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林語鎮夜店獨行俠 聖雲宮妖魔單挑王（一）
且說成名聽從夏無且之言，已打定主意，先去南疆拜會魔方，如果治不好溪裡眼睛，再去拜訪師祖鬼谷子，一切隨緣，自知此去山水迢迢，艱難險阻無限，成名心中迷茫彷徨。
成名既別項羽，乘馬疾朝南行，未至一里地，突然從路口閃出一人，擋在路中央，成名忙勒馬停下，定睛一看，此人不是昨夜那乞丐是誰？成名心中大惑，回頭看項羽等人已無蹤影，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那乞丐撲通一下跪倒，嘴角蠕動道：“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求恩人收下我吧，帶我走吧！”
成名看乞丐跪下，忙道：“有什麼話起來再說”，看乞丐無動於衷，扶溪裡下馬，道：“你有什麼想說的！”
乞丐道：“我在這個地方已經待不下去了，早晚會死在這的！”
成名道：“爲什麼這麼說”，看乞丐欲言又止，柔聲道：“你先起來”，看乞丐仍是不動，上前硬把乞丐扶起，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乞丐道：“阿奴?！?
成名道：“你有家麼，家在哪兒？”
阿奴道：“我沒家。”
成名道：“你的父母親人呢！”
阿奴道：“早死了。”
成名心中一酸，看他小小年紀便沒了親人，頗爲同情，道：“你昨夜爲什麼去偷竊？”
阿奴道：“我也不想，他們逼得！”
成名道：“誰逼你的?！?
阿奴道：“我不敢說。”
成名道：“你不說我怎麼幫你，你得說實話?！?
阿奴看著成名道：“你真會幫我？”
成名點點頭。
阿奴動容道：“我相信你”，徐徐道：“其實我不是乞丐，這只是僞裝，我們是一個詐騙盜竊團伙，有上百人，分佈縣城各處，上面都有一個老大，像我這樣的還有很多。因我父母早亡，起初爲了生計，我到處偷東西度日，後來有一次失手被他們抓到，便逼我加入他們那個團伙，被他們誆騙入夥後，我才發現性質根本不一樣，他們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都幹，以前我單幹之時也只是偷東西解決溫飽，是有原則的，不會毫無底線。老大指使我們假扮乞丐，到處行騙，博取別人的同情心，騙取錢財，然後將錢財如數上繳，膽敢私藏一分一釐，輕則一頓毒打，重則打斷胳膊，卸掉雙腿。”
成名不料世間竟有如此陰暗之事，切齒道：“竟有如此惡人，還有公理麼”，又道：“你爲什麼不跑掉或者報官?！?
阿奴道：“哪能跑得掉，到處都有監控之人，時刻監視著我們底層人的動靜，如果逃跑被抓到，休想活命，報官更不可能，官府已被收買，裡面都有他們的人，我們又是無名無姓之人，誰會管我們，官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被他們知道報官，肯定被折磨的死去活來。”
成名聽的心驚，怒道：“這些敗類！”
阿奴繼續道：“我加入團夥一年多，親眼目睹其他十幾名逃跑的同伴被抓回來，剜眼割鼻，簡直慘不忍睹”，又道：“我還算幸運，因爲比較聽話，頂多討不來銀子被毒打一頓，所以才能活到現在，前些天他們經過踩點，說是有一處莊園裡面有大量金銀財寶，便計劃好前去偷竊，本來我們也不幹這行買賣，怎知道他們豬油蒙了心?！?
成名道：“你說的就是夜幕山莊了吧？”
阿奴點點頭，道：“因我曾有盜竊經歷，經驗豐富，昨天夜裡，他們便指使我潛進莊園，說莊園看管鬆懈，有什麼值錢的寶貝全部拿走，他們在外面把風，誰知道我一進去便被抓住，什麼也沒撈著，後來之事你便知道了”，又道：“我也真傻，竟相信了他們的鬼話，偌大莊園不比尋常人家，怎麼會沒人看管，哪有那麼容易就得手呢！”
成名道：“你現在後悔了！”
阿奴道：“怎能不後悔，早知道拉一個人一起進去，還能找一個墊背的！”
成名聞聽阿奴沾沾自喜語氣，惱道：“看來你並沒有反悔，他們打你還打得輕，我也不應該救你！”
阿奴忙道：“別呀，你看他們都把我打成什麼樣了，還輕?！?
