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院長和徐院長聽到“顧鯤要造世界第一高樓”這個設想時,居然并不覺得意外。
這個態度本身,可能就會讓一些對90年代末國際風云局勢不太了解的看官們本身,覺得非常意外。
但這才是歷史的本來面目。
因為,就在顧鯤之前沒幾年,就有東南亞同行為他鋪墊過了。
1998年10月,此時此刻的地球上,世界第一高樓不是歐洲的,也不是大洋國或者曰本的,而是馬來西亞的,是吉隆坡的馬來西亞國家石油公司雙塔,凈高452米。
這是一座1993年底(12月27號,基本上相當于94年開工了)開工的建筑,花了兩年多時間、到96年底結頂,又花了一年半安裝,98年,也就是幾個月之前,倉促因為金融危機的加快進度完全竣工,正式宣布自己是世界第一。
不過,唯一讓人覺得小氣的是,這幢樓在成為世界第一的時候,對世界紀錄的刷新幅度并不夠大。也就比曾經的世界第一、建于1974年的芝加哥西爾斯大廈高了僅僅9米。
在對方建成后20多年才開建,工程科技已經進步了那么多,卻胸無大志地僅僅把世界紀錄刷新了區區9米,這種蜻蜓點水式的提高,跟布勃卡撐桿跳那種“每次只破1厘米世界紀錄”的行徑有什么區別?
所以,這樓在建成后第二年,也就是1999年,就被精明的灣灣人用灣北101大樓的規劃超越了——灣北101設計于1999,結頂于2002、徹底內裝竣工于2004年,建成后就把世界第一高樓的頭銜搶走了。
歷史上灣灣人就是擺明了等馬來西亞徹底搞定,看你有多高、買定離手不能反悔了,再砸錢搶走。
只能說,馬來人缺乏自己的技術實力和設計底蘊,不知道當時的工程技術能攀到多高,只是簡單訂了一個“我要世界第一”的粗暴甲方指標,然后才被西方那些設計院的天花亂墜吹噓騙了,花了大錢卻沒保持幾年世界紀錄。
而事實上,這樣的反面教材,在金融危機期間,是經常存在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幾年的紐約,和29到33年大蕭條期間的紐約,當時才剛要成為世界第一強國的大洋國,也是這么急于證明自己、急于顯擺又不知如何顯擺的。
1908年勝家縫紉機的大樓,僅僅當了不到一周年的世界第一高,就被同城的大都會保險超了。1930~1933年的大通曼哈頓銀行、克萊斯勒大廈、帝國大廈也是前仆后繼,好幾個中計了的大資本家,都是花了巨資,結果只搶到短短一兩年的世界紀錄,還沒焐熱就交出去了。
每次金融危機,注定是基建投資狂魔拉動需求的爆發期,這種事情是特別頻繁的。
顧鯤怎么可能犯這種錯誤?
所以,他才要擺出絕對的排場,讓乙方真真切切感受到,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有些東西,你靠說話、語言是傳達不了的,必須有活生生的鐵證。
就像傳媒學上那個經典案例:大洋國知名老牌地方小眾報紙《鄧恩日報》,在對抗新傳媒和全國性大報的侵襲時,其總編一再告誡手下的記者,“你們要專注于本地新聞,因為論重大時事國際風云,我們是搶不過那些大媒體的”。
可記者們是什么反應?無論總編怎么說,都只是覺得“本地新聞的比例可以再增加”。
直到有一天,總編直接示范:我把一本本地人的電話本印滿全報每一寸篇幅,報紙銷量都會比你們現在這樣跟人競爭思維定稿要高!因為我印本地人電話本,至少每個本地人會買來看一眼,找找看自己的名字有沒有可能出現在報紙上!
(黃執中在羅胖節目上講過,有興趣可以去看,好多年錢的一期了)
同樣的道理,在乙方缺乏想象力的時候,顧鯤需要的就是從翡翠鉆戒、到唐朝時候的吐蕃天珠,到一切奢侈品,來給乙方洗腦。
做夢就做大一點,別跟《盜夢空間》里那個亞瑟一樣摳摳縮縮的,都在夢里了還拿著M16突突,直接上炮上核彈啊。
老子要的不是超越人類幾年就被反超的辣雞!老子不會再成為馬來西亞國家石油公司那樣的笑柄!
所以,后面要怎么做,就很顯而易見了。
語言的溝通效率,太低下了。
……
“鏘啷~”一聲脆響。
顧鯤把一件古代珠寶直接當著徐院長和童院長的面砸碎。
“剛才這件東西,價值一千萬人民幣。現在你們應該懂了,我要的是什么了吧?不要拿馬來人上過的當來忽悠我。”
童院長終于變得有點緊張起來,心臟有點受不了。
盡管東西不是他的,但是拿這么大的代價來洗腦,也太不當回事兒了。
這些錢拿來給設計院多好?算到設計費里多好?有必要么?
