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同文剛走出司令部大門,劉暢便從街對面的縣政府迎了出來。
“阿文,徐司令找你們幾個開會,商討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啊?整得這么神秘?”劉暢言語間不無酸意,因為胡人杰都參加了會議,他卻沒有。
人都有好奇心,所以劉暢格外想知道會議的議題。
當然了,劉暢想打聽這事,也不全是因為好奇心,盡管劉暢現在還在沉睡之中,可作為一名潛伏間諜,必須時刻注意搜集有價值的情報信息。
要不然,哪天小日本突然把他喚醒,他卻提供不出有價值的情報,那可是要受到懲罰的。
“沒什么大事,還不就是物資的事。”舒同文笑著擺了擺手,又道,“大隊長想要給我們皖南支隊補充一批被服,就是為了這事。”
有徐十九、高慎行提醒,舒同文也已經對劉暢起了戒備的心思,何況徐十九還再三重申,這件事情必須得嚴格保密,所以他絕不會告訴劉暢。
“補充被服?”劉暢道,“給你們皖南支隊要補充一批被服,找胡人杰于嗎?難道說,這批被服將由胡人杰一力承擔?”
“讓你說對了。”舒同文笑著說,“要不然大隊長怎么只讓胡人杰參與會議,卻不讓你參加?”
“真是這個事?”劉暢聞言有些將信將疑。
“那還能有假?”舒同文笑著說,“你要不相信,你就問問胡縣長,胡縣長,胡縣長。”
正好胡人杰也跟著出來,舒同文趕緊把他叫過來。
胡人杰愁眉苦臉走過來,搖著腦袋對舒同文說道:“蘇支隊長啊,這回你可把我害苦嘍,整整兩千套被服,你讓我上哪弄去啊?”
說完,胡人杰又盯著劉暢,忿忿然說:“不行,我得再去找徐司令,這事你們共產黨也得分擔一半,不能讓我們國民政府一肩挑了。”
看到胡人杰忿忿然返回去,劉暢終于是相信了,當下不再追問這事,摟著舒同文肩膀說道:“阿文,你也別急著回燕窠,咱們上醉仙樓喝幾杯。”
“行啊,我可是半個多月沒喝過酒了,不過咱們可得說好了,你請客。”舒同文欣然答應,共產黨人不是苦行僧,該吃吃,該喝那也得喝。
“行行,我請客,我請客還不行嗎?”劉暢道。
“走走,趕緊走。”舒同文抬腿便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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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麻雀將舢板劃靠在河邊,然后跳進河里,用雙手推著舢板進了枯黃的蘆葦蕩。
往前走了沒多遠,眼前便出現了一處空地。
空地中央用蘆葦搭了十幾座窩棚,窩棚外面還曬著衣服、魚網等雜物,一側的空地上,幾名衣衫襤褸的游擊隊員正曬太陽,一邊還擦著槍。
離那幾名游擊隊員不遠處,一堆篝火正劈叭燃燒,一把渾身烏漆麻黑的茶壺用三角木支架吊在火頭上,壺嘴里正呼噗呼哧地往外冒著熱氣。
小麻雀將纜繩栓在木樁上,然后踏上了那片陸地。
正在擦槍的大周,周曼天回過頭,笑著問小麻雀:“小麻雀,今天網著啥了?”
小麻雀道:“我先不說,你猜猜。”
周曼天道:“讓我猜啊,那就是啥都沒有網著。”
“嘁,大周你也未免太小瞧人了?”小麻雀極不服氣地說,“每次外出打漁,我什么時候空過雙手?”