成名尋思阿奴長久受歹人控制，已被洗腦，言不由衷也怪不得他，念他本性不壞，問道：“昨晚不是放了你麼，你怎麼來這兒了？”
阿奴道：“放是放了，他們把我攆出莊外之後，我沒完成任務，也不敢回去，在旁邊林中熬了一夜，今日見恩人出門，便從小路偷偷跟來，見恩人與昨晚要殺我那人分別，這纔敢現身攔截恩人！”
成名道：“你跟來又怎樣，我要去很遠的地方，又不能帶著你，也不能回去幫你殺了那些壞人！”
阿奴哀求道：“您就帶著我吧，您就大發善心，幫人幫到底吧，我別無他求，只求能跟著恩人，從此鞍前馬後伺候您，您有任何吩咐無有不從，聽您的話，您讓我往東我決不朝西?！?
成名道：“我不需要你伺候！”
阿奴道：“您會這麼狠心”，看成名面無表情，又道：“我回去也難逃一死，左右也是個死，還不如死的痛快些，免受折磨，您要不收留我，我即刻撞死在這土地上”，說著躍躍欲試，看成名不爲所動，嚇唬道：“我真撞了！”
且說溪裡聽二人言語，已瞭解阿牛慘痛經歷，十分同情阿牛，觸動道：“大哥，要不讓他跟著咱們吧！”
成名知溪裡心軟，也知阿奴可憐，心想阿奴並非大奸大惡之人，日後加以調教也會迴歸自我，溪裡行動不便，留在身邊多一個人也能幫襯，便道：“你要想跟著我也行，不過你要聽我的話，從今往後不能作奸犯科，做一個好人?！?
阿奴聽成名收留自己，喜道：“全聽恩人吩咐?！?
成名嘆口氣，道：“走吧?！?
由於只有一匹馬，無法承受三人重量，加上阿奴想要表現，在黑暗團伙中練的頗有眼力勁，自告奮勇幫二人牽馬，成名溪裡坐於馬上，三人慢步而行。
阿奴道：“恩人聽說過盜跖麼？”
成名道：“聽說過，怎麼了？”
阿奴道：“盜跖是我們這一行的祖師爺，聽說他行俠仗義，劫富濟貧，受世人敬戴，連聖人孔子都對他畢恭畢敬，其實我起初入偷盜這一行，拜的就是盜聖盜跖，想做一個像他那樣的人，可惜事與願違，我們這一行也越來越變味，偏離宗旨，爲世人不齒?！?
成名不料阿奴還有這等見識，道：“不管別人怎樣，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阿奴道：“恩人說的對，從今天起，我要洗心革面，做一個幸福的人。”
成名笑笑，道：“不能光說不練假把式。”
阿奴道：“恩人看我表現吧。”
成名道：“還有，你別再叫我恩人了，聽著怪彆扭的。”
阿奴道：“恩人對我有恩，不叫恩人叫什麼呢？”
成名想了想道：“我叫成名，比你也大不了幾歲，你就叫我成名大哥吧。”
阿奴道：“那怎麼能行呢，那怎麼好意思呢。”
成名正色道：“不聽話了是不是，我說行就行”。
阿奴道：“好吧”，又道：“那這位姑娘呢！”
溪裡道：“我叫溪裡。”
三人相互熟悉，彼此親近許多，成名無意中看到阿奴脖子後面有一道黑紅的血痕，問道：“你脖子後面怎麼有道傷疤！”
阿奴憨笑道：“那不是傷疤，是胎記！”
成名亦笑道：“這種胎記倒是少見”，又道：“你會不會騎馬？”
阿奴道：“咋不會呢！”
成名道：“那最好，待會到前面鎮上給你買匹馬，趕路快些?！?
阿奴道：“多謝成名大哥”，又道：“對了，我還有件事沒告訴你?！?