就算我們做不到,你直接請洋人,請國際最知名的事務所/設計院,動什么氣呢?太不惜物了。
他們卻不知道,顧鯤砸東西絕對不是白砸的,每一件砸都是有人會偷拍下來的,將來或許還有人會作為花邊新聞爆料傳出去。就像馬風吃個雪糕吃個火鍋喝個小酒都會有人拍下來一個道理。
這種燒錢的囂張、粗暴,本身就會被記錄下來,產生的輿論價值和印象價值,不會比珠寶古玩本身低。
互聯網時代,炫富本身就能來錢。
尤其是這個世界上有那么多貪婪的賤人,他們就是崇拜強者,甚至會因為這位強者本身已經有最多的錢,所以愿意給他更多的錢。
這種荒誕浮夸的劫貧濟富,卻被那些洗了腦的窮人,覺得是在創造歷史,自己都成了歷史的一部分,歷史的見證者,內心豪邁感爆棚。
就好像一個世界首富在那里無聲地高喊:你們別把錢給窮人了,再給我一點吧,因為你們把錢給窮人,也創造不了新的世界紀錄。把錢給我,卻能最快地刷新世界紀錄,刷新“這個世界上最有錢的人究竟能多有錢”,一起來見證奇跡創造歷史吧!
那些惡臭的娛樂飯圈里,自以為追的是世界第一流量明星的腦殘粉,估計就是這種心態吧。所以他們才會覺得自己追的流量越大,他們才越有面子。
不管愿不愿意,那才是互聯網傳媒最初二十幾年里的主流。
面前這些原始人都需要被操操腦子,拿根棍子狠狠從天靈蓋上鑿穿了攪一攪開個腦洞。
“那你到底要多高的樓?”徐院長看老同僚心臟有點受不了,只能代替他問出這個問題。
“你別管我要多高,我只要三十年、五十年內沒有地球人可以超越——八百米夠不夠做到這一點?做不到就一千米。”
顧鯤也不再按照歷史上的830米來報了,他怕報得太精確、太不夠想象力,會讓人一開始動腦子的時候就被限制住。
想象力這玩意兒,是最怕限制的,尤其是越專業的人越受限。
就好比立項會議要是讓一群程序員去扮演項目經理的角色,那肯定是這也實現不了那也不可能、不科學。
立項的時候,就是要帶點不科學,甚至是技術盲來立項,跟喬布斯一樣暴君。
“你開玩笑吧!現在的世界紀錄才450多,你要是一口氣說個500多米,甚至太癡狂說個600米,我也能理解。就算現在造不出來,處心積慮琢磨幾年……”童院長緩過一口氣來,直接否決了顧鯤。
顧鯤也不再多說了,直接打了一個響指,讓莎拉諾娃拿來一箱美元,然后攤開放在大家面前。
在華夏,燒美元是不犯法的。
顧鯤可是很懂法的人,他一輩子也不會毀壞人民幣。
至于為什么《英雄本色》里小馬哥也只敢燒美元的假幣,那是因為那些片子并沒有徹底放棄海外市場。吳語森和周閏發也沒放棄進軍好萊塢的夢想。
但對于顧鯤而言,將來這些視頻曝光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是終生不會再踏足大洋國國土半步了,所以他囂張了踩一個捧一個也不怕。
顧鯤也不拿起來一張一張燒,而是直接把美元箱子打開了丟進一個水盆里,然后直接把打開了的ZIPPO往箱子里一丟,開始說話。
“我本來打算如果80米能搞定,至少出個十幾億美金的建設款。如果一千米才能搞定,二十億三十億我也不在乎預算。就算百分之八的設計費,那也是一億美元以上了。
可惜,給你們機會你們不中用啊,不敢接啊——再問一遍,能不能做?燒掉的這一箱,從你們應得的一億美金里面扣,燒完了我還有。”
那些國內環境成長起來的設計院院長們,哪見過這種陣仗啊,一個個都快尿了,卻又跟觸電了臨死之前想爆發一把小宇宙一樣博一下拔掉電源的人那樣,掙扎著撲到丟了打火機的錢箱上。
水,火,錢,也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有這么急么?”徐院長喘著粗氣很不理解。
“那就是能做了?徹底、充分,理解我需求的檔次了?我不想反復打回來浪費時間。盡管我知道,我這樣的甲方,肯定是要你做出來一個方案后,我才知道我不要的就是這個方案。”
“做,做,我們知道您的決心了。”
顧鯤這才悲憫地站起身,一個手勢吩咐另一邊的安娜斯塔西婭關掉攝像頭,把其他機位也都關了。
然后,他語重心長地拍拍徐院長和童院長的肩膀:“以后,你們會感謝我的。這半箱美元,也算是為你們而燒了——因為在找你們之前,我已經設局請過幾家布列塔尼人的事務所了,就是之前為馬來西亞國家石油公司設計吉隆坡雙塔的那幾家。
我也讓他們出過方案,要世界第一。但我怎么逼問,他們都眾口一詞說,最多只能做到500多米,已經足夠世界冠軍好多年了——我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他們就是想學英特爾擠牙膏,拿捏我們這些亞洲第三世界國家,把我們當刷世界紀錄的肥羊冤大頭。
但我不怕,我把交涉過程都拍下來了,將來一對比,全世界都會知道那些布列塔尼狗是無能的窩囊廢,不但做不到你們同濟建院能做的事情,甚至不配讓我燒一箱美元去逼一逼他們的潛力。我這也算是為華夏建筑設計界拔高逼格了吧。”
顧鯤說得很盡興,完全不在乎聽眾根本聽不懂逼格二字的意思。
燒錢,是對傳奇設計師最大的尊重,也是最能提振話題度的。
這一招用不了幾年,就會被法國佬的驢牌母公司LVMH的老板、奢侈界究極大亨阿諾特學走了。
誰讓這是一個視覺沖擊力的時代呢。
顧鯤不過是先拿來用用。
——
電腦壞了,拿去修。時間不太穩定,爭取盡快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