說完,小麻雀又霸氣地吩咐另外兩個正在擦槍的游擊隊員:“小海,磚頭,你們去船艙里把我網的那啥抬過來,給大周和弟兄們開開眼。”
兩名游擊隊員放下槍,上了小麻雀劃回的舢板,然后同時大叫起來:“江豬,好大一頭江豬,隊長,你居然逮著江豬了”
說完,兩名隊員就從船艙里扛起一尾足有一人多長的江豬,少說也有兩百多斤重,足夠游擊隊的二十多號人飽餐好幾天了。
“嗬,小麻雀,有你的。”大周也服了。
小麻雀頗為自得地笑笑,說:“這算啥,要不是小日本的炮艇搗亂,我還能夠再逮兩頭江豬”
大周笑了笑,也不去戳穿小麻雀的牛皮,江豬雖說性格溫順,一般不主動攻擊人,可逼急了,也是有可能咬人的,而且力大無窮,要逮一頭江豬,那可不是一般的難,小麻雀走了狗屎運才逮住一頭,要說還能再逮兩頭,那純粹就是胡咧咧。
“大隊長,大隊長…”這時候,一個放哨的游擊隊員氣喘吁吁跑過來,報告說,“縣委來人了。”
“縣委?”周曼天、小麻雀還有幾名游擊隊員紛紛回頭看時,只見兩個穿著綢布長衫、戴著寬檐禮帽的中年人已經從蘆葦叢中走出來。
周曼天一下認出來,走在前面的是縣委的楊書記,當下便起身迎上前來,笑著問:“楊書記,是不是又要護送哪位同志渡江?”
水上游擊隊控扼著長江航道,是聯系江南、江北新四軍的關鍵,所以經常要執行一些護送任務,譬如護送中原局的同志南下,又或者護送皖南地委的同志前往江北開會,光今年,就已經護送好幾回了。
“這回可沒有什么護送任務。”走在前面的楊書記擺了擺手,接著又讓到了一側,周曼天的目光便自然而然落到楊書記身后那人身上。
這是個身材中等的年輕男子,臉龐很瘦削,不過一雙眸子卻是精光四射,周曼天覺得有些眼熟,可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到過。
這年輕男子不是別人,就是高慎行。
說起來,高慎行跟周曼天、小麻雀他們分開都已經快三年了,也難怪周曼天回想不起來,不過小麻雀卻一眼就把高慎行認出來,沖上來大叫:“高排長,你是高排長?”
小麻雀一嚷嚷,周曼天也反應過來,也跟著說:“我說怎么瞧著有些面熟,敢情是高排長你啊,高排長,咱們可是將近三年沒見了,還好吧?”
“好,好,我好著呢。”高慎行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管怎么說吧,能夠在這個朝不保夕的戰亂年代見著故人,那都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何況高慎行跟周曼天、小麻雀還有過一段愉快的記憶。
這時候楊書記上來說:“老周,小馬,你們就不要高排長、高排長亂叫了,那都什么時候的事情了,高排長現在都當上旅長了,高旅長。”
周曼天、小麻雀變得有些拘謹,走上前來敬禮。
“什么旅長不旅長的,你們就叫我高排長。”高慎行卻還是希望能夠跟游擊隊的官兵融洽相處,當下又接著說道,“回頭我還教你們打槍。”
看到高慎行毫無架子,小麻雀立刻又恢復了之前的憊懶本色,眉飛色舞跟身邊幾個游擊隊員說:“你們不是一直想見高排長嗎,現在高排長真來了,你們一個個怎么都沒有反應呀?趕緊的,快向高排長請教射擊的要領,這機會可不是經常有。”
“啊呀,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高排長?”
“在幕府山,你真一個人擊斃了0個小鬼子?”
“天哪,你真一個人于掉了小日本一個加強中隊?”
那幾個游擊隊員一下反應過來,便紛紛擁上來把高慎行給圍住了,而且這邊一嚷嚷,原本躲在窩棚里的其余幾十個游擊隊員都沖了出來。
這四年間,周曼天、小麻雀不知道講了有多少遍高慎行的事跡,這些個游擊隊員心里早把高慎行當成偶像來崇拜了。
紛亂之中,楊書記把周曼天叫到旁邊,說道:“大周,這次高旅長過來,肩負一項艱巨的任務,你們游擊隊務必要全力配合。”
周曼天便站直了身板,肅然說:“楊書記放心,我們一定全力配合高旅長
頓了頓,周曼天又眨巴著小眼睛問道:“不過楊書記,你能不能先說說,到底是啥任務?”
“這個,我也不知道。”楊書記搖頭,肅然道,“反正皖南地委下了指示,要我們縣委還有你們游擊隊不惜代價,全力配合。”
周曼天便沒有再問。