成名道：“什麼事？”
阿奴道：“昨天晚上我雖沒偷到東西，還捱了頓打，可我卻趁他們不注意，偷偷放了些毒藥在馬食裡，那藥是****，只怕此時已經藥性發作了，也算報毒打之仇了！”
成名驚道：“你怎麼敢這樣？”
阿奴道：“大哥對我恩重如山，我覺得什麼事都不應該瞞著大哥，都是昨晚的事了，那時候我也沒遇見大哥，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成名尋思阿奴倒也真誠，項羽損失幾匹馬也沒什麼，問道：“你怎麼下的手？”
阿奴道：“說來也巧，我當時就在馬棚旁邊，見行蹤暴露，見莊中家丁上前，怕他們搜身，便把身上麻藥毒藥全部仍在馬廄裡了，現在想來有些可惜，那些藥粉可是我隨身攜帶用來防身的?！?
成名道：“你現在身上還有沒有？”
阿奴道：“沒有了！”
成名道：“沒騙我。”
阿奴道：“真的沒有了”，又道：“不過我會配製各種毒藥。”
成名尋思使用毒藥太過陰損，呵斥道：“你以後不許再用毒藥，否則我饒不了你?！?
阿奴嚇得吐吐舌頭，道：“知道了?！?
三人漸行漸遠，前面遇一小溪，成名令阿奴在河中洗乾淨身子，阿奴立馬變成一個帥小夥，及至到了前面鎮上，成名給阿奴置辦一身乾淨衣服換上，又買一匹馬與阿奴乘坐，衆人稍稍歇息，又即上路。
三人一路南行，努力趕路，如此七八天，經過多日相處，阿奴也知成名此行是爲溪裡姑娘醫治眼睛。
這日，三人穿過一片森林，翻過一座荒山，氣候逐漸變得潮熱，再朝前行五十里，出現一座小鎮，成名但看小鎮名字，已然震驚，赫然便是“林語鎮”，成名曾聽黑衣人說過這林語鎮是任意門的老巢，沒想到在這裡遇見，成名有溪裡在身邊，本想繞道而走，附近巡視一週，惟有這一條通道通向南邊，乃南去必經之路，成名尋思：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今也只有硬著頭皮闖一闖了，只求儘早平安經過，不生事端最好。
卻說三人疾行百里，一路走來，只碰到這一個城鎮，雖小鎮周邊荒蕪冷清，鎮上卻別有風情，雖算不上熱鬧，也不至於毫無生氣，小鎮雖不大，各行各業卻應有盡有，十分齊全，吃的住的玩的包羅萬象，街道兩旁茶館酒肆客棧商行羅列，旗幟鮮明，三人入得城來，隨處可見行人身影，只是路人大多行色匆匆，彼此之間很少交流，顯得些許冷漠，氣氛非常怪異，成名也感覺到有些異常，好歹心裡有準備，倒也不刻意放在心上，三人趕路許久，腹中飢餓，便覓一家餐館，名曰清風明月共天涯，成名尋思先填飽肚子再說。
成名阿奴將馬栓在門外，成名拿了寶劍，三人進得店來，已有店家快步迎上，笑咪咪道：“客官幾位？”
成名道：“三人?！?
店家道：“好嘞，這邊請。”
店家將三人引至桌前坐下，問道：“幾位吃點什麼？”
成名將寶劍放在桌上，看看菜單，詢問溪裡阿奴道：“你們吃什麼？”
阿奴道：“大哥看著點吧，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旁邊溪裡道：“我要魚香肉絲！”
成名徵求過二人意見，照顧溪裡，對店家道：“三份魚香肉絲，再來一壺茶?！?
溪裡補充道：“少放點辣！”
阿奴道：“我多要辣椒?！?
