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百家門派盛會之期,即將到來。
各大世家的仙府大多都是建立在山清水秀之地,而鬼市府邸的朔陽臺卻是坐落在汴京城外的地下黑暗處。欲登臺拜訪,正途先是一條長達二里的下坡輦道,然后再是一里的上坡拜閻王路。依老閻王定下規矩,此道不允許疾行,輦道兩側繪滿了妖魔鬼怪,魑魅魍魎,墻兩邊掛滿傳說中地獄該有的刑具,大門一開,兩旁皆起藍綠色鬼火,站著手持武器,帶著鬼面具,著黑色袍子的弟子站在兩旁,陰森瘆人。
其中,上代閻王,也就是花小主命人打造的占有最醒目的四幅,分別是“割舌”、“挖眼”、“斷肢”、“空腹”。內容自然是花小竹挖掉前任閻王的眼睛、殺掉收養的人家挖掉眼睛、以及上位之后統領鬼市的四景。匠人頗能把握人之神韻,乍看只精不奇,然而細細觀看,卻能發現,影壁上花小竹的人像即便是在背后刺殺老閻王、挖人眼睛,滿臉鮮血之時,依舊眉眼彎彎,如第一次晉許看她的那副小女孩的單純眼神,透露著三分單純和款款笑意,令人膽戰心驚。
緊接著花小竹上面的便是老閻王的壁畫。通常,家主為了強調絕對權威,都會刻意回避上代家主的功名,況且花小竹是背著弒主棄義的名聲前進的,但是她沒有抹去老閻王的功名,反而將他的畫像放在最顯眼的地方。畫中的老閻王雖然略顯蒼老,但是仍然神采奕奕,精神抖擻,晉許被從大漢肩上放了下來,駐足在前,看了一陣,白如鈞也停了下來,靜靜等他。
不遠處有鬼客道:“白小公子,這邊請。”緊接著,攔住了在后面帶著半塊面具的晉許,道:”無請帖,不許入內”
晉許從衣服里掏出半塊面具,正準備將袖口里的請帖掏了出來遞給檢查的鬼客,白如鈞一副傲嬌蔑世的模樣攔住了他的動作。走上前,質問守門的鬼客。
”什么,小爺請的人,還要檢查?”
”白小公子原諒,這是鬼市的規矩,今天任誰來,也得出請帖,才能進這門,公子莫要讓我們這些人難做。”白如鈞一向跋扈,門口的鬼客早就看他不順眼,好不容易能拿捏他,怎么會放棄這等好事。
這話給白如鈞氣的,指著他的鼻子準備罵,晉許攔著了他,”又不是沒有,給他便是。”
鬼客翻了個白眼,不經意的拿過晉許手上的請帖,打開一看,突然收起了自己的不屑,”請進,快,請進。”
晉許收回請帖,沒說什么,與白如鈞同行。
甫登朔陽臺,便是一片鋪著細墁地面的寬闊廣場,來來往往滿是天下門派人。鬼市這些年做起了許多生意,又擴建翻新了不少次,此等鋪張,怕是比的上地上的汴京皇宮。
廣場前分有數條大道,不斷有家族入場,井然有序,有條不紊:“請,春華派。”
“天行派,請此處入場。”
“江寧白家,請此處入場。”
春華派言弘紓一露面便放出兩道銳利的眼刀,走過來熱絡地道:“江老,什么風把您吹來了。自上次一別,已有十載未見了吧”
白胥江也頷首,回想到什么,不冷不熱,敷衍了幾句道:“言掌門,這不江寧待久了,出來見見世面。”
”阿爺,阿爺……”白如鈞看到了臺上的白胥江,歡欣鼓舞的邊跳邊跑了過去,一下抱住了白胥江,用臉往他衣服上蹭了蹭,可愛的笑著。
言弘紓感興趣的道:“這位應該就是白小公子了吧,早就聽聞天生可愛聰慧了。”
”不過是調皮惹禍的主罷了,”白胥江慈祥的望著白如鈞,一臉和藹的說:”聽說,你去捕獵了?”這一問,便是知道白如鈞滿山布網和買獵物的事情了,白如鈞緩緩地放開白胥江,心虛的站好,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好在這白胥江也不在乎,原本也不是真心要問這個問題,目光已轉向了背后帶著面具的晉許,道:“這是哪位名士大能,不為阿爺引薦引薦么?”
這時,一個笑吟吟的聲音道:“江老,你怎么不提前告訴我,如鈞也到了?”
朔陽臺的主人,新閻王覃塘親自迎出來了。
白胥江向他報以微笑,白如鈞與之相互頷首示禮,晉許則細細打量著一夜間使鬼市易主的新閻王。
覃塘出乎意外,沒有兇神惡煞,相反的膚色白皙。眼珠黑白分明,靈活而不輕浮,面相很是干凈伶俐,鼻梁高挺,圓眼薄唇,七分俊秀,一看就是個義氣當先的人物。個頭比較高,但勝在氣度從容,圓領紫色袍衫的胸口上是翻騰的波浪,佩戴一玉飾,右手往腰間的佩劍上那么沉沉的一壓,竟壓出了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勢。
”風殘派蔡盛傲到——”
眾人皆回頭看著晉許。
”蔡盛傲,已經十余年沒出過山門了吧!”旁邊小門派的嚼著舌根。
”可不,名門正派怎么就出這位‘大俠‘了呢?”另一個人也嫌棄的眼光看著晉許,晉許還納悶的時候。
風殘派二弟子清是跟在覃塘身后一起出來的,突然看到了在樓梯處的晉許,開心的跑過去,一把抱住了晉許喊道道:“師兄,你終于來了。”
我去,怕什么來什么?晉許稍微側身,想躲避子清的熱情。這該死的同門師兄情。這外面高太守早就下了通緝令,要是這回暴露,保不齊這群人會把自己五花大綁,送給高太守。但是,既然是師兄弟,他肯定是蔡盛傲格外的了解。別說做什么了,就是講句話,也會露餡的呀。
這會要是晉許故作深沉,一副清高絕世的模樣,捏著嗓子道:“嗯~”
子清沒有發現,只顧歡喜道:”師傅跟我說,讓你從思悔涯下山的時候,我還不信呢,想想,我有好久好久沒見過你了。”
難怪呢,原來是被師傅隔絕起來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只要不提過往的事,裝一裝還是可以的吧。
白如鈞連忙子清衣服后擺,來化解了晉許的尷尬,道:“哎呀,你都多大了,還這么粘著你師兄,可好意思,真的是,小毛孩,趕緊給我松手。”
子清忙道:“嗯?你是誰?這是我師兄,我想抱就抱,跟你有什么關系,還有啊,你剛剛抱你家主的時候,可不比我沉穩?!略略略……”
白如鈞被子清的話回懟的沒有話可說,氣的連忙拔劍道:“這是想和我搶人,盡管試試。”
”來就來,誰怕誰!”
子清還要說話,晉許回頭一眼瞥見身后的趙煦,瞬間愕然,脫口而出:“你怎么來了?!”
趙煦溫柔的靠近晉許,緩緩的說道:“你說,就憑他們,也能搶走我的人么?”
晉許瞬間紅了臉,不理會身旁的人,用手肘抵了一下趙煦,擠著眼睛,:“什么時候了,還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