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塞班的那張烏鴉嘴真是讓人不服不行。
在《無將之災(zāi)》的電影稱得上好評如潮的時候,安閒自殺的新聞相當(dāng)於一個驚雷在娛樂圈裡炸開了鍋。
安閒是在家裡割腕自殺的,也幸好是鐘點工發(fā)現(xiàn)的及時,現(xiàn)在搶救過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正在加護病房觀察。
紀洲和衛(wèi)忠侯趕到的時候塞班和安畫齊頌都在,好久不見的齊頌看到他們的時候微微點頭。現(xiàn)在大家都沒有什麼敘舊的心思,紀洲快走兩步到塞班面前輕聲問:“怎麼了?”
塞班隔著玻璃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安閒,微微嘆了一口氣:“入戲了。”
這個答案在來之前紀洲就有所懷疑,現(xiàn)在也並沒有特別意外。
“找到他的時候,電視裡面還在放著他之前演得那些電影。”安畫輕聲在一旁接了一句。那些什麼鐘點工及時發(fā)現(xiàn)都是給外面人看得幌子,實際情況是塞班在慶功宴的現(xiàn)場悄悄離開去找了一個鎖匠直接撬開了安閒家的門。
鎖匠是塞班工作室的自己人,嘴嚴自然不會多說。
安畫臉上還帶著淚痕,說話的時候還有些後怕,“我和塞班導(dǎo)演看到他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是找到了什麼解脫,整個白色沙發(fā)都被染紅,一個人怎麼可能流出那麼多的血……”
紀洲剛想要把外套搭在安畫身上,就被衛(wèi)忠侯搶先一步。
“……謝謝將軍。”
安閒童星出道,第一部電影就是驚悚恐怖片,也是那部電影讓他接觸了演藝圈,從而走進了演藝圈,一直到現(xiàn)在。
沒有人認真去算過安閒具體演過多少種這樣的角色,實際上所有人只要是想到安閒,就會想到一個帶著誇張笑容的男人,演技妝容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治鬱兩個字。他演了大半生的反派神經(jīng)病變態(tài),也終於有一天讓他自己也變成了這樣。
當(dāng)演技與現(xiàn)實結(jié)合在一起,他恐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究竟想做什麼。
在紀洲那次注意到安閒看預(yù)告片時的眼神之後,他就有所懷疑並且把這個懷疑和塞班提起過,也差不多是因爲(wèi)這樣,塞班他們到來的時機才能救了安閒一命。其實認真說起來這只不過就是更像是個巧合,但是塞班當(dāng)了真。
很大的原因就在於因爲(wèi)入戲而隕落的明星實在是太多了。
這個圈子中的壓力來源遠比平常人想象中的要更加複雜,就像現(xiàn)在讓大家去看紀洲,恐怕沒有人會知道紀洲曾經(jīng)也被這個圈子逼到動過自殺的念頭。
但是很慶幸吧,他始終都沒有那個膽量。
安閒的家人是在半夜趕過來的,都是看起來很和藹的中年男女,穿著都很整潔精緻,但是紀洲注意到了安閒媽媽鬢角的頭髮有些散亂,眼角通紅,看到塞班之後卻一直在微笑著道謝,只是嘴上不停喃喃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家人都到了,紀洲他們再留下來也沒什麼用,塞班也就催促他們離開,本來他是還想著提醒一下衛(wèi)忠侯沒事多出去走走別心理變態(tài)了什麼的,後來他這話在看到衛(wèi)忠侯之後就被自己給憋了回去。
“嗯……沒什麼事你們就早點兒回去吧,我這邊應(yīng)該也沒什麼宣傳了。”塞班收回了自己想要多管閒事的心,“下次有機會再合作。”
只能說,安閒的事情讓《無將之災(zāi)》最終票房打破記錄的喜悅沖淡了不少。安閒是在第三天晚上才睜開了眼睛,但是接下來的一週他都只是看著天花板沒說話。
餓了會吃飯,困了會睡覺,除了並不與人交流只活在自己世界之外,其他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
他的事情到底還是沒能瞞住大家,‘因爲(wèi)入戲太深選擇自殺的影帝’好長時間都高高掛在搜索首頁。許多人都認爲(wèi)安閒很難再爬起來,哪怕塞班公開說過,會一直等待安閒回來。
“不好意思,我並不清楚,是的,我相信他會回來。”紀洲掛了不知道第幾個所謂‘朋友’的電話之後,才疲憊地靠在了沙發(fā)背上,自從安閒出事之後,紀洲的手機鈴聲幾乎就沒停下來,衛(wèi)忠侯也接了兩個,他的處理方法簡單粗暴,就直接手機關(guān)機。
於是接下來想找爲(wèi)衛(wèi)忠侯的人也只能聯(lián)繫紀洲。
比如已經(jīng)被自己手下藝人晾了小半個月的宋巖。
“讓將軍準(zhǔn)備一下,後天下午三點的飛機去希臘。”
“去希臘?”紀洲愣了一下,“去希臘做什麼?”
“他沒和你說過嗎?”宋巖那邊的聲音比紀洲都要驚訝,“有個紀錄片,要過去跟拍一整年,我還以爲(wèi)他和你說過了啊!”
紀洲看了一眼正在廚房忙碌著的衛(wèi)忠侯,應(yīng)了一聲錯過了這個話題:“嗯,我會提醒他的。”
掛了電話,紀洲揉了揉額頭,到底是沒有主動開口去問,而是懶洋洋地喊了一句:“將軍,我想喝酸奶。”
最近愛上琢磨美食的衛(wèi)忠侯身上正經(jīng)地繫著斑點圍裙,聽到紀洲說的話,從冰箱裡拿出來一罐芒果果粒酸奶扔過去,靠在廚房門口開口道。
“晚上想吃什麼?”