店家道：“收到，您幾位稍等，馬上就好”，自去忙了。
店家已去，阿奴問道：“大哥，咱不喝點酒麼，好幾天都沒沾酒了，喉嚨有點癢。”
成名應道：“今天算了吧，喝酒耽誤事，你暫且克服一下，等會兒喝茶吧！”
阿奴撅撅嘴，只得悻悻作罷，阿奴問道：“待會兒吃過飯還要繼續趕路麼？”
成名看看門外，道：“現在天色已晚，也趕了一天路了，今晚就在這歇息一夜，明日再上路吧。”
三人話語間，茶水飯菜已經上來，阿奴挑了一份重口味的，成名給溪裡一份清淡的，剩下的一盤是自己的，各自開吃。
且說店中還有一桌客人，共四個人坐在店鋪後面，自打成名三人進店便在那邊，一直喝著酒小聲嘀咕，此時用餐完畢，四人站起身來，走向前臺，其中一人醉的厲害，身子搖搖晃晃，幾乎立不穩，在經過成名身邊之時，那人忽然腳步踉蹌，跌撞至成名桌上，後面三人忙上前幫扶，待扶起那人，那跌倒之人胳膊順勢一帶，直把成名放在桌邊的寶劍甩至地上，只聽“咣噹”一聲，寶劍與地板相撞摩擦發出聲音，本來寶劍用灰布包裹著，此時灰佈散開，露出劍柄一角，在場之人皆親眼看見，後面三人其中一個忙道：“實在對不住，他有些醉了，並不是故意的，俠士莫怪”，俯身拾起寶劍，恭敬放回成名桌上。
成名尋思醉漢無心之失，看衆人態度誠懇，並不在意，坦然道：“不礙事，請吧”，示意衆人過去，衆人哈笑著拖帶醉漢離開。
三人很快淡忘此事，繼續用餐，成名已打算在這個小店住上一夜，不用來回折騰，看溪裡阿奴吃飽喝足，招呼店家道：“掌櫃的，給我們開一間大房間吧?！?
店家問道：“爺幾個要住店麼？”
成名道：“對，我們要在這裡過夜?！?
店家難爲情道：“實在抱歉，小店只管吃喝，不管住宿，您幾個另覓住宿的地兒吧?！?
成名疑惑道：“這是爲什麼？”
店家道：“我們這裡都是這樣的，各幹各的，酒館和客棧是分開的，彼此互不影響干涉，您見諒。”
成名不料這個地方居然還有這種破規矩，可一琢磨便發現事情不對頭，剛纔用餐之時，分明看到有人上樓開了包間，按說店家沒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有錢不賺，成名心中十分奇怪，不明白店家爲什麼這樣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店家下了逐客令，成名也不願過多糾纏，正要應答，阿奴卻道：“不是吧，你這二樓不是住宿的地方麼？”
成名見阿奴應聲，怕阿奴多惹是非，連忙咳嗽一聲，給阿奴使個眼色，止住阿奴，對店家道：“那好吧，那就不麻煩你了，請問這附近哪裡有客棧？”
店家道：“前面有好幾家呢！”
店家要趕人，成名也沒辦法，只得付了飯錢，衆人灰頭喪氣出了飯館，牽馬走在街道上，阿奴沒好氣兒道：“二樓明明是住宿的地方，他卻不讓我們住，他這不是瞧不起人麼，他只怕以爲我們是窮鬼，哼，勢利鬼，要不是大哥您剛纔攔著我，我非要問個明白！”
成名勸道：“算了，少說兩句，出都出來了，咱們去前面看看”，成名心中已有不詳預感。
三人行至街道拐角處，見一算命先生坐於街頭，那人吆喝道：“走過路過，切莫錯過，不管南來北往的，都過來瞧一瞧，看一看呀，算的不準不要錢”，又吟唱道：“莫管他人煩心事，平生只渡有緣人！”
阿奴本心中窩火，見這裡有算命之人，心思一動，暗道我且去算上一卦，權當去去晦氣，便對成名道：“大哥，那裡有算命的，我去算上一卦，看看我的命運如何”，說罷快步而去。
成名本不想理會這些旁門左道，也不願阿奴沾染，攔道：“哎，那都是騙人的……”，看阿奴已經跑過去，心想阿奴多日跟隨自己，未得空暇時光，難得今日有空，便索性讓他去玩一玩，料無大礙，心念至此，扶溪裡牽馬也朝那邊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