個身披樸素灰袍的青年走了過來,他極為年輕英俊,卻蓄著長長的胡須,顯得老氣十足。
然而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一雙眼睛,白蒙蒙,毫無光亮。
青年搖晃著手里的龜甲,一步一晃,“尊主這命格可奇特著,我說過,他可——紅鸞星動!”青年一下子跳了起來,手里的龜甲掉在地上了都不知道。
“不對!尊主,不對,怎么剛才我一掐算,您的紅鸞星動了!可惜我是瞎眼的,要不然直接看看您面相上,是不是動了喜相就行。”
晏笈冷冷地瞥他一眼,面對應和帝時難得的溫意盡收:“荒謬。”
應和帝卻沒顧忌晏笈的冷漠,聞聲驚喜不已:“紅鸞星?玄機,可是朕想的那個紅鸞星?”
玄機急急忙忙推算六壬式盤:“對啊,就是月老牽紅線的那種。尊主,我沒算錯,我真的沒算錯,就是紅鸞星動!”
應和帝急急問道:“是哪家的姑娘?朕得趕緊下旨盯著點,不能讓別人搶了。你是在哪里遇見的,她可知道你身份?”
晏笈皺眉,略顯煩躁:“玄機,你太多事。”
玄機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聽見應和帝還在激動,立刻轉頭對準應和帝:“陛下您樂什么,尊主的命格您忘了?他怎么能娶妻!他可是——”
應和帝一僵。
“他可是——天煞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