衛(wèi)忠侯的耳力向來不錯,之前是誰打過來的他肯定很清楚,但是很明顯,他現(xiàn)在卻並沒有提。即將離開一整年這種事情,至少不可能是臨時就下了決定,可是紀洲一個字的消息都沒聽到。
紀洲對著衛(wèi)忠侯露出一個笑容:“我想吃排骨了。”
……
衛(wèi)忠侯洗完澡之後紀洲已經(jīng)翻身背對著他睡著了,他站在浴室門口停頓了兩分鐘才輕輕嘆氣躡手躡腳地打開臥室門出去。
每次到了深夜,只要手機響了,穆今就知道又到了自己扮演知心哥哥情感顧問的時刻。不過今天他還真是沒有那個精力去應(yīng)對這個愛情甲級殘廢的孩紙。
“小衛(wèi)啊,我現(xiàn)在身邊有人。”穆今拎著手機躲到了浴室,甚至還打開了花灑才低聲開口,“沒辦法和你說話。”
“……晚安。”衛(wèi)忠侯沒勉強他,直接掛斷。
這才翻了翻幾天沒開的手機,裡面的各種各樣的人發(fā)來的各種各樣的信息。認識的他也就點進去瞅兩眼,不認識的直接刪除懶得管。
他的手點在了‘海子’這兩個字上,本來還在疑惑他什麼時候給紀海起了這麼一個暱稱的時候,點進去看了聊天記錄纔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也算是和紀海扯不開關(guān)係的另一個海。
鄒海這個人怎麼也幫過他的忙,他把記錄下看了一眼鄒海給他發(fā)的消息。
鄒海:“在嗎?我問過了,你在電影中的那把刀是你自己的,不知道能不能告訴我是在什麼地方的製造的?”
衛(wèi)忠侯:“祖?zhèn)鳌!?
兩人的對話時間間隔爲(wèi)兩天,卻沒想到這大半夜的鄒海卻也一直都守著手機。
雖然並不是在等衛(wèi)忠侯的消息。
鄒海:“能借我看一下嗎?三爺好像很喜歡,我想拿給他看一下可以嗎?”
哪怕只和那個三爺有了一面之緣,衛(wèi)忠侯也對這樣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印象深刻,況且借刀這種事情在他心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之前那個人情那麼大如果路叄想要他的這把刀,恐怕他也會稍微有些猶豫,而不是直接拒絕。
衛(wèi)忠侯:“可以,什麼時間?”
大概是一句一句的打字太麻煩,或者是這句話用聊天軟件發(fā)出來並沒有他想要表達的情緒,鄒海直接把電話打過來:“謝謝。”
“不是什麼大事。”衛(wèi)忠侯隨意開口之後停頓了一下,“你喜歡男人?”
鄒海並沒有什麼猶豫就直接承認:“我喜歡三爺。”
“哦。”衛(wèi)忠侯向前走了兩步靠在沙發(fā)上,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怎麼驚訝和好奇,“那我有個問題想問一下,我覺得紀海,好像是對我沒有什麼安全感。”
鄒海有點兒懵逼:“……啊?”
“反正大概就是他從前和那個小白臉的相處模式傳染了,他有什麼想法都不怎麼和我說,你說兩個人在一起了那不就是要互相坦白一點兒?倒不是說紀洲不坦白,就是他每次面對我的時候都是那種特別好的狀態(tài),”衛(wèi)忠侯點點腳尖,微微擰起眉,“最近事情挺多啊,我知道他心情肯定會受影響,但是你說他每天都不想讓自己的心情打擾到我,怎麼說呢……我這邊看著就覺得不太舒服。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三爺也是這樣,”鄒海的情緒也稍稍有些激動,“你說他要是真煩我還幹什麼對我這麼好,他每次看到我的時候態(tài)度都恨不得我是一坨礙眼的狗屎,但是他背後卻幫我解決麻煩啊,找房子啊,找工作啊,他有什麼難題就直說,我到底什麼地方讓他不滿意就直說啊!”
“其實我知道紀洲是因爲(wèi)家庭之類的原因,他對待每一段感情總是特別縱容,你說他和之前那個小白臉早就沒什麼感情了,半年多一年多沒見,紀洲卻還是一步步降低自己的底線,去勉強維持。”衛(wèi)忠侯音量微微高了一點兒,馬上又看了一眼臥室門降了下去,“所以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可能就像是擔(dān)心我會隨時隨地離開他一樣,總是在各種事情都做到特別完美。就是那種一切都爲(wèi)了你,你開心就好的感覺,完全不在乎自己。”
“我也知道三爺他是因爲(wèi)自己的身份和他的腿,而故意把我推得遠遠的。”從來沒和別人說過這些的鄒海被衛(wèi)忠侯的情緒感染,也不由自主說出了心裡想了很久的話,“我也知道我逼得他有點兒緊,但是我要是不主動就路叄那個冷淡的性格這輩子我都沒戲,我知道他生病了,我他媽也知道他指不定哪天就死了,但我不在乎啊,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一分鐘都行。”
“我就是想讓紀洲放鬆一點兒,我想讓他自然一點兒,生氣了就說,不開心就說,累了就說,我這輩子就喜歡過他這麼一個,我又不是他兒子什麼都讓他妥協(xié),老子也是能把他當(dāng)兒子寵啊!”兩個驢脣不對馬嘴的人竟然難得聊得很開心,“我這輩子就認準(zhǔn)他一個了,他還在擔(dān)心什麼啊?”
對啊,你還在擔(dān)心什麼啊?
紀洲靠在門邊,擡手捂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