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瞎子當天安排兩人住下,沐浴更衣、酒足飯飽以后,張瞎子便把花小竹叫到書房,聽她詳說到底發生了什么。
花小竹在外人面前是個孩子,私下無人時,立馬收起了單純可愛的小姑娘容貌,渾身散發生人勿近的強大氣息,一個眼神,便能將人挫骨揚灰。只見裙擺一揮,氣勢洶洶的坐上了上座,嚇得原本父親模樣的張瞎子立馬跪下,恭敬的磕頭,拜上一拜,面露驚色道:”閻王。”
世人皆以為閻王必然是長相粗魯,兇神惡煞的武功莽夫,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 甚至連話都講不利索的小娃娃,竟然就是讓整個江湖多少英雄聞風喪膽的閻王。
張瞎子見到閻王,自然是將知道的事,有什么說什么,一些事他也是一知半解,閻王聽來毫無波瀾,思量許久,忍不住問道:“派人去查查這個晉許趙煦,是個什么人物。”
”還有,那個覃塘,坐上閻羅的位子,可是舒服的很呀~”不經心的玩弄自己的手指,邪魅一笑,語氣里沒有一絲溫度,甚至是蔑視,覺得只是將位子借給他人坐坐而已。
張瞎子老老實實地把那日她溜出去之后鬼市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大部分的老部下都在原本的隱蔽山洞里蟄伏,等待您回來主持公道呢。”
花小竹瞇起眼睛,捋著自己的頭發,盤算著些什么,然后囑咐張瞎子明日去見眾人。然后將晉許和趙煦喊了進來。
”你們找我有何貴干?”
趙煦打量著眼前的女娃娃,一襲粉色的紗裙,怎么看也不是傳說中殺人如麻,吃肉喝血的閻羅王呀,果然厲害,就連守言午士都能瞞過。
”閻王?”出乎花小竹的意料,晉許和趙煦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吃驚,晉許折疊一下自己的袖袍,緩緩的從中拿出信物來,”這是青秀鎮的王兄弟給您的。”
花小竹聽到三個字的時候,開始有些恍惚,然后轉念伸手就接,拆開之后,眉頭緊促。
”哎,白兄,你說她有多大了?”
”上屆的閻王死了好多年就是她了,沒曾聽過有有別的。”趙煦也心里默默念著,怕是有……
晉許差點喊出聲來,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驚訝道: ”五十多歲?怎么可能?”
看信物的人早就聽他們兩的嘀咕了,只是一直沒有說話,忽的一個眼神反饋,驚的兩人立馬閉上了嘴,”既然是故人所托,便是幫你們這個忙吧。”
”前輩,我一直有一事不明。”趙煦搖扇,在中廳踱步,昂首問道。
”何事?”
悠閑的坐在一旁,不緊不慢的翹著二郎腿,端起旁邊桌子上擺的茶杯,抿了一口,放在一邊,說:”這王傻子,究竟將什么東西放在了這里?招致別人如此窮追不舍的殺他……”
花 小竹沒有立刻回答趙煦的問題,而是掃視了一眼晉許,眼神稍微溫和,然后用敵視的眼光警惕趙煦。
”東西不在我這兒,我會給你的,但是現在問題是,我得先清理了門戶,東西在我的朔陽樓里。”
連夜,閻王將人馬分成兩隊,一隊留在西市廢棄義莊里守著病重的姑娘,一邊連夜趕往山洞,與大批人馬集合。
第二日清早開始,晉許驟然成了整裝山洞里新鮮出爐的第一香餑餑,沒走出自己睡得那片小角落,來客便絡繹不絕起來。
他不得已,只得做起了迎來送往地買賣——
哦,您好您好,久仰久仰,得見真容三生有幸,百聞不如一見……在下師承何處?咳,無名小卒而已,何足掛齒。
哦,久仰久仰,得見真容三生有幸,百聞不如一見……在下出身?在下一個仵作,有什么出身不出身的,不不不,不是名醫,哪里高攀得起?無名小卒罷了……
哦,原來是綺綺族族長,?綺綺族?好奇怪的名字,哈~久仰久仰,得見真容三生有幸,百聞不如一見……您沒聽說過也是應該的,無名小卒罷了,不足掛齒。
在下和閻王沒什么交情的,高攀不起,高攀不起,純屬巧合,巧合罷了,不必這么客氣,哪是什么救命恩人,言重了,言重了……
到了中午的時候,晉許的臉已經笑得有些僵硬了,揉了半晌才揉回來,他深切地覺得,再這么下去,恐怕有中風的危險,拿到該拿的東西之后立馬就要離開了。
在打聽別人家私事的執著程度上,和溜須拍馬,攀附權勢上,所謂的江湖大俠其實和市井八婆們十分相像,恨不得把腦袋削減了往人門縫里鉆,眨巴著火眼金睛,非要看穿你是個披著人皮的何方妖孽。
那位說我乃是八大門派出身,誰誰誰是我師父,那位就能說,哦,久仰久仰,在下師叔和尊師早年交情不錯,這就算攀上關系了。
否則,便是非我族類,人品怎樣,可有待長期考察了。
是夜,月相下弦,子夜十分,晉許倏地睜開眼睛,他天沒黑便已經躺下了,此刻頭疼才開始發作,并不嚴重,養精蓄銳已久,那點疼便不怎么在意了。
他起身,猶豫了一下,覺得不告而別頗為無禮,便留了兩張字條,一張給花小竹,上書:出去一趟。寫完后覺得挺得意,發現自己越來越有江湖人風范了,然后又鋪開另一張,給趙煦留下一句話:出去一趟。
壓在茶壺底下,便望著山洞后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